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糧食安全的影響研究
——以凈糧食進口發展中國家為對象

陳 靚

(吉林財經大學 國際經濟貿易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1 引言

自2022年2月24日起，俄羅斯對烏克蘭采取了特別軍事行動，俄烏沖突以及西方主要國家對俄羅斯的制裁破壞了俄羅斯與烏克蘭的農業生產、運輸與貿易，并對全球農產品貿易產生了持續性深遠影響。谷物貿易中斷，糧食、能源價格上漲極大地降低了糧食的可獲得性，嚴重依賴東歐糧食的西亞、北非各國陷入糧食安全危機。隨著生產力的不斷進步，糧食短缺不再是生產不足而更多地受經濟、政治的影響，沖突仍然是造成糧食危機的主要原因。糧食安全問題事關經濟、社會的發展，更是一國國家安全的重要保障，因此研究經濟不確定性對糧食安全的影響具有重要現實意義。

2 相關研究文獻評述

針對文章的研究對象，從以下三個方面對已有研究進行梳理。

第一，對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相關研究。目前關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與進口集中度水平的直接研究還暫付闕如，國內外學者對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研究主要可以分為兩大塊：一是主要研究對宏觀經濟變量的影響。楊旭和劉祎等(2020)基于亞太地區的經濟體數據，采用動態面板模型和PSTR模型探討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亞太地區進口貿易的影響，結果表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上升抑制了進口總額的增加。二是研究其對微觀主體行為的影響及其傳導機制，現有文獻主要研究企業、銀行和居民三類微觀主體行為，其中對企業行為的研究結果最豐富(張禮卿和蔡思穎，2020)。饒品貴等(2017)研究發現，經濟政策不確定性上升會導致企業總體投資顯著下降，但投資效率會顯著提升。而李小林等(2021)利用我國A股非金融上市公司的年度數據研究貨幣政策對企業投資效率的影響，結果顯示較高的經濟不確定性會降低貨幣政策對投資效率的影響。其他的研究還包括股利發放、現金持有、債務水平及評級等。

第二，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糧食價格波動以及農產品貿易的相關研究。譚瑩等(2018)也曾指出，經濟政策的不確定性是價格波動沖擊的重要原因，且經濟政策的不確定性對農產品產業鏈的沖擊更大。吳進紅等(2022)指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通過生產成本和匯率兩條路徑對我國不同種類農產品存在差異性影響，特別的是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會導致糧食類農產品貿易條件惡化。

第三，盡管關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研究不勝枚舉，但對經濟不確定性關于進口集中度水平影響的研究卻幾乎沒有涉及，故文章的邊際貢獻在于在變量的選取上對以往的研究有一定的突破，當然其不足之處也很明顯：一是經濟不確定性指數是一個綜合指標，其經濟含義并不明確；二是進口產品的集中度水平也是個較為含糊的指標，代表的是一個總體水平，這使得文章的研究無法深入更微觀的層面。

3 變量選取與數據說明

3.1 產品進口集中度指數(CIm)

該指數衡量的是每個國家進口商品的集中程度，其中“m”表示某國對產品的進口。產品集中度指數顯示了單個經濟體或經濟體集團的出口和進口在多大程度上集中在少數產品上，而不是以更同質的方式分布在多個產品之間。產品進口集中度指數選自UNCTAD數據庫，國家商品貿易項下交易指標中商品年度進出口產品集中度1997年到2020年的年度數據，考慮到研究目的，故在總數據庫中選取了糧食凈進口發展中國家的進口集中度指數(1)數據來源：https：//unctadstat.unctad.org/wds/TableViewer/tableView.aspx？ReportId=120。，經試驗比對最終采用對數化的數據作為實驗數據。

3.2 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EPUI)

借鑒 Baker 等(2016)的做法采用斯坦福大學和芝加哥大學聯合公布的世界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2)數據來源：http：//policyuncertainty.com/index.html。(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Index)衡量與政策相關的經濟不確定性。該指數克服了單一信息的缺點利用多關鍵詞搜尋信息，使數據更全面、更客觀，同時又具有可追溯性在時間上得以連續。EPUI選自Economic Policy Uncertainty 1997年1月到2020年12月的數據，由于該指數為月度數據先對變量進行季節調整，后經試驗比對實驗效果采用對數處理的數據作為最終的實驗數據。

3.3 世界食品價格(實際價格)指數(Pr)

該指數(3)數據來源：https：//www.fao.org/worldfoodsituation/foodpricesindex/zh/。衡量的是一攬子食品類商品國際價格的月度變化，它由5類商品的價格指數的加權平均數構成，即谷物價格、植物油價格、乳制品價格、肉類價格、食糖價格，其權數為2014—2016年各類商品類別的平均出口貿易比重。該指數選自聯合國糧農組織1997年到2020年的年度數據，考慮到通貨膨脹對商品價格的影響，選取的價格指數為價格指數實際值，在試驗對比結果后以對數處理后的數據作為最終的實驗數據。

4 實證結果與分析(4)受篇幅影響，部分實證結果未展示，若有需要可向作者索取。

4.1 單位根檢驗

為了避免可能出現的偽回歸問題，正式實驗之前需對數據序列進行平穩性檢驗，結果顯示除產品進口集中度序列為原序列與一階差分序列雙平穩，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序列與食品價格指數均為一階單整序列。

4.2 Johansen協整關系檢驗

4.2.1 滯后階數的選擇

采用Johansen協整關系來分析CIm、EPUI、Pr三者之間是否存在長期均衡的協整關系。首先建立關于三變量的VAR模型，根據樣本容量的1/5的原則選出該模型的最大滯后期數為4期，然后依據赤池信息準則(AIC)、施瓦茨信息準則(SC)、FPE、HQ準則綜合分析VAR模型的最優滯后期數為4，VEC的最優滯后期區間為[1，p-1]，即1～3。

4.2.2 最優檢驗形式和最優函數模型的確定

在確定VEC模型的最優滯后區間的基礎上，通過選擇數據趨勢和檢驗形式等條件可以構建出五種協整關系的檢驗模型，再根據AIC和SC信息準則數值越小模型越穩定的原則選出最優的檢驗模型。實驗結果顯示(見表1)含二次趨勢、截距項以及趨勢項的第五種模型為最優模型。

在選出最優VEC模型的基礎上考慮函數的假設形式，即線性與非線性。對比兩種假設下的AIC、SC信息準則，數值更小的為最優函數形式。實驗結果顯示非線性函數為最優函數形式。

表1 Johansen協整關系檢驗結果匯總

4.3 非線性Granger因果關系檢驗

4.3.1 短期非線性Granger因果關系檢驗

對模型進行短期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見表2)，在短期中經濟不確定性越高，凈糧食進口的發展中國家進口集中度越低；國際糧食實際價格越高，凈糧食進口的發展中國家進口集中度越高。

表2 短期非線性Granger因果關系檢驗匯總

從短期的角度分析，當導致全球經濟不確定事件發生時，經濟不確定性風險加大，但宏觀上各國尚未采取相應的調整措施，微觀主體也只改變要素投入量，出于對全球形勢惡化的擔憂，經濟主體傾向于未雨綢繆擴大進口規模，盡可能擴大需要進口的產品面，從而表現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進口集中度的短期負效應。而短期內國際糧食價格的上漲往往是國際糧食供應的不確定性引起的，由于糧食供應量的不確定性，短期內容易引起對糧食安全問題的恐慌情緒(黃漢權和周振，2020)，對糧食凈進口國家尤其如此，受恐慌情緒操控，糧食進口國需求擴張，增加糧食進口，進口集中度水平增加，從而表現出國際糧食實際價格對進口集中度的短期正效應。

4.3.2 長期非線性Granger因果關系檢驗

對模型進行長期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見表3)，在長期中經濟不確定性越高，凈糧食進口的發展中國家進口集中度越高；長期中，國際糧食實際價格越高，凈糧食進口的發展中國家進口集中度越低。

表3 長期非線性Granger因果關系檢驗匯總

從長期的角度分析，對于凈糧食進口的發展中國家而言，其進口產品集中度除受本國供求以及本國貿易政策的影響之外，更受國際市場賣方供給的影響。一方面，宏觀上國際貿易環境惡化使產品出口國傾向于調整其對外貿易政策，對關鍵領域的產品施加更為嚴苛的貿易條件，從而擾動國際商品價格影響商品供給量，致使進口國所需進口產品的種類被迫減少，從而提高了進口集中度(吳進紅和郁淮娣，2022)；另一方面，從進口國內部來看，在世界經濟不確定風險增加的環境下，以及人們對于風險的預期具有長期性時，微觀主體謹慎投資，在考慮進口產品的種類時往往更傾向于必需品，在負向需求沖擊(田磊等，2017)的推動下，改變本國的進口產品集中度水平；而國際糧食價格與進口集中度的長期負效應，一方面是美國等發達國家實行的寬松的貨幣政策影響凈糧食進口國外匯儲備導致糧食購買量降低，同時商品結構必然需要進行調整，進而降低了進口集中度水平；另一方面，國際糧食價格上漲往往受其他大宗商品價格及農業生產相關產品價格的推動，這意味著糧食價格上漲的背后包括了諸多商品價格的變動，價格上漲需求縮減，從而使得產品進口集中度水平下降(朱聰等，2022)。

4.4 方差分解

通過方差分解可以了解每個結構沖擊對內生變量的貢獻度，從而進一步分析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與食品價格因素對產品進口集中度的決定程度。方差分解的結果顯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產品進口集中度的解釋程度為6.122%，而世界食品價格對產品進口集中度水平的解釋程度為90.663%。考慮到兩者差距與現實經驗不符，故提出猜想，是否可能世界食品價格指數作為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發揮作用的路徑，使得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產品進口集中度的影響力度被掩蓋。

5 間接效應分析

一是，考慮以產品進口集中度為被解釋變量，全球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為解釋變量，世界糧食價格指數為中介變量。根據中介效應(溫忠麟和葉寶娟，2014)，建立如下模型：

CIm=cEPUI+e1

Pr=aEPUI+e2

CIm=c'EPUI+bPr+e3

上述模型中，c代表總效應，ab代表間接效應，c'代表直接效應，若c=ab，說明存在完全中介效應，若c=c'+ab，則說明存在部分中介效應(c、a、b均顯著，且ab與c'非異號)。由于逐步回歸法本身的缺陷導致其容易過度拒絕，故文章采用Bootstrap進行中介效應檢驗。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直接效應c'與間接效應ab同號，且間接效應在95%的置信水平下置信區間不含“0”，因而是顯著的。因此世界糧食價格指數確為自變量全球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與因變量糧食凈進口發展中國家的進口集中度水平的中介變量。由于ab=0.0000228，c'=0.00016073，而c=c'+ab，則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ab/c)可計算得0.124，即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產品進口集中度的解釋中，僅有12.4%是通過世界糧食價格實現的。

二是，考慮以產品進口集中度為被解釋變量，糧食價格指數為解釋變量，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為中介變量。直接進行Bootstrap檢驗，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直接效應與間接效應同號，且間接效應在95%的置信水平下置信區間不含“0”，說明間接效應顯著，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為自變量糧食價格指數與因變量產品進口集中度的中介變量，且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比重約為58%。

表4 Bootstrap檢驗結果

綜合兩個模型的檢驗結果可知，格蘭杰因果關系檢驗中驗明的因果關系即Pr+EPUI→CIm中存在兩條中介效應作用渠道，世界糧食價格指數與經濟政治不確定性都可作為中介變量。作為輔助檢驗其可以說明一部分問題，首先，第四部分結尾所做猜測得到部分證實，盡管在VEC模型的方差分解中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指數的解釋比重比較小，但實際上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是通過多種路徑對產品進口集中度產生影響的，而世界糧食價格通過經濟政策對進口集中度水平發揮作用，也表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進口集中度水平的重要影響。其次，檢驗結果可以印證假設的模型，即世界糧食價格與經濟政策不確定性之間確為雙向箭頭，兩者之間或存在某種因果關系。

6 結論與建議

6.1 主要的研究結論

第一，經濟政策不確定性與世界糧食價格指數均將沖擊凈糧食進口發展中國家的糧食安全。而長期的價格上漲使進口集中度水平降低，并且價格指數解釋程度達90%以上，意味著對糧食凈進口發展中國家而言，糧食進口占其總進口的比重相當大，糧食價格上漲嚴重影響這些國家購買糧食，對一國的糧食安全造成嚴重威脅。

第二，世界糧食價格指數變量是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發揮作用的路徑之一，其比重約為12.4%，而當自變量更換為世界糧食價格指數時，作為中介變量的經濟政策不確定性所發揮的間接效應為58%，說明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進口集中度水平的影響要高于方差分解的結果。

6.2 思考與建議

基于研究結論，可以提出以下兩點建議。

第一，糧食凈進口的發展中國家若要對危機游刃有余必須分析其當前的進出口產品結構，對糧食進口占總進口比重大的國家尤其如此，在清楚本國進口結構的基礎上，要降低重要領域如口糧對國際市場或者單一出口國的依賴，同時增加其他領域的獨立性，為口糧進口騰出更多的外匯儲備額度。

第二，從短期來看，對處于糧食市場被動地位的國家而言，其只能作為糧食價格的接受者，因而更容易操作的方法是將糧食安全作為優先關注項，更好地把握國際局勢的變化，維持良好的地緣關系，積極主動地參與國際秩序的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