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加拿大指揮家雅尼克·尼澤-塞岡與他的拉赫瑪尼諾夫交響作品計劃

紐約當地時間2023年1月28日，卡內基音樂廳結束了中國杰出鋼琴家王羽佳在費城交響樂團指揮家雅尼克·尼澤-塞岡（Yannick Nézet-Séguin）的伴奏下，馬拉松似的4.5小時一口氣上演拉赫瑪尼諾夫五部鋼琴與樂隊作品（四首鋼琴協奏曲和《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大家無不把欽佩的目光都投向這位當代中國著名鋼琴家，與之合作的指揮家甚至為之跪拜在地，聽眾為之歡呼聲不止——她以驚人的體力和精湛的技術，向人類極限發起了挑戰，向拉赫瑪尼諾夫誕辰150周年致敬。不過今天的主角不是王羽佳，而正是這次與費城交響樂團合作的音樂總監雅尼克。

雅尼克1975年出生于加拿大蒙特利爾，現為費城交響樂團、鹿特丹愛樂樂團、蒙特利爾大都會管弦樂團等多地的音樂總監。他曾與歐洲眾多樂團合作，并與柏林愛樂樂團、維也納愛樂樂團、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和歐洲室內樂團有密切合作。2008—2014年，他還是倫敦愛樂樂團的首席客座指揮，曾多次出現在BBC逍遙音樂節和許多歐洲音樂節上，其中包括愛丁堡、盧塞恩、薩爾茨堡和維也納的格拉芬格（Grafenegg）。他還經常率領費城交響樂團前往卡內基音樂廳舉辦大師班，特別是在兩個最著名的費城柯蒂斯學院和紐約茱莉亞學院。

2013—2014年，雅尼克在多特蒙德（Dortmund）音樂廳居住了三年，在此期間指揮費城管弦樂團、倫敦愛樂樂團、歐洲室內樂團、鹿特丹愛樂樂團、巴伐利亞廣播樂團、柏林和維也納愛樂樂團以及幾個室內樂團。隨后與巴登巴登夏季音樂節長期合作，并隨歐洲室內樂團合作了幾部歌劇，以及貝多芬的9部交響曲（2021年夏季）和勃拉姆斯4部交響曲（2022年夏季）。他定期指揮費城和鹿特丹管弦樂團以及歐洲室內樂團在亞洲或歐洲巡回演出；2017年11月，他指揮蒙特利爾大都會管弦樂團進行了首次歐洲巡演，并取得了巨大成功，隨后在2019年11月與歌手喬伊斯·迪多納托（Joyce DiDonato）進行了頗負盛名的美國巡演。

雅尼克還專門為德國DG公司錄制了眾多唱片。2013年9月，他在這里首次錄制交響樂唱片；為此，他指揮費城交響樂團，而該樂團自1997年以來就沒有在知名唱片公司錄制過唱片。他們的唱片包含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和斯托科夫斯基改編巴赫和斯特拉文斯基的樂隊作品。他與歐洲室內樂團一起錄制了門德爾松以及舒曼的完整的交響曲。他還與格魯吉亞女小提琴家麗莎·巴蒂亞什維利（Lisa Batiashvili）合作，隨鹿特丹愛樂樂團錄制柴科夫斯基的作品，與歐洲室內樂團合作普羅科菲耶夫的《幻影》（Vision）。2021年，他仍然與費城交響樂團合作，錄制了女作曲家弗洛倫斯·普萊斯的第一和第三交響曲，同時贏得了格萊美獎的“最佳管弦樂表演”。 他于2000年開始與ATMA唱片公司一起，協蒙特利爾大都會管弦樂團合作，以環保裝形式，發行了多年陸續錄制的布魯克納所有交響曲。

此后，雅尼克還錄制了西貝柳斯一系列交響作品；在疫情期間，他重返鋼琴舞臺，2021年錄制了他的第一張鋼琴獨奏專輯《內省》（Introspection）。他還在其他唱片公司留下了大量錄音，例如隨鹿特丹愛樂樂團合作（EMI Classics、BIS）、隨倫敦愛樂樂團合作（LPO唱片公司）、隨蒙特利爾大都會管弦樂團合作（ATMA Classique）、隨柏林愛樂樂團（自主品牌）合作等。

這幾年，雅尼克一直奔波于拉赫瑪尼諾夫交響作品的錄制，這是他這幾年指揮生涯中一座里程碑式的追求目標。謝爾蓋·拉赫瑪尼諾夫的交響樂作品是音樂會曲目中最有力和最受歡迎的作品，在美國最偉大的音樂合奏團之一的故事中也占有特殊的地位。費城交響樂團與其音樂總監雅尼克·尼澤-塞岡即將為德國DG公司推出拉赫瑪尼諾夫的三部交響曲和發布其他管弦樂譜，增添激動人心的新篇章。其實該項目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隱約啟動，其中包括他們與俄羅斯當紅鋼琴家丹尼爾·特里福諾夫（Daniil Trifonov）錄制的一系列拉赫瑪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曲《目的地》（Destination），共分為2018年收錄第2、4協奏曲的《離開》（Departure）與2019年收錄第1、3協奏曲的《抵達》（Arrival），而素有“第五鋼琴協奏曲”的《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則早在2015年于《科萊里主題變奏曲》及《肖邦主題變奏曲》收錄在一起。

提及費城交響樂團，它與拉赫瑪尼諾夫以及他的音樂有著悠久而光榮的聯系，這可以追溯到斯托科夫斯基的時代。例如，作曲家與樂團一起錄制了他的所有四首鋼琴協奏曲和《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奧曼迪或斯托科夫斯基在指揮臺上。前者還在作曲家的《第三交響曲》錄音中指揮了樂團。眾所周知，《第一交響曲》在1897年格拉祖諾夫手中進行了災難性的首演，絕望的作曲家摧毀了樂譜，并深深地傷害了這位年輕的，甚至還不到24歲的作曲家。幸運的是，管弦樂部分得以幸存下來，全作品在上世紀40年代由俄羅斯音樂家重建。之后，這項工作于1946年10月在莫斯科成功得以恢復。尤金·奧曼迪和費城交響樂團的演奏令人稱道，并于1948年3月在美國進行了首演。此外，費城與《交響舞曲》有著非常緊密的聯系——拉赫瑪尼諾夫將這部作品題獻給了奧曼迪和管弦樂團，而正是他們在1941年1月進行了首演。

真正意義上錄制拉赫瑪尼諾夫的樂隊作品計劃，還得從2021年算起。雅尼克當時的計劃是三部交響曲和其他管弦樂作品。首張專輯收錄的是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一交響曲》和《交響舞曲》，它是費城交響樂團與雅尼克于2022年1月合作發行的作曲家交響作品三張專輯中的第一張，隨后他陸續錄制了《第二交響曲》和《死之島》，并在紀念拉赫瑪尼諾夫誕辰150周年的今年，一并錄制《第三交響曲》和《鐘聲》。首張專輯中的《交響舞曲》是拉赫瑪尼諾夫的最后一部重要作品。第二張（《第二交響曲》和《死亡之島》）已于2022年初發行，而第三張也是最后一張唱片（《第三交響曲》和《鐘聲》），將在今年4月以紀念作曲家誕辰150周年而出版。

在雅尼克的首張專輯錄音中，大開場的聲場產生了強烈的沖擊力：管弦樂隊的聲音非常飽滿，音樂被戲劇性地投射出來。在某種程度上，筆者認為這是因為DG公司已經非常密切地錄制了管弦樂隊。有趣的是，阿什肯納齊于1982年8月與荷蘭皇家大會堂管弦樂團（Royal Concertgebouw Orchestra）一起為Decca錄制了版本。那是在阿姆斯特丹音樂廳的工作室條件下完成制作的。與費城交響樂團的新錄音相比，Decca工程師沒有那么仔細地錄制的荷蘭的管弦樂隊，聽上去人們可以更多地感受到大廳的聲學效果。這種方法有利有弊。聲音周圍更大的空間是受歡迎的，尤其是因為聲音上有令人愉悅，尤其是在高潮時。但是，必須注意的是，有時與費城的情況相比，大量和弦周圍的共振更多，有些人可能會覺得這是一個缺點。

開場后，雅尼克很快就為不過分的快板（Allegro ma non troppo）設定了一個活潑的節奏——當然，阿什肯納齊也是如此。費交的演奏生動活潑，充滿活力。當拉赫瑪尼諾夫逐漸進入緩慢的樂段時（3分鐘左右），雅尼克在他的演繹中給人有揮之不去，但柔韌不拔之感。稍后進入弦樂的賦格時，他為音樂注入了更多的緊迫感。盡管在筆者看來，阿什肯納齊的版本更具活力。總的來說，筆者更喜歡雅尼克在第一樂章中的處理方式。在富有活力的快板（Allegro animato）詼諧曲中，雅尼克明顯比阿什肯納齊的更穩定。費交的演出清晰度更高，但筆者更喜歡阿什肯納齊版本里的輕盈感與富有靈巧的芭蕾舞表演的畫面感。對我來說，似乎是由于阿什肯納齊是俄羅斯人，仿佛更能準確地傳達了速度標記中的“animato”。

在小廣板的樂章里，阿什肯納齊的版本再次加快了速度，用時僅8分52秒，而雅尼克的版本用時10分左右，或許后者更準確傳達了音樂的挽歌特點。在終樂章開始時，阿什肯納齊在處理斷奏的和弦所體現的共鳴略微鈍化。相比之下，雅尼克的演繹聽起來更加精辟，盡管可能不像Decca那樣氣勢磅礴。總的來說，雅尼克是戲劇性且令人興奮的，他使抒情的延伸一直綻放。但阿什肯納齊也有優勢，他對詼諧曲的處理充滿光彩。

《交響舞曲》是筆者最喜歡的拉赫瑪尼諾夫作品之一。誠實地說，可以參與比較的版本非瓦西里·佩特連科（Vasily Petrenko）和皇家利物浦愛樂樂團（Royal Liverpool Philharmonic Orchestra）在EMI的精湛錄音莫屬，都給筆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首舞曲，佩特連科比雅尼克的略快，因此音樂在前者手中聽起來更加輕快。當進入樂章慢速部分時，費交的木管樂部分的美妙處理，對聽眾來說絕對是一場盛宴。當然，筆者也喜歡雅尼克對節奏把握的靈活性。當弦樂占據主題旋律（大約5分50秒時）時，費交的聲音有一種美妙的光澤，處理得如此富有表現力。

第二首舞曲是像幽靈般的圓舞曲。兩位指揮家的處理方式大致相似。費交演奏得華麗、深情，利物浦愛樂也非常出色。在出現差異的地方，聽眾可以聽到雅尼克尼會愉快地改變圓舞曲內在的律動。從8分40秒左右開始，佩特連科的處理仿佛逐漸消失在稀薄的空氣中，沒有讓人產生更多的幻想。在這兩個版本中，費交在第三首舞曲的活躍的快板（Allegro vivace）中處理得非常到位。管弦樂隊濃妝上陣，淋漓盡致地把拉赫瑪尼諾夫配樂中的色彩表現了出來。5分40秒至9分30秒左右有一段綿延慢速段落，它彰顯了作曲家音樂里豐富而溫柔憂郁的情緒，雅尼克以理想的聲音處理了這一處。

雅尼克在DG公司錄制一系列關于這三張專輯的紀錄短片中，為首張專輯的發行時說道：“指揮拉赫瑪尼諾夫的交響樂作品套集是一段迷人的旅程（fascinating journey）：從第一交響曲到《交響舞曲》之間有近45年的時間，它們幾乎是他作為創作者一生中的起點與終點（Alpha and Omega）。”在總結與演奏員們錄音的整體感受時，他總結道：“與拉赫瑪尼諾夫本人稱是世界上最好的管弦樂隊合作，是一種真正的享樂。”

“我們為與雅尼克的合作關系感到非常自豪，并對他與費城交響樂團為‘黃標（Yellow Label）錄制的拉赫瑪尼諾夫唱片感到興奮”，DG唱片公司總裁克萊門斯·特勞陶曼（Clemens Trautmann）博士如是說。“費城交響樂團與作曲家一起表演和錄制作品，為他的晚年帶來了眾多歡樂。雅尼克了解到這段傳統的意義與價值，以及他的樂團作為拉赫瑪尼諾夫音樂詮釋的獨特遺產。除此之外，雅尼克還具有特殊的天賦，可以揭示對一些著名的管弦樂作品中令人信服的見解。他新一系列交響樂計劃將成為2023年慶祝拉赫瑪尼諾夫周年的起點，并一定成為古典音樂中經久不衰的衡量標準。

“拉赫瑪尼諾夫在創作時考慮到了費城交響樂團特有的聲音，這種特殊的音樂聯系在這張唱片中增添了更多令人動容之處，”費城交響樂團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馬蒂亞斯·塔諾波爾斯基（Matías Tarnopolsky）補充道。“我們與DG合作，慶祝這段特別的歷史和拉赫瑪尼諾夫出眾的音樂，以一種只有音樂總監雅尼克與費城交響樂團才能實現的方式呈現。”

費城交響樂團的每張拉赫瑪尼諾夫專輯都以杜比全景聲（Dolby Atmos）錄制，這突顯了唱片公司對杜比聲音技術提供沉浸式的聆聽體驗，以及水晶般清晰度的保證。拉赫瑪尼諾夫的浪漫抒情旋律、豐富的配器以及鏗鏘有力的和聲，以杜比全景聲的純凈和精確方式展現是一種絕妙不過的體驗。

陳學元 南京農業大學藝術系講師

（責任編輯 李欣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