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澤下莊

賴揚明

印象中，“莊”是個富庶之字，是富甲一方的象征。但是，“下莊”卻是個偏冷之詞，是窮鄉僻壤的標記。初識巫山縣竹賢鄉下莊村，源于一次圖片展覽。其中給我印象最深的一張圖片上，一雙雙眼睛抬頭向上看，有人說他們是在看天空，也有人說他們是在看山頂，而我覺得，他們是在看希望。他們飽經風霜的臉展現的是平凡與樸實，干裂出血的手捧出的是勤勞與希望，一雙雙沾滿泥土和血絲的草鞋書寫的是艱苦與奮斗……

下莊村是平凡的，平凡得猶如一捧泥土，只能供養一顆種子生根發芽；下莊村是渺小的，渺小得如同星星，在繁星密布的夜空難以發現它的存在；下莊村是平淡的，平淡得好似山泉，只能品出泉水潤喉的清涼。正是因為這樣的平凡、渺小、平淡，在浙江、廣東、山東等省市，都有同名村莊。

“下莊村”，是一個熱搜詞，它的熱度在于“下莊精神”。沒有什么比精神更富足。下莊“天路”誕生了“下莊精神”，對精神的崇拜，是我們這一代人的追求。

從巫山縣城出發，經過一個小時的車程，即可抵達下莊村。我們一行人不只是為了峽谷風光而來，更多是慕名而往。

上午10時許，刻在石頭上的“下莊村”三個大字告訴我們，已經抵達目的地。

剛下車，天空便下起雨來。此時正值莊稼生長時節，雨水是上天的饋贈，大自然的恩澤。風雨本就是一對孿生兄弟，風攜著雨，輕拂村莊。

下莊村是安靜祥和的。依山而建的農舍，白墻黑瓦，任憑裊裊炊煙在微風細雨中娓娓道來人間煙火；繁茂的枝葉在和風細雨中傾聽來客的歡聲笑語；遠道而來的車輛在簌簌而落的雨中感受下莊的款款深情。

村民高興地對我們說：“尊貴的客人帶來的不一定是陽光，也可能是一場及時雨。”

來到接待中心，工作人員告訴我們，108名莊稼漢在絕壁奮戰7年，其間6名農民兄弟獻出寶貴生命，終于修通8公里長的“天路”。工作人員還說，來到下莊村，不能不去拜訪一個人，他就是“時代楷模”、全國優秀共產黨員，被譽為當代“愚公”的下莊村黨支部書記毛相林。

前往下莊谷底，我們沒有選擇交通工具，而是選擇徒步。

朋友說，來到下莊，如果不用腳步丈量“山鑿一尺寬一尺”的精神寬度、“路修一丈長一丈”的精神長度，那就違背了來下莊的初衷。

為了真切感受“下莊精神”，我們冒雨前行。在觀景平臺，俯身看去，谷深山陡，峭壁上頑強生長的草木顫巍巍的，讓人害怕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倒。

步行到半山腰，遠處的瀑布傾瀉而下，發出令人發怵的聲響。當然，它的壯觀戰勝了我們的恐懼。

谷底的農舍，鱗次櫛比、錯落有致。房前屋后，枝頭的顆顆青脆李，躲藏在樹葉下避雨；柑橘樹的片片大葉，大大方方地把玩著顆顆水珠；悠閑地坐在屋檐下的村民，雙手合抱，欣賞著遠山如黛。

走進村史館，一幅幅圖片還原了下莊村民開辟“天路”的場景，講述了一個個可歌可泣的下莊故事，詮釋了不等不靠、艱苦奮斗的“下莊精神”。生銹的鐵鍬，殘損的麻繩，枯竭的油燈，殘缺的鍋碗……它們都是見證者，更是經歷者。

走出村史館，雨依舊優雅地下著，悄無聲息地潤澤這里的一草一木。

下莊村，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被一群不引人關注的人，創造出一種不平凡的精神。

“好一個巫山下莊村，就像一個大天坑。天坑的四面山連山，出門好比把天登。”伴隨著動聽的音樂，抬頭望去，雨點像一群人，奔向下莊，浸潤下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