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愛情密碼”

◎文/山東·蕊紅

父親和母親已經(jīng)是八十多歲的人了，平常除了買菜、做飯、吃飯，他們每天就在家里坐著，一坐就是大半天。母親坐在客廳電視機前追劇、打盹，累了就回臥室休息；父親坐在陽臺上抽煙、侍弄花草，坐看日出日落。兩個人雖同處一室，但每隔一會，聽不到母親看電視的動靜，父親就會慢騰騰地挪進來，推開臥室門喊：“孩他娘，你睡了嗎？”這個時候，母親就會響亮地應(yīng)一聲：“沒睡！”接著，母親繼續(xù)躺在床上假寐，直到進入夢鄉(xiāng)。父親則回到陽臺，繼續(xù)打理他的花草。

母親一覺醒來，聽到陽臺上的父親好長時間沒有動靜，便推開臥室窗戶，沖陽臺方向喊：“老頭子！”“在呢，是不是口渴了，要喝水？”屋里的母親說：“我不渴，怕你在陽臺睡著了會感冒。你想睡覺記得回屋睡。”

父親身體弱，有腦梗后遺癥，母親總是擔(dān)心他受涼感冒加重病情，所以時不時叮囑幾句。有時候，在陽臺曬太陽的父親打起了盹，母親喊幾聲，父親沒聽見，母親就會帶著些許的不安，拄著拐杖到陽臺推推父親，然后嗔道：“死老頭子，喊你也不答應(yīng)，又坐在這里睡著了！起來去床上睡。”關(guān)照他去床上睡下后，母親一邊往屋外走，一邊叮囑父親：“踏實睡吧，待會我做好飯叫你。”

年老的父親和母親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和諧而溫馨。

聽母親說，她和父親年輕的時候并不是這樣相處的。兩個人事業(yè)心都強，忙于各自的工作，每天除了吃晚飯的時間能說上幾句話外，平常很難有坐下來聊天的時候，更別說長時間陪伴。就是偶爾坐在一起，這一對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夫妻，也沒多少話要講，唯一的話題就是兒女。父親脾氣火爆，常常說不了幾句話就嚷嚷起來。然而，當(dāng)兒女們一個個長大成人、他們自己的年紀一天比一天大的時候，老兩口的感情卻像那陳年的老酒，隨著歲月的沉淀愈發(fā)醇香了。

父親一改年輕時動不動就發(fā)火的壞脾氣，變得比以前隨和多了，學(xué)會關(guān)心、包容母親了，而母親也愈發(fā)離不開父親了。兩個人一起出去遛彎，一起出去買菜，有說不完的話。老兩口在一起說話的時候，父親耳背聽不清，母親就會不厭其煩地重復(fù)幾句，直到父親露出會意的微笑為止。

母親說，父親睡覺老愛打呼嚕。年輕的時候，父親的呼嚕聲吵得母親難以入睡，她因此經(jīng)常抱怨。然而，奇怪的是，兩個人一起生活久了，母親卻離不開父親的呼嚕聲了。晚上要是沒聽見父親的呼嚕聲，母親會馬上從睡夢中驚醒，慌張地摸一下身邊的父親，然后再輕輕地推推他。當(dāng)父親的呼嚕聲重新響起后，母親才會安心地再次睡去。因為醫(yī)生說過，打呼嚕嚴重的人容易發(fā)生呼吸暫停而面臨危險，所以母親時常會關(guān)注父親的睡眠狀態(tài)。

而年輕時當(dāng)慣了甩手掌柜、從未下過廚的父親，會在母親做飯的時候主動幫忙打下手，剝蒜拿蔥、洗菜洗碗……兩個人一邊做著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閑話。

有一次，我回家看到他們一個在這屋，另一個在那屋，相互呼喚。我覺得有點好玩，便笑他們：“你們在家都喊來喊去，難不成還怕丟了？”聽了我的話，母親笑了，她略帶自嘲地說：“老伴老伴，老來之伴。你們都有自己的生活，家里就我們兩個人，日子過得冷清。我和你爸年紀大了，叫一叫，聽到對方答應(yīng)才會心安。人越老越怕失去，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就懂了。”

母親的話，讓我的眼眶有點濕潤。也許，這就是他們的“愛情密碼”吧。對二老來說，一個在，另一個就心安了。柴米油鹽的凡俗生活中，只要每天能聽到對方的聲音，抬頭能看到對方的身影，就知足了。因為他們是彼此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