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隨著近年來,高凈值人群的數量在不斷的增長,而其所采取的反避稅手段也多種多樣。高凈值人群所掌握的財富多,而稅收貢獻無法與其財富相匹配。這在一定程度上違背了稅收的量能負擔原則。為了進一步加強對高凈值人群的稅收征管,提高稅務機關的征管能力,同時助力共同富裕的實現,文章從高凈值人群反避稅的手段為出發點,分析高凈值人群的主要反避稅手段及我國目前在征管方面存在的問題,同時提出了相關建議。
關鍵詞:高凈值 反避稅 稅收征管
中圖分類號:F81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23)07-023-03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發展迅速,中國的高凈值人群規模不斷擴大。招商銀行和貝恩公司聯合發布了《2021中國私人財富報告》,2020年可投資資產在1000萬人民幣以上的中國高凈值人群數量達262萬人。高凈值人群的財富所得來源廣,且稅務籌劃意識較強,是我國反避稅工作中的一大難點。
隨著金稅工程、共同申報(Common Reporting Standard)等大數據工具的協助,在一定程度上打擊了避稅的進程。在2018年8月31日,新修訂的個人所得稅法中,增加了相關反避稅的條款。但其限定詞較為模糊,缺少清晰的界定。2021年以來,各省也相繼出臺《關于進一步深化稅收征管改革的實施方案》,其中不乏對高收入、高凈值人群的相關規定,依法加強對高凈值人群的稅務服務和監管。但我國目前的反避稅實踐仍存在一定的問題,如何進一步打擊避稅行為是我們在反避稅實踐中重要的一步。
一、高凈值人群的概念界定
各國對于高凈值人群的標準各有不同,但大多數以收入或資產水平作為劃分標準。如澳大利亞將凈資產超過3000萬澳元的個人納入高凈值人群,美國將持有資產或收入超過1000萬美元的個人視為高凈值人群。我國目前對高凈值人群的界定主要來自投資機構及研究機構。胡潤研究院發布的《2021意才·胡潤財富報告》中將高凈值家庭定義為擁有千萬人民幣資產的“高凈值家庭”。招商銀行和貝恩公司聯合發布的《2021中國私人財富報告》,將高凈值人群定義為可投資資產超過1000萬元人民幣的個人。本文同樣將高凈值群體認定為可投資資產超1000萬元人民幣的個人。
二、高凈值家庭人群的所得來源及主要避稅手段
(一)所得來源
根據2017年光大銀行發布的《CRS背景下高凈值人士國際稅收》報告中的數據,高凈值個人的主要來自投資所得,工資薪金所得以及經營所得。其中投資所得是最主要的收入來源,占比高達66.92%,工資薪金所得和經營所得占比分別為49.62%和39.52%,而來源于勞務報酬所得的收入占比為11.03%,其他來源占比相對較低。高凈值人士較為熱衷于房地產、股票、信托,比例分別為66.54%、66.16%、63.31%,由此可見,高凈值人群所得規模大且來源廣泛,稅務籌劃意識強。
(二)高凈值人群的避稅手段
1.離岸信托。信托最初的建立就是為了逃避遺產稅與贈與稅,但我國目前還沒有這兩種稅制。對于我國高凈值人群選擇離岸信托主要逃避的是所得稅。
例如部分的高凈值人士作為公司創始人,將其公司股權作為信托裝入離岸信托,由離岸信托實際控制離岸公司。如此該高凈值人士將持有的股權變為了離岸信托持有,境外分紅的主體也就變成了離岸信托。同時也避免涉及受控外國企業(Controlled Foreign Company),因此就避免了一大筆企業所得稅款和個人所得稅款。
胡潤研究院《2021中國高凈值人群財富風險管理白皮書》調研顯示,28%的企業家已經設立家族信托,且有35%的企業家計劃設立家族信托。
2.在境外低稅收管轄權設立離岸公司。高凈值人群雖然是個人的身份,但是通過創辦離岸公司往往可以大大減低本應繳納的稅款。稅往低處流,全球范圍內,總有部分稅收洼地又或是某些稅率為零的國家或地區,而部分的高凈值人群則通過設立殼公司享受“避稅天堂”的稅收優惠等。但往往國內的稅務機關又無法及時地全盤掌握這部分高凈值人群的財富。
例如通過紅籌架構、VIE架構等,每一層的架構都在降低稅負,侵蝕稅基。而這其中的可操作空間,是由于各國之間不同的征管漏洞。往往設立這些離岸公司,正是將各國的漏洞完美的連接,構成“低稅之鏈”。例如之前Facebook、谷歌都在用的避稅神器——雙層愛爾蘭—荷蘭三明治的架構,使得Facebook在2007年至2015年的有效稅負僅3.8%,遠遠低于美國法定稅率。我國的高凈值人群如互聯網巨頭的創始人,也通過VIE等架構,設立離岸公司,來達到減輕稅負的目的。
3.移民。移民是智力和財富的雙重流失。高凈值人群移民的動機最主要的就是財富增值,其次是醫療福利,再次為財富保值。高凈值人群選擇移民一方面是由于國外的金融市場成熟,有大量的金融產品可供選擇投資,同時配有較為完善的制度、法律等。另一方面,身份的配置也不失為在日后成為操控財富的底牌之一。
此外,根據胡潤研究院發布的《2022胡潤至尚優品——中國高凈值人群品牌傾向報告》顯示,其中受訪的62%的高凈值人群表示不考慮移民,32%正處于對移民決定考慮狀態,6%已移民。在被調研的這些高凈值人士中,家庭的平均總資產為4200萬。根據報告數據,我國的高凈值家庭為89.56萬戶,姑且就以6%最為我國高凈值人群移民率,那么我國的高凈值家庭的移民約為5.27萬戶,粗略估算將帶走22134億資產。
4.轉換收入性質。近年來,接連被曝光的明星、網絡主播等的偷逃稅案件。由于明星的收入大多屬于勞務所得,按綜合所得的稅率繳納稅款。一方面,明星的收入本身就比較高;另一方面,綜合所得的稅率最高可達到45%,遠遠高于個人所得稅中其他項目的稅率。
因此,明星、網絡主播往往通過虛構業務,轉換收入性質,達到降低稅率的目的。又或是改變自身的納稅人身份,例如由個人轉為個體工商戶,由個人綜合所得最高稅率45%或生產經營所得最高稅率35%,轉為個體工商戶獨有的核定征收,大大降低稅率。
三、稅務機關應對高凈值人群的反避稅措施
(一)國內方面的措施
1.《個人所得稅法》填補了個人反避稅的立法空白。《個人所得稅法》的規定及總結:增加了個人與關聯方非獨立交易原則,明確指出對于居民個人控制或共同控制設立在實際稅負明顯偏低的國家或地區,對應當歸屬居民個人的利潤不做分配或減少分配且無合理經營需要,為獲取利益采取其他不具有合理商業目的的安排等行為,稅務機關有權進行納稅調整。同時,增加了相應的“棄籍清戶”的相關規定。
2.金稅四期構建了大數據和廣泛信息共享的平臺。搭建各部委、人民銀行以及商業銀行等參與機構之間信息共享和核查的通道。在大數據、人工智能、區塊鏈的技術支持下,個人的資金流動在稅務機關的眼里將會是透明的。
近年來,通過金稅工程與稅收大數據,曝光了多位明星的偷逃稅款案件,而多位明星因偷逃稅款所繳納的稅款都是以億為單位。在一定程度來說,金稅四期與稅收大數據結合的反避稅手段,對于國內的高凈值人群有較好的監督作用。在可預見的未來,金稅工程與稅收大數據對高凈值人群的監控效果會越來越明顯。
(二)國際信息交換
1.《多邊稅收征管互助公約》自2017年1月1日起執行,涉及136個成員,有利于促進跨國稅收情報自動交換。稅收信息交換的廣度進一步拓展,有利于把握高凈值人群在各國之間的財富流動。
2.《非居民金融賬戶涉稅信息盡職調查管理辦法》于2017年7月1日起實施,我國在2017年12月31日前,完成了對高凈值存量個人客戶的盡職調查程序,識別其中的非居民賬戶。截至2019年7月,已有106個國家(地區)簽署實施的金融賬戶涉稅信息自動交換標準的多邊主管當局協議,其中,92個國家(地區)已開展相關信息交換。
3.共同申報。在2018年,我國向各參與共同申報的國家與地區報送非居民個人的全球所得,同時獲得參與國家與地區向我們報送的我國居民個人的全球所得。
四、目前反避稅存在的問題
(一)明確高凈值群體的界定
解決我國高凈值人群的避稅問題,界定清楚征稅對象非常重要。目前我國稅務機關尚未對高凈值人群做出一個明確的定義。這將使稅收征管難以邁出第一步。
明確了高凈值人群的定義后,如何篩選并確定有避稅行為的高凈值人群是具有難度的重要一步。目前我國還沒有單獨設置相應的高凈值人群的管理機構,確定高凈值目標人群就必須從自然人納稅人中進一步縮小范圍。雖然我國目前已經建立了“一人涉稅數據檔案”,但在實際篩選時的工作量還是巨大的。
(二)信息共享還需加強
稅務機關可以運用稅收大數據、人工智能,AI技術等手段進行篩選。但想要這些高科技手段發揮智慧稅務的作用,必須有大量的數據信息作為支撐。只有在足夠數量的數據支持下,才能讓高凈值人群的資金流、人流等呈現一個立體化的精準畫像。同時,也符合當下“以數治稅”的監督轉變。
在最新的金稅四期中,稅務局已經實現了銀稅共享。這是金稅工程打造信息共享邁出的重要一點。但高凈值人群的收入來源廣泛,僅僅與銀行進行信息共享是遠遠不夠的。
(三)反避稅的法律不夠有力
在反避稅的相關法律方面,我國還處于初步探索的階段。雖然我國在2018年新修訂的個人所得稅法中,增加了部分關于高凈值人群的反避稅法律條例。但對于避稅手段是相形見絀的。而且新增加的關于高凈值人群的反避稅條例中,對于一些限定詞也是較為模糊,例如,“合理商業目的”“獨立交易原則”“實際稅負明顯偏低”等。
(四)國際間合作需進一步加強
在共同申報準則中,金融機構是開展金融賬戶涉稅信息盡職調查和信息報送工作的主體。由于信息報送主體是金融機構,所申報的信息也就有所受限,僅僅是金融資產的相關信息,沒有其他資產的相關信息,例如房地產、古玩收藏品等所容易被高凈值人群所利用的漏洞。
五、加強對高凈值個人稅收征管的建議
(一)“以數治稅”,推進信息共享
將高凈值人群的定義進行明確是征管首要的工作之一。對于高凈值人群的界定,可以借鑒國際上部分有經驗的國家,但同時也需要結合我國的現實情況。在國際上,對于高凈值人群的定義主要涉及凈資產、收入、與企業的管理關系等指標作為界定標準。我國對于高凈值人群的管理尚處于初步階段,可以選擇凈資產和收入兩項指標,但對于指標的具體數值可以適當從寬。
針對金稅工程,要在保持信息更新共享的基礎上,聯動其他對高凈值人人群影響較大的行業與機構,以進一步實現信息的互通。同時在金稅工程中單獨設置一個高凈值人群信息的子模塊,從而將高凈值人群的信息單獨設立,方便在征管過程中進行搜尋與整合。
CRS在我國的實踐尚處于探索階段,如何利用好CRS是征管人員的進一步需要探尋的關鍵。例如建立高凈值人群的數據庫,由于高凈值人群的避稅手段不管更新,通過建立數據庫,運用大數據進行分析或預警風險指標等方式,及時發現高凈值人群避稅的最新手段。結合CRS和金稅四期,錄入高凈值人群的相關資產、財富來源、資金走向等具體內容。在這之中,需要相關部門大力合作,保障相關信息的交互。
(二)完善反避稅的相關法律法規
明確“棄籍清戶”中對于棄籍人員的哪些資產進行清算。總體而言,各國均為對棄籍時所擁有資產的潛在利得進行征繳。在征收棄籍稅時,可以將納稅人的未實現資產收益視同為已實現,其價值依照市場公允價格確定,也即遵循權責發生制而非收付實現制。考慮到我國目前還沒有資本利得稅,但就對于“棄籍清戶”的情況,可以將未實現資產收益視同為已實現納入清算內容。
對于個人所得稅法中提及的“獨立交易原則”,可以參考企業所得稅中對于關聯企業的獨立交易原則進行一定程度的量化指標。同時對于“實際稅負明顯偏低”的設定可以進一步精確,在一定程度堵住區間范圍的漏洞。
(三)加強國際合作
將境內的資產轉移境外,也成為越來越多高凈值人群避稅的途徑之一。CRS的落地在一定程度上將高凈值人群的海外資產“透明化”。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國家也承諾將落實共同申報。加強國際間的合作,有利于使征管方式走在高凈值避稅人群之前,從而在源頭上阻斷高凈值人群的避稅活動。
但其中最首要的還是與一些“避稅天堂”的國家與地區達成國際稅務情報合作,因為這部分國家和地區是高凈值人群進行避稅的主場。
其次信息報送主體的單一,會導致信息獲取的受限。在逐步的合作中,可以將共同申報信息報送的主體進一步擴大。由金融機構可以拓展到房地產部門、古玩收藏等相關領域。多元化的信息報送主體,增加了信息的獲取,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征管的效率。
(四)獨立資源披露
在35個OECD成員國中,有18個國家制定了鼓勵高凈值人士自愿披露的政策。在制定自愿披露政策的國家,一部分是以減輕對納稅人的罰款或滯納金的方式,另一部分是減輕處罰,免于刑事訴訟。自愿披露政策,一方面降低了稅務機關的征管成本,另一方面有利于提高高凈值人士的納稅遵從。
我國目前尚未有關于自愿披露的政策。立足與我國高凈值人群的實際情況與相關特征,借鑒其他OECD成員國的制定的相關方法。而自愿披露政策的關鍵在于,何種方式會讓高凈值人群更加主動地披露,減免的稅收罰款與滯納金占比總稅款以何種比率最為恰當。對于不同程度的披露,相對應的減免是否也可以根據披露的程度進行減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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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新疆財經大學 新疆烏魯木齊 830012)
[作者簡介:沈慧雅(1999—),女,漢族,浙江衢州人,新疆財經大學財政稅務學院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際稅收。]
(責編:若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