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斷HPV，男女共擔責

受訪專家

劉蕓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友誼醫院婦科副主任，主任醫師，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師從國際婦科內鏡協會主席PeterMaher教授。2009年獲得“恩德斯”中國內鏡杰出青年醫師獎。原國家衛生部四級內鏡培訓基地資深導師，中國醫師協會內鏡診療質控委員會委員，中國醫師協會腫瘤防治委員會常務委員，世界華人醫學會婦產科分會委員，《OBGYN-中文版》編委。擅長子宮內膜異位癥、婦科惡性腫瘤（子宮內膜癌、宮頸癌、卵巢癌）、盆底功能障礙性疾病、子宮肌瘤、不孕癥、子宮發育異常、異常子宮出血的微創治療。

門診時間：周一全天。

很少有病毒與癌癥直接相關，可以讓科學家高呼“阻斷病毒就是阻斷癌癥”，人乳頭瘤病毒恰是其中的一員。說起人乳頭瘤病毒大家可能感覺有點陌生，其英文簡稱HPV大家可能更熟悉，它主要感染我們的皮膚和黏膜，在反復、長期感染病毒的過程中，這種病毒會毒害我們的皮膚黏膜，誘使組織發生癌變。

部分皮膚癌癥與HPV相關，而女性宮頸癌幾乎可以認為是由HPV導致的。流行病學調查顯示，99.7%的宮頸癌是由HPV所引起，主要由16、18兩種高危亞型導致。

經過科學家的反復研究，目前已經確認HPV的100多個亞型，可以根據危害性分為高危型和低危型。其中，高危型HPV有13種分型，包括16、18、33、39、52、58、51、68、45等，持續感染會導致宮頸癌前病變及宮頸癌。低危型HPV主要引起良性病變，最常見的低危型HPV是6、11亞型。需要注意，這里的低危型并不意味著相對安全，僅僅指通常不會誘發癌癥，還是有可能引起如尖銳濕疣等治療難度較大的問題。流行病學調查顯示，90%的尖銳濕疣是由6、11亞型HPV引起。

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友誼醫院婦科副主任劉蕓告訴我們，HPV感染幾乎在每個年齡段的發病率都不低。這種病毒對男性也有危害，口腔癌、直腸癌就和這種癌癥同宗同源。因此，阻斷HPV，需要男女共同承擔責任。

男女都會感染HPV，老年女性尤其要警惕

1.HPV病毒感染不分男女

HPV與宮頸癌相關，于是很多人認為只有女性才會被HPV感染，這是一種錯誤認知。劉主任告訴我們，HPV男女都會感染，只是感染后的表現形式不同。而且，HPV病毒會經由男性傳遞給女性，如果雙方自身的免疫系統比較弱，沒有清除HPV病毒感染的能力，那么就會導致夫妻雙方先后或共同罹患某些惡性腫瘤。

劉主任分享了一個病例。她曾接診一位女性患者，63歲，反復感染HPV16型病毒，沒有采取相應的措施，從開始的宮頸癌前病變發展到早期宮頸鱗狀細胞癌。而這位患者的丈夫后來發現患上了直腸癌，被發現時已經是晚期了，醫生仔細詢問了他的飲食習慣和基礎病情況，最后判斷除了不健康的飲食外，他可能也發生了長周期、反復的HPV感染，這大大提高了他罹患直腸癌的風險。最后，這位丈夫不得不做了造瘺手術。

劉主任告訴我們，高危型HPV持續感染是宮頸癌主要誘因，HPV有一個奇怪的特性，叫作“嗜上皮性”，簡單來說就是喜歡盯著上皮組織感染。這種特性表現在普通的皮膚部位，就是乳頭狀瘤；表現在生殖器外部，那就是一種性病——尖銳濕疣；而如果表現在宮頸部位，就是宮頸上皮內瘤變乃至于宮頸癌。因此，HPV感染并不只是關乎女性的事情，要男女共同承擔責任，阻斷病毒傳播。

2.絕經后的女性要警惕

流行病學調查顯示，宮頸癌女性發病的峰值在50歲左右，而且發病率在50歲之前陡然上升，50歲之后緩慢地下降，風險始終比較高。

劉主任告訴我們，HPV感染往往出現在首次性生活以后，根據人口流行病學大人群的統計，城市人群初次性生活的平均中位年齡是22歲，農村人群初次性生活的平均中位年齡是21歲。有性生活后的3年，幾乎有50%的女性會感染HPV，如果病毒感染持續存在，平均10—15年的時間會發展成宮頸癌，在此過程中，從HPV感染引發宮頸炎癥，之后逐漸發展為宮頸的輕度不典型增生、中度不典型增生、重度不典型增生，最后一步步發展成為浸潤癌。

既然每個年齡段都有感染HPV的風險，那么為什么中老年女性要更加注意呢？劉主任說，HPV是一個“無孔不入”的病毒，免疫系統變得薄弱后，它會很容易侵害到更深的組織，造成嚴重的疾患。中國女性絕經的中位年齡是49歲，雌激素水平下降會導致黏膜變薄，宮頸局部的免疫功能下降，造成HPV的持續感染，容易出現惡性腫瘤。而宮頸癌的發展過程一般是“悄無聲息”的，癥狀輕微，但等到發展成惡性腫瘤后侵襲性很高。

HPV是怎么傳播的，有何特點

HPV有200多種類型，不同類型的病毒累及的部位是不一樣的。例如，毒性最強的16型多影響鱗狀上皮，造成宮頸的鱗狀細胞癌；18型容易累及腺上皮，造成宮頸的腺細胞癌。劉主任告訴我們，HPV的傳播必須同時滿足2個條件：接觸、損傷。首先必須接觸病毒，其次要存在能夠讓病毒進入、定植的皮膚黏膜損傷，才有可能發生HPV感染。

1. 這些場景會感染HPV嗎

問題一：馬桶圈會讓人感染HPV嗎？

答：概率很低。病毒不會“爬行”，它只會在皮膚表面破潰處種植，落在哪里就在哪里生長。只有同時滿足接觸及皮膚表面有損傷，才會感染HPV。但是如果上一位使用者恰好導致病毒污染了馬桶座圈，同時坐便時與馬桶圈接觸的皮膚黏膜有破損，還是有感染可能性的。

問題二：馬桶沖濺起來的小水滴會不會傳染HPV？

答：這種概率是非常低的，除非液體中病毒的濃度比較高，同時液體直接接觸了女性宮頸和陰道的上三分之二，且宮頸和陰道有損傷，才可能傳染HPV。正常情況下，陰道有閉合作用，液體是不會直接濺入陰道的上段和宮頸的。

須特別注意的是，除了HPV感染外，一般女性私處的霉菌感染大多來自肛門，保持科學擦拭外陰和肛門的方式——從前往后擦，才是避免感染的好方法。

問題三：如果使用被污染的洗滌用品洗手，會感染HPV嗎？

答：這種感染概率也非常低。因為洗滌用品有很多化學成分，對于病毒有殺滅作用。我們日常使用公用的洗手液時，只要認真清潔手部，流水沖洗干凈泡沫即可。

問題四：泡溫泉和游泳，哪個更容易感染HPV？

答：泡溫泉更容易感染HPV。一般來講，游泳池會經常進行消毒，泳池水中也一直存在抑菌消毒的物質（如銅離子等），HPV不容易存活。而病毒耐受溫泉溫度，HPV可以長時間存活，如果溫泉清潔得不夠頻繁，病毒就可能持續存在。泡溫泉時我們的毛孔會張開，皮膚、黏膜屏障薄弱，感染概率會大一點。

日常生活中，我們可以對馬桶圈、門把手等可能接觸到的地方進行消毒，如噴灑或用酒精、含氯消毒劑擦拭，做好手部衛生，但也不需要一談HPV就“色變”，過度緊張，我們有強大的免疫系統及皮膚的屏障功能，這才是主要的預防方法。即使接觸到病毒，人體的免疫系統也可以消滅80%的病毒，只有反復、長期的感染才會導致疾病。

2.HPV感染存在區域差異

根據統計結果，HPV感染和宮頸癌高發率具備地域特色，山西省的武鄉縣和襄垣縣、內蒙古自治區的鄂爾多斯市及湖北省的五峰土家族自治縣是宮頸癌的高發地區。

劉主任告訴我們，之所以出現這種地域差異，可能與多種因素有關。首先，是族群因素，可能當地人群、族群存在遺傳易感性；其次，這些地區往往醫療條件落后，衛生意識和條件相對不足；最后，與當地特殊的飲食習慣有關，如這些地區食用面食較多，飲食結構單一，可能存在缺乏部分營養素（如葉酸）的情況，這容易造成HPV持續感染。

HPV感染有什么癥狀

一般來說，HPV感染沒有明顯的特異性癥狀，相對隱匿，正因如此，很多長時間感染的患者直到出現宮頸病變才能發現。而一旦引起了宮頸上皮內瘤樣病變，也就是宮頸的癌前病變，癥狀就會變得相對明顯，它會有以下2大類癥狀：

1.性生活出血

性生活出血是比較重要的一個癥狀，一旦出現要及時就診，判斷病因；絕經后出血，有可能與一些重要器官的惡性腫瘤相關。不管出血次數多少、出血量大小，只要有異常出血就要及時就醫。

2.分泌物異常

正常的陰道分泌物應該為無色、透明狀，有時會有白色，甚至略微帶點黃色。以下情況則為分泌物異常，需要及時就醫進行檢查。

透明無色但量大：有一種特殊類型宮頸惡性腫瘤的特征就是分泌物增多，有大量陰道清亮分泌物。

惡臭黃白：可能有膿性的分泌物，伴隨惡臭味道，與宮頸癌相關性更大。

淡黃色稀水：宮頸腫瘤分泌物增多，會排出淡黃色稀水，可能是某種特殊類型的宮頸癌信號。

血色白帶：出血。

粉色白帶：可能預示極少量出血及出血位置較低。

至于HPV的檢查方法，推薦進行HPV-DNA檢測。劉主任告訴我們，世界衛生組織發布的《子宮頸癌前病變篩查和治療指南》中，推薦將HPV-DNA檢測作為首選方法以代替單獨細胞學檢測作為初篩。雖然相對于細胞學檢查花費、等待時間都上升了，相應的精準度也大幅度提高，敏感性和特異性都很好，也能更好地識別癌前病變風險，能確保陰性結果的女性在2年內無病變。

目前臨床上，推薦將HPV的檢測與宮頸癌的早篩協同進行（女性檢查）。目前指南推薦的宮頸癌篩查年齡是30—65歲，對此年齡組女性篩查有兩種方案：優先方案是細胞學（TCT）和高危型HPV共同檢測，每5年一次；另一種方案是單獨細胞學檢查，每3年一次。這樣的檢測周期可以減少花費，也可以減少患者因過頻的檢測一過性陽性結果帶來不安的感覺，且不會降低宮頸癌的檢出率。劉主任說，這兩種聯合檢查可以篩選出發生宮頸病變的人群，這類人群之后需要去做陰道鏡檢查、化驗，檢查是否有輕度、中度、重度的不典型增生。

目前絕大部分二級及以上醫院都能夠完整地開展宮頸癌篩查項目，需要篩查時可以直接前往您所在地的醫院掛婦科門診號，或是咨詢體檢中心是否有針對性的體檢套餐。劉主任建議定期做體檢，如今年做了TCT和HPV兩項聯合檢查，沒有異常，可以2年后再去檢查；如果報告有問題，要及時咨詢醫生，進行診斷和治療。

如何處理和預防HPV病毒感染

如果發現出現了單純的HPV感染，首先需要保持冷靜。約90%的HPV感染會在2年內自行消退。感染HPV后，我們的身體也不會坐以待斃，各種免疫機制會被調動起來與病毒對抗，如特異性免疫中的細胞和體液免疫等。低危型HPV轉陰所需時間較短，僅要5—6個月；高危型HPV轉陰則較慢，所需時間8—24個月；僅少數的感染者可發展為生殖道尖銳濕疣、鱗狀上皮內病變和癌等。

目前既沒有研究證實，也沒有指南推薦，口服抗病毒藥物或手術治療能徹底清除HPV，目前的治療主要針對HPV感染造成的相關病變，針對清除HPV本身并沒有特別好的辦法。如果發現感染，定期檢測即可。

如果發現了癌前病變，則應明確分期，然后遵醫囑處理，包括宮頸不典型增生和原位癌，為宮頸浸潤癌的癌前期病變。可以分為輕度、中度、重度和原位癌。

如果檢查結果是輕度（CINⅠ），則首先進行陰道鏡檢查，如果鏡下情況醫生判斷良好，后續則以隨訪觀察為主。6個月后建議再做一次宮頸涂片細胞學檢測，無異常者1年后再次進行細胞學檢測。

而對于中度（CIN Ⅱ）的患者來說，可選擇宮頸環形電切術（LEEP）或冷刀宮頸錐形切除術，都是一種相對微創的手術，損傷較小、十分安全。

重度癌前病變和原位癌（統稱為CINⅢ）的患者，則推薦采用冷刀宮頸錐形切除術。根據錐切后的病理選擇進一步治療方法，單純子宮切除術不可作為首選治療方案。

劉主任告訴我們，HPV感染預防為先，其中最有效的手段還是疫苗。目前，已經有三種HPV疫苗上市，分別為2價、4價、9價疫苗。2價作為最基礎的劑型，覆蓋主要導致宮頸癌的HPV 16、18亞型。價數越多，針對的病毒亞型就越多。相應地，9價疫苗目前認為保護時間短于2價疫苗。此前9價疫苗限制接種年齡為16—26歲，2022年8月擴大為9—45歲，符合年齡的女性均可接種。推薦接種時間為首次性生活前，此時接種保護效果最好。

之所以將45歲定位疫苗接種年齡上限，是因為隨著年齡增長，身體的免疫狀況產生了變化，即使打了疫苗，產生相應抗體的能力也下降了，無法起到預防HPV感染的目的。

對于45歲以上的女性，劉主任建議首先做好定期的篩查。其次，針對絕經期的女性，如果自身免疫力比較差、陰道環境也比較脆弱，在感染HPV后可以通過使用雌激素軟膏涂抹陰道，讓陰道的上皮和宮頸的上皮增厚一些，加強免疫功能，從而提高清除HPV病毒的概率。

（編輯? ? 王? ? 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