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草草救了我

[英]蘇·斯圖爾特-史密斯

那時，我已經三十四五歲了，在英國國民醫(yī)療服務體系（NHS3）做初級精神科醫(yī)生。

園藝與我的工作形成了有趣的對比：在工作中我更多地是跟無形的心理活動打交道，而園藝會把我的努力變成看得見的成果；病房和診所的工作都在室內，而園藝把我?guī)У搅藨敉狻?/p>

我發(fā)現(xiàn)，在花園中漫步，任思緒自由徜徉，留意植物的變化、生長、衰弱和結果，這真是一大樂事。

漸漸地，我對除草、鋤地、澆水這些平凡瑣事的看法改變了；我開始明白，重要的不是把這些活兒干完，而是讓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其中。澆水會讓人心靜——只要你不著急——而且，說來也怪，當你澆完水后，你會感覺到自己精神煥發(fā)，就像植物本身一樣。

當時，栽花種草最讓我興奮的就是種子的萌發(fā)，現(xiàn)在也是。

種子不會向你透露它會長成什么樣子，而且種子的大小與種子里休眠的生命毫無關系。比如，豆芽變戲法般地就冒出來了，談不上有多好看，但你能感覺到它們從一開始就勢不可擋的生命力；還有，煙草的種子非常細小，就像灰塵一樣，你甚至都看不到把它們撒在哪兒了，它們似乎根本就不可能發(fā)芽，更別說給你開出簇簇散發(fā)著香味的花了，可它們的確開花了。

我能感覺到新生命是怎樣與我建立起一種親密連接的，因為我發(fā)現(xiàn)自己總是忍不住回來檢查種子和幼苗。我走向屋外的溫室，進去時屏住呼吸唯恐驚擾了什么。在那里，寧馨的生命剛剛萌芽。

基本上，栽花種草的時候，跟老天談條件是沒有意義的——不過有些事情你稍微拖延一下也無妨——我下周末就要把那些種子播下去，把草皮移到地里。到了某個時間點你會意識到，拖延會讓你錯失良機、蒙受損失：一旦在土里種下幼苗，你就像跳進了奔流的河水中，得跟隨大地的日程表走了。

照料植物帶來的滿足感并不全都來自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在花園里搞破壞具有重大意義——這不僅是被允許的，而且是必要的，因為如果不這樣做，你的園子就會雜草叢生、害蟲泛濫。所以，照料花園，很多時候要下狠手——無論是持剪修枝、荷鋤翻地，還是消滅害蟲、鏟除雜草，命你都不能手下留情。

以上任何一件事都簡單易行，你盡可全心投入去做，因為所有這些破壞活動都是為了迎接新生。像這樣在花園中長時間勞動，會讓你感到雙腳僵硬，但內心卻不可思議地煥然一新。你的心靈得到凈化，精神再次變得充沛，就好像在此過程中你也把自己打理了一番，這也算是園藝的凈化功效吧。

生命的更新和再生在植物界中自然而然地發(fā)生著，可人類心靈的修復就沒有這么自然。盡管人類內心都有成長發(fā)展的內在動機，但心靈的運作有很多陷阱。我們面對創(chuàng)傷和喪失時的很多本能反應，臂如回避、麻木、與外界隔離和對負面想法的反芻，實際上都與可能的康復背道而馳。

（云朵摘自文匯出版社《花花草草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