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程（組詩）

一次短暫的降溫

我把時節燒掉 走出門 發現世界都是梧桐灰

一次短暫的降溫 樹葉說著腹語

帶有春天鐵銹的口音

它和我的鞋子來自一個故鄉

叮叮當鳥獸整日敲打著銅鈴 風還沒用肌肉

健碩地將帳篷撐開晴雨

我們的高樓被如琴鍵敲打 鋼琴壞了

我們小心被時間彈奏出霧氣

冷冽的生活應該井井有條

夜晚洗衣機運動得抽筋 飯菜呈入垃圾堆

有什么被我們夜以繼日供奉？

房間里我們早已將自己的翅膀收起

每天孤單訓練詩歌的彈性 將它想象成河道

擦拭身體濕漉的折痕。就是一次下墜

與他人交談 就是損害時間的活性

從武漢走到屋頂 倒置庭院天氣流淌的出口

我們的生活在冷得發抖！口袋里的票據

被越洗越薄 古老的地址含混烏云

披著鉛雨 走進火車站暗道 和氣象階梯下沉

仿佛一生中走來的地方

火車從唐朝游弋在我們的雙眼之間

那輛車轱轆貯滿了五月的暴雨 流著淚啊

我們的愛要從嘴邊說出。

二月又過一山

過了二十八天 二月就過去

樹又上漲了一點。

困在風的春難里有時搖曳

我們允許遺憾從體內緩慢嫁接

平躺時是一片海

目送群山揚起自己的帆布遠去。

夜晚從人群中回來

要繼續生長 有風的時候茂盛

無風也要生。

過程

這個下午 一群寒鴨蹚過烏云的河流 灰色在

下落。高空中棕櫚葉飄散自己 草場

更深的羞赧卷起水霧藏入。感謝四月 你來

到我的身邊 我們就變成兩只鴨子

在雨水中搖動彼此的羽毛前進。到河的

對岸去 去孵化我們嶄新的生活。

雨水洗濯風的苦難 不再咀嚼我們整夜反芻的爭吵。小槳撥動雨季前進

往西的河岸上 天色漸黯淡 草場平靜吞吐

著下一次呼吸。

風起

1

門前一年凋零的樹 鋪滿我

安靜的庭院。去年你走時 風就從北邊升起

將時間盡數卷落至枯草堆里

白晝的鳥鳴聲清脆 在芭蕉第一千零一次擺

動之時 就從我們的屋檐下隱遁入

另一人世。

2

井里的水冷了 舊日樹枝的字跡

荒蕪地響動。你不在時 我就不再清掃庭院

滿地闃寂的人煙 風般攪動

我們雜亂如野草的記憶。前些日子 屋前

修過鐵路 你異國的信件沿黃家湖一汪

清澈的水浪砰砰走來。一整晚 我們不絕

如縷的風聲 車過晝夜的石板聲

然后是斷續的鳥鳴聲 燕子筑巢聲 雨水孤

零落入井中的不安之聲。

3

在潮濕的木椅上靜坐 四角就木化

我的悲傷。雨今又落了下來 芭蕉在風中起

伏親啟我們晦澀的時間。這方灰沉的天空

已被頹圮的院墻圍起

風在吹滿樹的花開 烏云漸卷了一層

又一層 把火炭的欲望折入秋天。

4

天色黯淡下來 錦鯉在池中游動 于綠水深

處隱去。坐在亭子下聽雨 聽日子

在屋檐下落下。瓦片凸面的悲傷 抵御

內部的潮濕 你再次從清瘦的筆畫里消失了。

我點開仿古的電燈 紅纓吹落下火燭懸在房

頂的寂靜。夜晚有人家的炊煙又起時

鳥群就闖入深江南。

杜華陽，2001年生，湖北中醫藥大學中醫學在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