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戲

陳冰鑫

每年都有那么幾天，家里堆滿了炸食，幾個紅塑料袋里塞滿了零嘴，作為祭祀之用。寺廟外，連唱幾天的戲開場了，人們集聚而來，說說笑笑，充滿生氣。

每逢那幾日，我便纏著母親要上一二十塊錢，好到廟外買些吃食或小玩意兒，母親招架不住，把錢給我后，還不忘叮囑幾句。不過都是些路上小心，別吃太多糖，早點回來之類的話。

到了廟外，戲還未開唱，各路小販卻已開始吆喝。吃食大多是棉花糖、糖葫蘆，不怎么美味的冰淇淋，還有聞起來很香吃著卻不怎么樣的“三無”產品。若想吃些其他的，便得去不遠處的小賣鋪里，那里吃喝玩樂俱全，價格倒也公道，是孩子們的不二之選。小玩意隨處可見，其中泡泡棒最受人歡迎，兩三元一根，基本人手一支。廟外很快就成了泡泡的天堂。

一去到那，先買上一個棉花糖，拿在手上走來走去，就是不吃，常饞得三四歲的小孩哭鬧，其家長也沒辦法，只能買上一支哄著。人越來越多，空氣也熱了起來，手中的棉花糖開始融化了，我便停下招搖，開始吃棉花糖。棉花糖大大的，甜絲絲的，十分美味。只是吃完后，嘴上、手上、衣領上都是糖漬，黏糊糊的，只好四處找水龍頭，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還是壞的，只能跑回家，快速洗一下。照鏡子時，舌頭還變了個色，忍不住對鏡吐了幾個舌頭，暗自傻笑。

好在家到寺廟的路不長，也就幾步，趕回去的時候，戲才剛剛開始。

戲臺下大多是老人家，也有極少被自家長輩拉著看戲的小孩。中年男女也有，不過他們大多只是站立一會兒，拿著手機拍幾段視頻，發到朋友圈或其他社交軟件上，之后就離去了。年長一些的孩子便到處瘋玩，頑皮的男孩常拿鞭炮嚇唬女孩或小孩子，也有些自食其果的，被炮炸到手或臉，哭著找媽媽。

戲開唱時，我端坐在長凳上聽臺上唱著什么，常常裝出十分了解的樣子，時不時點點頭，跟著喝幾聲彩。但，戲還沒唱到一半，我便偷偷溜走，找小伙伴們嬉鬧去了。

廟外有一排不知名的花，長勢喜人，空中散發著淡淡清香。我們常偷偷折下一兩朵玩。運氣好，風平浪靜；遠氣不好，被守廟人看見，便少不了一頓訓。廟兩側還種了一些不知名的樹，果實像極了小葫蘆，有綠有黃的，我們便去摘下，扔來扔去互砸著玩。雞蛋花與含笑花爭艷，方圓幾里都可聞見花香，但靠近了聞，花氣常熏得人暈糊糊的，我們很少去那嬉戲。鳳凰木上的花兒紅艷極了，像是火鳳凰在綠葉中舞蹈，在黑夜的映襯下，燈光的照射下，愈加鮮艷，美麗極了。我們癡癡地望著，周圍的聲音都一時遠去，連那鏗鏘隆冬的鑼鼓都沒有把我們喚回，等回過神來，只覺得花香、草木香、硫磺香四處彌漫，充斥著我的鼻腔。

也有人并不看戲，只是圖個熱鬧。他們圍坐在石桌旁玩牌。有人喜，自是也有人悲，不過金額小，無痛無癢，作個樂罷。

戲臺上也常出現小品或雜戲。這個時候，我們便會湊到臺下觀望，什么金剛不壞之身，縮骨術、噴火、左手變花，右手變錢的，數不勝數。雖然有點老套，但還是能引得觀眾們拍手叫好。

夜色漸深，孩子們都依偎在家長懷里，鬧著回家去，觀眾們也哈欠連天，紛紛告退。不多時，臺下便只剩下幾位老人，商販們也陸續收攤回家，守廟人收拾地面的垃圾，戲子卻還在臺上唱，眼里似乎有些失落，但戲已開場，沒唱完又怎么能停呢？

回到家后，躺在床上，聽戲臺上傳來的戲曲聲，咿咿呀呀，熱鬧非凡。但想著這樣熱鬧的場面，臺下卻少有觀看，不免心生悲涼。可是，很多時候，誰又不是獨自悲喜呢。懷著這樣的情緒，終究還是漸漸睡去了。

這些都是兒時的事了。現如今，學業繁重，再有演戲的時日，只是一個人坐在書桌之前，盯著眼前的課本，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絲竹鐃鈸之聲，想象著臺上戲子的唱念做打，水袖飄舞；想象著棉花糖的香，鞭炮聲的響。空氣中依稀浮動著雞蛋花和含笑花的香，裊裊迷迷，似有若無。也不知過了多久，回過神來，便繼續埋頭做作業了。

兒時的那些歡樂，連同戲臺前飄飄浮浮的七彩泡泡，終究消失在遙遠的時空里了。

（指導教師：王邦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