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劍

莫斯科之行安排得滿滿當當,我把知名景點幾乎都打卡了一遍,不過印象最深的卻是在和當地華人閑聊時被種草的新圣女公墓。
很多人好奇,公墓有什么好看的?但對于喜歡俄羅斯歷史的人,這座公墓充滿了驚喜。譬如在某個拐角處,你會偶遇奧斯特洛夫斯基墓,他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影響并激勵了幾代中國人。
我到新圣女公墓時已是午后,因為這里不是景點,所以幾乎看不到什么游客,只有零星的幾個當地人手捧鮮花,各自尋找著墓碑。整座公墓林木茂盛,一派郁郁蔥蔥的景象,如同公園一般。
新圣女公墓位于莫斯科西南,始建于16世紀,起初是教會上層人物和貴族的安息之地。到了19世紀,知名的政治家、作家、藝術家、科學家也開始安葬于此。目前該公墓占地7.5公頃,埋葬著超過2.6萬名俄羅斯各個時期的大人物,是歐洲三大公墓之一。
面對兩萬多塊墓碑,找到你想看的目標實在有些難度,好在公墓門口有名人墓碑索引圖,不過對于不懂俄文的我,還是有些頭疼。
我最先撞到的是葉利欽墓,它是用白色、藍色和紅色石頭砌成的俄羅斯國旗形狀,墓碑右側的石磚上鑲嵌著一個東正教十字架,整體設計簡單明了。作為俄羅斯聯邦的首任總統,他的墓碑似乎在告訴世人,他對這個國家最大的貢獻莫過于恢復了三色國旗和東正教。
著名喜劇表演藝術家尼庫林的墓碑同樣十分有特色,因為在他的雕像旁還趴著一條“狗”。據說這條狗是尼庫林生前最忠實的伙伴,并且和他死于同一天。如今,狗狗也變成了雕像,在這里永遠陪伴著主人,場面很是溫馨。
烏蘭諾娃的墓碑同樣令人動容,作為俄羅斯最著名的芭蕾舞藝術家,她曾是無數人心中的女神。烏蘭諾娃的墓碑前,雕塑家將她優美的舞姿凝固在了像幕布一樣的碑刻上,讓人過目不忘。
這里的每座墓都別具特色,我雖然看不懂上面的俄文,但通過一旁的雕塑也能猜出個大概。比如,有個墓碑上寫了一堆符號和數字,墓主人的頭像是一副沉思模樣,所以我猜他生前多半是位數學家。還有個墓碑前有一支麥克風,那么這位墓主人八成是從事播音工作的。
最值得八卦的是赫魯曉夫墓,在那個時代,蘇聯最高領導人通常會埋在紅場的列寧墓旁,而他卻被安放在了新圣女公墓。
赫魯曉夫的墓碑由三米高的黑白兩色花崗巖呈幾何交叉在一起,他的頭像就夾在幾何體中間。有人說,黑白兩色的花崗巖表明了赫魯曉夫鮮明的個性,也有人說這代表著他的功與過。
有意思的是,墓碑的設計者曾是赫魯曉夫生前多次公開批評的對象,赫魯曉夫去世后,他的家人找到這位雕塑家,請他為赫魯曉夫設計墓碑,沒想到對方竟然答應了。不過,雕塑家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能更改他的作品,也就是眼前的這個墓碑。我正看得起勁時,突然聽到了熟悉的中文,循著聲音過去,發現是七八名中國老人。幾句寒暄后,我了解到他們曾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被公派到蘇聯留學,在莫斯科生活過四五年,如今退休了便相約回來看一看。他們當年的老師,就安葬在這里。
老人們的年齡大概在七八十歲,精神都很好,俄語極其流利。“這是老柴的墓!”一位老人指著一間有鐵皮玻璃窗的小屋子說道,小屋子里安放著一塊墓碑。
“老柴是誰?柴可夫斯基嗎?”我問道。“不,是柴可夫斯基的哥哥,叫尼古拉·伊里奇·柴可夫斯基。”老人們如數家珍地向我介紹墓地里每一座熟悉的墓碑。走到俄羅斯著名作家果戈理的墓前,一個老人說,墓里埋葬的是沒有頭顱的遺體,聽說果戈理的頭顱被粉絲偷走了。
蘇聯解體后,因為政府撥款有所減少,新圣女公墓的維護經費變得捉襟見肘。于是,一些富人想通過向公墓捐款換取死后安葬在這里的資格,不料遭到了強烈反對。在俄羅斯人心中,安葬在公墓里的必須是那些對國家做出過杰出貢獻的人,這絕不是能用金錢衡量的。
去年,新圣女公墓迎來了一位“新住戶”戈爾巴喬夫。他就安葬在夫人賴莎旁,據說是生前就留好了的位置。對于此刻的戈爾巴喬夫,他最在意的身份可能不是政治家,而是一位深情的丈夫。
在這座公墓里,我看到了這些名人背后普通人的一面。
(摘自《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