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墓葬壁畫?觀看古人一生

西卡

《觀我生——壁畫上的中國史》是一部以墓葬壁畫為切入點講述中國古代故事的歷史博物志。以往我們對歷史的認識，不外乎來源于正史或野史，而當我們移步“黃泉下的美術”，通過墓葬壁畫觀看古人的一生，通過一個個生命個體留下的故事，洞見他們所生活的整個時代，在一定程度上消弭了距離感，歷史中個體生命的生活和由個體生命生活構成的歷史由此也變得更具溫度。

以圖敘史是一種有趣的歷史科普方式，同時也頗具挑戰(zhàn)性。畫的是誰？這些圖案有什么涵義？連綴起來講述了什么故事？對壁畫的解讀頗考驗作者的考據(jù)功夫。令人佩服的是，作者的考證極其嚴謹，不僅有大量史料嚴密支撐，更有許多既具創(chuàng)意又合邏輯的推理考證，常常有讓人有“難為她怎么想來”之感。

首先，壁畫內容只是對墓主生平的部分再現(xiàn)，而且壁畫有著既寫實又虛構的特質，如何把握好想象創(chuàng)作與有限史料之間的尺度，去講述墓主人的生平和故事呢？作者說：“我們對歷史的敘述要建立在史料的基礎上，但史料往往是片段式、不全面的，要講出一個鮮活飽滿的人的故事，就不得不運用一些合理的想象力。”

如河南新密打虎亭漢墓，作者是如何推斷墓主身份的呢？她先從墳冢形制判斷墓主人“若非公卿之貴，便是萬鐘之富”，再聯(lián)系該墓周圍的十余座同時期墓葬，猜想這應當是一片家族墳冢群。只要能夠判斷這片家族墳冢群的歸屬，自然能夠抽絲剝繭得出墓主身份了。她以種種史料為依據(jù)，排除了“常氏十兄弟”古冢群和張伯雅及其夫人墓的可能，再將目光鎖定東漢時密縣最為顯赫的侯氏家族，又以《漢書》中的記載排除墓主為大常侍侯淵的可能，最終確定墓主應當為輔佐光武帝安天下的侯霸及妻子。考證層層深入，解密抽絲剝繭，史料功底扎實，邏輯思維嚴密，創(chuàng)想推理大膽，讀者似乎也隨之經歷了考古的過程，既新鮮又有趣。

從全書內容來看，所選14組墓葬的墓主籍貫、階級、性別各異，有“帝王后妃、皇裔貴胄、達官顯宦、富翁鄉(xiāng)紳、高人名士、游子羈人”等，形形色色的個體生命故事構成了漢至遼宋千年時間的人類生活史。

為何要觀照昔人故事？原因大概在于，在歷史（他人的故事）中看見個體生命在宇宙時空中存在的意義和價值。本書中所書寫的14個故事，也正是給我們這樣一種充滿溫度的歷史觀照及反思。在宏大的歷史中有著具體的生命個體，每一個生命個體的生活與悲歡又構成了歷史本身。

那么歷史中的人們，又會怎樣所思所想？《名士？高士？仙士？一個時代的“竹林之夢”》或許會給我們展示古代思想史中的一段橫截面。作者把筆墨集中在嵇康身上，寫他與隱者孫登的故事，揭示竹林七賢團體的形成及沒落與時代政治的關聯(lián)，展示了魏晉文人們欲超脫皇權以求獨立，又難以擺脫時代與政治的限制，從而呈現(xiàn)為一種復雜的魏晉氣質。《“瓜熟子離離”：太子李賢的人生終點》中的太子李賢是人性與權力悲劇的犧牲品，他展示了身為太子的完美修養(yǎng)，仍被充滿政治野心的母親流放乃至逼死……在這些人物的身上，我們都看到一種人類命運的困境。

觀照他們的故事有什么意義呢？作者說：“無論大人物還是小人物，每個人都在命運之下，更宏大的力量事實上在決定或左右著他們的人生，使得人生跌宕起伏，但是每個人都在努力地活著，他們的目的可能崇高、可能卑微，他們可能成功、可能失敗，但他們不屈于命運的鮮活生氣是可貴的，所以，他們的故事值得被書寫。”不止如此，觀照他人的故事也正是一種直面人類生存困境的方式。讀者將在這樣的歷史書寫中，看見個體生命在宇宙時空中存在的意義和價值。

（作者系冰心兒童文學獎獲得者，內容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