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東考古事業發展初探

章進取

摘 要：考古工作是一項重要文化事業，也是一項具有重大意義的工作。閩東考古資源豐富，做好閩東考古工作對保護、傳承、弘揚閩東歷史文化遺產有著重要意義。文章試圖通過調查閩東考古工作的概況，闡述其存在的問題，探索發展閩東考古事業的路徑。

關鍵詞：考古工作；文化遺產；發展對策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3.09.031

2020年9月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以我國考古最新發現及其意義為題舉行第二十三次集體學習。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在主持學習時強調，要高度重視考古工作，努力建設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考古學，更好認識源遠流長、博大精深的中華文明，為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增強文化自信提供堅強支撐。

習近平總書記關于考古工作的重要講話精神，不僅闡明了考古工作之于文明探源的重要性，也為今后我國考古工作的開展引航指路。考古工作對于國家意義重大，對于地方也同樣影響深遠。閩東歷史悠久，早在舊石器時代就有人類活動；新石器時代已有一定規模的閩越族先民在此生息勞作；西晉太康時期，即設縣級行政建制；隋唐之后，人口漸增，科教日昌，風物益盛，境域輪廓逐步成型；元代至明清，升格為福寧州、福寧府①。悠久的歷史造就了閩東豐裕厚實的文化底蘊，境內古遺址、古墓葬和古建筑等文化遺跡眾多，具有豐富的考古資源。做好閩東的考古工作，對于保護、弘揚閩東歷史文化以及中華文明探源都具有極其重要的現實作用。

1 閩東歷史文化遺產概況

閩東地處福建省東北部，中國大陸海岸線中段，海岸線長1046千米，占全省1/3左右，是全國最大的畬族聚居地。特殊的地狀地貌和多種民族成分的共同生息，造就了閩東“五里不同天、十里不同俗”的文化景觀和閩東歷史文化豐富、多樣的自然背景，孕育了黃鞠、薛令之、陳靖姑、謝翱、林聰、甘國寶、鐘學吉、圓瑛、黃壽祺等著名歷史人物，留下了木拱廊橋、獅峰古剎、觀音亭寨、翠郊大厝、水密隔艙、霍童線獅、畬族雙音、北路梨園等文化珍品。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閩東各族人民創造了豐富多彩的文化，保留了大量的文化遺存。經多次考察調研，筆者認為閩東歷史文化遺產有以下特點。

1.1 類別多

閩東上自舊石器時代、下迄明清的地下遺存皆有，特別是新石器時代之后的地下遺存非常豐富，其類別主要包括古遺址、古窯址、古墓葬和古建筑。舊石器時代遺址1處，為蘆坪崗遺址。新石器時代遺址30多處，其中以馬欄山遺址和黃瓜山貝丘遺址最具特色。商周時期的遺存發現較多，有200多處，正式發掘的遺址有9處，典型的有位于蕉城區霍童鎮的獅子巖遺址和古田縣吉巷鄉的浮垱山遺址。古窯址在境內各縣均有分布，有130余處，以南宋時期的居多。古墓葬已列為文保單位的有66處，境內的三國、兩晉、南北朝墓葬已發現120處，經發掘、清理的有26座。古建筑被列入文保單位的達663處之多，分布遍及境內各縣（市、區）鄉村。閩東現存的古建筑門類齊全、品種豐富，主要分為宅第民居、城堡關隘、禪林寺院、道觀仙宮、塔幢樓閣、祖廳祠堂、西式教堂、功德牌坊、學堂書院、壩渠橋渡、古道驛亭等。在地域分布上，顯示出沿海以宋至明代城堡縱橫交錯、山區以明清橋梁及廟宇居多的大致格局。古城堡現存有32處，霞浦縣就占23處，堪稱全省歷史上建城堡最多的縣。閩東古橋梁特別是木拱廊橋數量之多，工藝之精，保存之完整，歷史延續之久遠，在我國實屬罕見。區域內已發現有54座古橋梁，僅壽寧縣就有19座，屏南縣有13座。②牌坊亭閣遍布閩東各個角落，明清時期寺觀和祠廟建筑多有完好存留。

1.2 年代遠

舊石器時代是人類歷史最早、延續最長的階段。2000年5月，福建省考古隊對蕉城蘆坪崗遺址進行考古發掘，找到了產出石器的原生層位，從中出土了打制石器，年代斷定為1萬～2萬年前的舊石器時代。這是目前閩東考古發掘出土年代最為久遠的古遺址。新石器時代遺址和商周時期的遺址眾多，主要分布于蕉城區、福鼎市、霞浦縣、福安市。古墓葬年代最早的可追溯到三國時期，隋唐以降，各個時期的墓葬均有發現，其中以明清為最。閩東現存的古建筑最早可追溯至北宋，如霞浦縣水門鄉“七佛城”古堡，據專家考察最遲建于北宋，比長期以來人們認為全省最古老的城堡漳浦縣趙家堡尚早200多年。至于古橋梁，屏南縣、壽寧縣、周寧縣皆有宋代古橋遺存。閩東還存有唐至明清各種類型的塔12座，著名的有福鼎楞迦寶塔，建于唐乾符六年（879），是福建省現存古塔中較早的一座。蕉城區同圣寺塔為五代時所建，古田吉祥寺塔和幽巖寺塔為宋代遺存，其年時都很悠久。還有蕉城區霍童黃鞠開鑿的水渠涵洞，為隋代所修建，是福建省現存最早的灌溉工程。

1.3 文化深

蕉城蘆坪崗遺址的考古發掘，將閩東的歷史向前推進到了1萬～2萬年前，其對豐富寧德區域史前文化史料、建立史前文化發展序列具有重要考古價值。新石器時代的霞浦黃瓜山貝丘遺址的考古發掘，為研究海峽兩岸先民歷史淵源提供了重要物證。創燒于南宋的飛鸞窯，延至元代，有黑釉和青瓷兩種。考古發掘發現，該窯址使用的窯具和制造方法與建陽水吉窯有許多相似之處。古墓葬中的三國、兩晉、南北朝墓葬主要分布在霞浦縣，它們的發掘反映了閩東在魏晉時期中原文化與閩越文化的相互融合。此外，蕉城區上金貝古墓葬亦頗具特色。據考古研究認定，該墓建造于元末明初，是研究元末明初墓葬形制的重要實物。閩東古建筑是中國傳統建筑文化的一個重要分支，既有中國傳統建筑的共同特征，又有自己獨特的風格。發掘閩東古建筑的建筑風格、工藝特色及文化內涵，對于探索閩東人文發展脈絡，留住人們日漸淡漠的鄉情鄉愁具有重要意義。

此外，閩東地靈人杰、鐘靈毓秀，有唐代開閩第一進士薛令之，有被稱為“宋末詩人之冠”的愛國詩人謝翱，有明代著名詩人張以寧，還有《毛詩》博士林嵩、《福建通志》總纂魏敬中等文苑精英，他們為閩東留下了許多文化遺產和歷史遺跡，亦可供后人挖掘研究。

2 閩東已開展的學術考古工作

這些年來，為解決重要學術問題和配合基建工程，閩東文博單位有組織地進行了大量的田野考古發掘和專題調查。已發掘古遺址和古墓葬50余處，發掘了許多重要遺跡，出土了大量珍貴文物。

2.1 為解決重要學術問題而進行的重要考古工作

2.1.1 蕉城蘆坪崗遺址考古發掘

蕉城蘆坪崗遺址位于閩東蕉城區霍童鎮邑坂村東北約2千米的霍童溪北岸。2000年6月中旬至7月初進行了發掘，共發現商周時期墓葬3座，出土器物47件，包括青銅器4件。還找到了產出石器的原生層位，從中發現石核、石片、石器等舊石器。③蘆坪崗舊石器的重大發現，把閩東地區的歷史一下子推前到了1萬～2萬年以前，填補了閩東舊石器時代的考古空白，對豐富閩東史前文化史料、建立閩東史前文化發展序列具有重要價值。

2.1.2 霞浦黃瓜山貝丘遺址考古發掘

霞浦黃瓜山遺址位于霞浦縣沙江鎮小馬村，于1990年、2002年進行了兩次考古發掘。年代距今4000～3500年，出土了數千件彩陶、支座、紡輪、石器等文物。④黃瓜山遺址作為新石器時代末期福建沿海地區的土著文化的代表，也是北到甌江、南到廈門、西至武夷山、東到臺灣海峽間廣大地區貝丘遺址的中心點，它所出土的文物中最富特征的是橙黃陶、施衣陶和彩繪陶，這三種陶片與臺灣省高雄鳳鼻頭貝丘遺址、臺北圓山貝丘遺址出土的同類陶片極為相似，且兩地均出現了有肩石錛，為研究海峽兩岸先民歷史淵源提供了重要物證。

2.1.3 霞浦屏風山遺址考古挖掘

屏風山遺址位于霞浦縣沙江鎮古縣村西，于2016年3月進行考古發掘。此次發掘出土了陶器、原始瓷器、石器、動物遺骸、木骨泥墻殘塊等。這些器物是屏風山遺址進入青銅時代早期階段的見證，對研究閩東地區新石器時代文化向青銅時代文化過渡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⑤

2.1.4 閩東虹梁式木構廊屋橋的考古調查與研究

閩東虹梁式木構廊屋橋的考古調查與研究是2001年全國人文社科重點研究課題，由福建省閩東畬族博物館（寧德市博物館）承擔，歷經兩年完成，通過國家文物局驗收。該課題詳細調查了閩東木拱廊橋現存情況，其研究成果《寧德市虹梁式木構廊屋橋的考古調查與研究》由科學出版社出版，為全面了解閩東木構廊橋的現狀、促進科學保護提供了依據。⑥此外，通過該項目的考古調研研究，閩東虹梁式木構廊屋橋在閩東地區也產生了較大的社會影響，如寧德動車站的外觀設計即采用了該研究成果。

2.1.5 屏南硋窯宋元瓷窯址考古調查勘探

硋窯宋元瓷窯址位于屏南縣壽山鄉硋窯村，2020年8月至9月開展了考古調查勘探。此次項目是閩東地區第一次主動對窯址開展系統的區域調查勘探，首次揭示宋元時期屏南地區的窯業技術及產品發展演變關系，包括窯爐燒成、窯具裝燒技術等。調查勘探成果表明，屏南縣壽山鄉硋窯遺址規模較大，燒造年代從南宋中期至元代，產品多以碗、盤、碟、瓶、壺、盞為主，除滿足周邊市場外，產品應該參與外銷。對硋窯遺址及產品內涵進行的發掘與研究，為閩東地區宋元時期的手工業商品經濟發展史以及古代海絲研究增加了新的實物材料。

2.2 為配合基建工程而開展的重要考古發掘工作

為配合大型工程如鐵路、高速公路、水電站等的建設需要，閩東地區展開了工程建設用地范圍內的考古調查和發掘工作，其中進行考古調查和發掘的遺址60余處。發掘出許多重要遺跡，出土了大量珍貴文物。如福鼎馬洋商周遺址、福鼎南灣商周遺址、霞浦硋窯唐代窯址、福安土墩商周遺址等，特別是對福鼎分水關古城墻遺址進行的考古發掘取得了較大收獲。

福鼎分水關古城墻遺址位于閩浙交界處的福鼎市貫嶺鎮分水關村，2000年進行了發掘。清理發掘和發現了分水關古城墻及古驛道、關門、走馬道、土灶等附屬遺跡，了解了古城墻的建造年代和結構狀況，完成了古城墻原貌的測繪記錄，獲取了大量的考古資料。分水關及附屬遺跡保存較為完好，結構嚴謹，為研究五代十國時期閩國的政治軍事社會發展提供了重要資料。

2.3 閩東歷年重大考古發掘的研究成果

我們將考古發掘轉化成研究成果，目前已發表考古發掘報告、簡報等方面論文50余篇，其中重要發掘報告有《霞浦黃瓜山貝丘遺址》《寧德飛鸞窯遺址初探》《寧德霍童蘆坪崗瓦窯崗發現的舊石器》《寧德霍童山考古調查初步收獲》等，研究專著有《寧德文物》《寧德霍山研究集》《閩東虹梁式木構廊屋橋考古調查與研究》《文明的足跡》《閩東之光歷史文化叢書》等。

3 閩東考古工作存在的問題

近年來，隨著閩東經濟建設的不斷發展，配合基礎設施建設的考古發掘、保護和科研等任務日趨增多，文物考古工作取得不少成績。但由于考古經費未落實、財政缺口大及考古隊伍缺乏等原因，閩東考古工作在全省來說處于滯后狀態。具體來說，目前閩東考古工作主要面臨以下三大問題。

3.1 投入不足，制約考古事業的發展

盡管“文物經費要納入地方財政預算并逐年增加”是國務院規定和強調的文物工作“五納入”的重要要求，但是基于閩東財政困難等原因，對文物工作的投入尚且不足，考古投入更是無從談起。這就必然使文物考古事業面臨遲滯的局面，使考古工作難以有效開展，許多有較高價值的文物點無法確認。

3.2 隊伍缺乏，影響考古事業的發展

受客觀條件限制，閩東考古隊伍至今未成立，考古業務工作主要靠博物館人員兼顧，又因閩東文物干部多數非科班出身，專業考古技術人才匱乏。目前，閩東文博隊伍有68人，其中21人為2020年由7個縣設立文保中心新增編制，他們有的由其他單位抽調，有的從大學畢業生中招考，文博專業技術十分單薄，特別是對閩東當地的考古專業知識非常缺乏，由此造成文物考古保護發掘工作受限，許多具有重大考古價值的文物點無法及時鑒定申報。

3.3 管理不嚴，貽誤考古事業的發展

由于執法不力，管理不嚴，近年閩東已發生多起無視、違反《文物保護法》，在工程建設過程中施工隊隨意拆毀文物保護單位及考古點的案件，更談不上在建設過程發現文物要立即停工，依法上報文物部門進行考古勘探及發掘。文物盜竊活動在閩東屢見不鮮，福安廉村的古石雕與字畫、大林村的神主牌以及蕉城區文保單位林振翰墓內文物均多次被盜。

4 發展閩東考古事業的思路

為有力推動閩東文物保護和考古工作再上新水平，針對閩東考古工作存在的問題，現結合實際，提出以下思考對策和具體實施措施。

4.1 設立系列考古課題

結合閩東實際，由市文化主管部門牽頭，陸續設立幾個具有典型意義的古遺址考古發掘課題，既可以借此深挖閩東古遺址歷史文化內涵，又可提升閩東文博干部的考古實踐能力。例如：設立霞浦黃瓜山遺址考古調查與發掘課題，以深挖寧德市史前遺址、南島語族文化、海洋文明和涉臺遺址的文化內涵；設立蕉城霍童鶴林宮遺址考古調查與發掘課題，以探明寧德市早期道教文化的歷史底蘊，助力“洞天福地”申報世界文化遺產。

4.2 爭取多種經費投入

應爭取各級政府依照《文物保護法》的有關規定和《福建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加強考古工作若干措施的通知》的文件精神，將專項考古經費納入財政專項預算，確保屬地上有重大的考古發現時能得到及時發掘和保護。鑒于閩東目前的實際，一時要投入經費有一定困難，而近年來的大型工程建設項目用地的文物調查考古服務費，除去文物考古調查所需的必要開支外，大多還有結余，可申請將結余部分的經費用于其他專項考古項目。

4.3 強化考古領域合作研究

立足于閩東考古專業隊伍薄弱的實際，積極與省內著名的幾大考古研究機構加強合作與交流。通過主動設立的考古課題，在實施考古發掘時邀請福建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福州市考古隊等省內具有較強考古實力的團隊共同參與，互相交流，實現資源共享。或利用各縣正在實施的考古發掘項目，安排工作人員跟隊參與。

4.4 加強考古隊伍建設

可充分利用閩東現有的文物干部隊伍，從每個縣（區、市）選取熱心于考古工作的文物干部1～2名，參加針對考古研究的專題強化培訓。在實施考古課題時，將培訓人員集中到考古現場，邊理論學習，邊考古實踐，從中選取優秀人員為組建閩東的考古隊儲備人才。

4.5 加大文物保護執法力度

市縣文物主管部門應嚴格執法力度，凡發現違反《文物保護法》的施工行為，要及時有效地予以制止，并報請省文物主管部門派具有考古發掘資質的單位介入。在考古發掘過程中，嚴格按《考古發掘管理辦法》實施。

令人欣喜的是，2021年3月，福建省人民政府高度重視文物考古工作，下發了《福建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加強考古工作若干措施的通知》，旨在全面落實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三次集體學習時的重要講話精神，推動福建省省文物保護和考古工作上新水平。閩東應該借助這一契機，努力發展閩東的考古事業，為保護、傳承和弘揚當地的歷史文化遺產和中華文明的探源做出貢獻。

注釋

①李拔.福寧府志[M].寧德：福建省寧德地區地方志編纂委員會，1990.

②周秋琦，羅建華，陳揚州.寧德古建筑[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4.

③福建博物院.寧德蘆坪崗遺址發掘報告[J].福建文博，1994（1）：36-42.

④福建博物館.福建霞浦黃瓜山遺址發掘報告[J].福建文博，2000（2）：7-15.

⑤福建博物院，霞浦縣博物館.福建霞浦屏風山貝丘遺址2016年發掘簡報[J].福建文博，2017（1）：2-8.

⑥寧德市文化與出版局.寧德市虹梁式木構廊屋橋考古調查與研究[M].北京：科學出版社，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