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學角度淺析在泰流行的中國網絡小說

韓德春 趙雪琴

近年來，中國網絡小說作為中國文化“走出去”的先鋒，在傳播中國文化方面，發揮重要作用。東南亞作為中國網絡小說出海的第一站，為我國網絡小說出海打下了堅實基礎。泰國作為東南亞第二大經濟體，其網文市場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本文以泰國小說網站卡維書（kawebook）為例，從作品和讀者兩個層面進行分析，總結網絡小說的優勢與不足，以期探討其傳播中國文化的可行性與有效性。

1 背景

隨著我國經濟的不斷發展，國家越來越重視文化軟實力的提升，而對于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測度，則主要從國際文化貿易競爭力、國際旅游競爭力、國際教育競爭力、國際文化影響力、國際傳播影響力等指標體系進行[1]。中國網絡小說作為當今世界四大文化新奇觀之一，其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的維度，主要體現在國際文化貿易競爭力、國際傳播影響力等方面。

據艾瑞咨詢《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出海報告》顯示[2]，我國網絡小說出海輻射的國家與地區涵括亞非美澳歐五大洲。依托“一帶一路”倡議，我國網文出海大軍在沿線的亞非拉國家培養了網絡文學基本市場，并已成功在東南亞國家（新加坡、菲律賓、泰國、越南、印度尼西亞等）和歐美國家（美國、英國、加拿大等）兩個主要市場地區建立了自身影響力。東南亞作為我國網絡小說出海的第一站，一直與我國進行著文化產品的貿易往來，而泰國作為東南亞第二大經濟體，更是我國網絡小說出海東南亞的核心市場之一。

回顧過去，我國網絡小說出海泰國的表現引人矚目，出口數量及規模喜人，時有新聞報道中國網絡小說在泰國熱銷的情況。但仍應看到，我國網絡小說出口數量與出口質量不平衡的問題仍存。網絡小說作為網絡文學的分支，同樣擁有網絡性、文學性、商業性基本的評價體系[3]，而若談及網絡小說的文學性，必然涉及文學活動中的四要素，即世界—作品—作家—讀者。艾布拉姆斯認為，在文學活動的四個要素中，是以文學作品為核心構成的一個整體，作品處在一個中心的位置，它是連接文學活動四個要素的紐帶，是文學活動的中心[4]。而提升國際貿易競爭力和國際傳播影響力勢必要談及泰國的讀者，從提升我國文化軟實力的角度來看，作品和讀者層面的分析便顯得尤為重要。

2 在泰流行的網絡小說作品

2.1 網絡小說分類

網絡小說作為網絡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為提升中國文化軟實力和經濟貿易等方面作出了許多貢獻，但其“類型化”的寫作特點，卻常常受人詬病。關于 “類型化”一詞，歐陽友權在《網絡文學詞典》中將其定義為：“同一類型的作品在結構模式、功能元素、情節發展方面基本相同，形成一個比較固定的模式。[5]”根據網絡小說的一般分類，主要可以分為青春偶像、都市情感、驚悚恐怖、家庭倫理、歷史古裝、魔幻神話、修仙玄幻、刑偵懸疑、純愛同人等等[6]。

2.2 泰國網文網站

泰國的網文網站主要有耐英（naiin）、卡維書、讀寫（Readawrite）、坦瓦萊（tunwalai）、小說王國（novelrealm）、小說記錄（fictionlog）等。其中耐英網站主打女頻小說，小說類型多為耽美題材等；卡維書網站則男頻小說、女頻小說均有；讀寫網站主打女頻小說，小說類型包括耽美文、百合文、種田文、都市言情文等題材；坦瓦萊網站主打女頻小說，小說類型包括同人文、耽美文、都市言情文等題材；小說王國主打男頻小說，小說類型有修仙玄幻等題材；小說記錄網站主打女頻小說，小說類型多為古代耽美、古代言情等題材。

2.3 卡維書網站小說

卡維書網站是榮永公眾有限公司（Glory Forever Public Company Limited）旗下支持作者在線翻譯和讀者在線閱讀書籍的網站之一。公司通過該網站提供銷售、閱讀、觀看、收聽或使用公司產品的服務。卡維書最初只是泰國的一個寫作網站，隨著市場的需要，才逐漸轉變成了小說翻譯閱讀網站。該網站啟動于2018年2月11日。目前，網站每天瀏覽量超過10，000人次，每月超過300，000次[7]。由于卡維書網站囊括了男性和女性市場的小說，小說題材類型相比其他網站更為豐富，涵蓋了男頻女頻的各類小說，且能看到泰國讀者對作品的實時評論與互動，本文從卡維書網站選取若干網絡小說進行簡要分析。（上網時間：2024年5月）

根據筆者觀察，熱榜榜單排名前十均為男頻小說，直至第15、16名才出現兩本女頻小說（即言情榜第1、2名），這可能與泰國讀者的閱讀方式有關，泰國女性讀者喜歡購買紙質書籍，喜歡收藏，同一本書不同版本或者同一書名所有系列的都要購買收藏。男性喜歡網上追更閱讀，喜歡網上付費，不喜歡收藏書籍[8]。因此，為了更全面地分析男性讀者與女性讀者的流行小說，本文又選取了言情榜單的前十本小說一起分析。

熱榜榜單中，排名前十的小說分別是《絕世醫帝》《逆天邪神》《獸破蒼穹》《蓋世帝尊》《修羅武神》《萬古邪帝》《仙武帝尊》《蒼穹武神》《絕世武神》《萬道成神》。

其中，《絕世武神》的閱讀量最高，達627萬；其余小說閱讀量分別在60萬～200萬、500萬～600萬不等。評論量以《逆天邪神》最高，達15.24萬，其余小說評論量分別在80～200條、500～8000條不等。另外，以上小說的章節數，不論是否完結，均在600章以上，2000多章為常態，更有甚者達4000章或6000章以上。

由此可知，流行泰國的男頻小說多為重生、草根逆襲等題材，其共性特點在于文中強烈的男性視角和英雄主義色彩。情節上，多圍繞主角的成長、奮斗和逆襲展開，充滿挑戰與戰斗。主角往往從平凡起步，歷經重重磨難，最終成為強者或掌握超凡力量。此外，愛情線索雖非主線，但也常作為點綴，增添情感深度。如作者一匹青瓦所著的《絕世醫帝》中，主角云墨原本無法修行，但擁有絕世醫術，能夠煉藥煉丹。但因被自己親手培養的神帝背叛而不幸隕落。意外重生后，云墨獲得了修煉的條件，并在武道之路上不斷前進，修煉了各種武技和功法，在此期間，云墨還結識了多位女性角色，與她們之間產生了復雜的情感糾葛。

言情榜單中，排名前十的小說分別是《重生八零：媳婦有點辣》《重生八零：鄉下媳婦要翻身》《農門悍妻》《重生七十年代：媳婦有倉庫》《神偷王妃》《小閣老的田園嬌妻》《科舉逆襲：最強女首輔》《農女珍珠的悠閑生活》《醉花陰》《重生七零有點甜》。

其中，《小閣老的田園嬌妻》的閱讀量最高，達223萬；《重生八零：媳婦有點辣》的閱讀量次之，達165萬；其余小說閱讀量分別在6萬～18萬、30萬～40萬不等。評論量以《小閣老的田園嬌妻》最高，為2070條，《重生八零：媳婦有點辣》次之，為1290條；其余小說評論量分別在20～150條不等。小說的章節數最多為2359章，最少的仍在連載中，僅有45章，其余章節數在250～1500章不等。

與男頻小說類似，女頻小說也存在同樣問題。流行泰國的女頻小說多為重生、種田文等題材。這些小說往往圍繞女性角色的成長、情感和生活展開，情感線索貫穿始終，無論是愛情、友情還是親情，都是推動故事發展的關鍵。此外，也會有強調女性獨立、權利和價值的主題，從而展現女性的力量與智慧。如作者寶妝成所著的《重生八零：媳婦有點辣》中，主角夏曉蘭原本生活在現代，奮斗了20年成為跨國公司高管，但在一次意外中重生到了80年代一個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其間夏曉蘭憑借自己的努力和智慧，應對了來自家庭、社會和情敵的各種挑戰和困難，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不僅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功，還收獲了愛情。

由此可見，盡管男頻、女頻小說在內容和情節上的側重點各有不同，如男頻小說側重于打怪升級，成就自己的英雄主義；女頻小說側重于收獲愛情，改變命運的成長逆襲。但本質上，都是一看開頭，便知結尾的類型化、復制化小說，書中聚集了大量“爽點”，且情節通俗易懂，能令讀者在短時間內迅速沉迷其中。

3 受訪者問卷與網站評論分析

為了解讀者對中國網絡小說的直觀感受與評價建議，本文采用問卷調查法，收集了云南師范大學泰國留學生對中國網絡小說的評價與建議，采用歸納總結法，整理并歸納了卡維書網站的大量評論，以期從讀者層面對在泰流行的網絡小說進行分析。

3.1 問卷方面

本文的問卷主要設計了四個模塊，總計16個問題。模塊一主要調查受訪者的基本信息，如年齡、性別、閱齡等；模塊二主要調查受訪者對中國網絡小說的閱讀體驗與感受；模塊三主要調查受訪者閱讀小說后對中國文化的認知；模塊四主要調查受訪者對中國網絡小說的建議。本次調查發放的問卷，共計回收35份，有效問卷35份。

模塊一方面，受訪者男女占比為1：2.5，50%以上的受訪者讀完過1本中國網絡小說，50%以上的受訪者閱齡超一年。

模塊二方面，25%左右的受訪者表示不太喜歡中國網絡小說，22%左右的受訪者表示不確定，50%以上的受訪者表示喜歡。不喜歡的原因中，內容無聊不感興趣占比最高，達55.56%；更新太慢、費用過高占比第二，達33.33%；與中國當代形象不符、缺乏內涵、翻譯質量不高等原因占比依次遞減。喜歡的原因中，緩解壓力、消磨時間占比最高，達57.69%；對中國文化感興趣，想通過小說增加對中國的了解占比第二，達53.85%。關于喜歡的小說題材，各題材占比類似，但言情、玄幻、都市小說略高。受訪者對書中的情節設定、角色塑造等問題，基本持滿意態度，但存在部分不確定的情況。

模塊三方面，63%的受訪者表示中國網絡小說能很好地幫助其了解更多中國文化，27%的受訪者表示不確定或效果不大。80%左右的受訪者表示網絡小說中的中國形象符合其認知，20%左右的受訪者表示不確定。

模塊四方面，問卷收集到的建議較少，主要集中在翻譯方面，如提高翻譯質量，希望翻譯得更加通俗易懂等。

根據問卷反饋，大部分受訪者對中國網絡小說持積極態度，半數以上的受訪者表示喜歡并認為這些小說能很好地幫助其緩解壓力、了解中國文化，只是在翻譯質量、更新速度及費用等方面仍存在部分問題。

3.2 網站評論方面

由于讀者可以在閱讀網絡小說進行實時評論，能最直觀地體現讀者在閱讀網絡小說時的感受，因此筆者通過瀏覽卡維書網站的熱榜和言情小說專欄的大量評論，對讀者的訴求與想法進行了歸納總結。按照評論量，可將其大致分為以下四個類別。

第一，劇情方面的評論占了大面積的評論版塊。讀者會在評論區中猜測和討論下一階段的劇情發展，表達對小說的喜愛或指出小說的情節拖沓循環，劇情注水想棄文等想法；有些表達對主角或書中人物經歷的同情、喜愛、崇拜等情感；有些關心主角的情感狀態等；有些則發表對中國網絡小說“開頭有趣，中間拖沓，結尾生硬”的看法等等。

第二，追更方面的評論占比也較為突出。讀者催更的現象可謂遍布各類小說的評論區，更有女頻讀者表示還沒起床就已經在等更新了或者要直接到中文網站找原版機翻閱讀。除了急切催更的讀者，也有不少讀者表示，更新太慢，章節太長，一直不完結，不愿再繼續付費閱讀等。

第三，翻譯方面的評論也不時出現在評論區。如有讀者表示某個單詞翻譯錯誤，影響了劇情理解。或者在評論區討論某個單詞在書中的具體指代等等。

第四，版權方面的評論也會引發讀者的討論。由于部分書目會因版權問題導致停更，引發讀者的不滿，因此平臺官方或讀者之間也會偶爾出現討論版權的評論。

從評論來看，多數讀者愿意主動討論劇情，發表觀點，與其他讀者進行互動，但也有部分讀者持消極態度，對小說的更新速度、情節內容、翻譯質量、收費標準等存在不滿。

4 中國網絡小說的優勢與不足

通過對讀者和作品兩個層面的分析，中國網絡小說在傳播中國文化，促進我國文化走出去的過程中，存在著天然優勢與不足。

其優勢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題材的豐富性與通俗性，中國網絡小說豐富的題材可以滿足不同讀者的喜好與閱讀需求，使讀者總能在五花八門的分類中找到自己中意的一類圖書，且書中的內容“爽感”疊加，閱讀時能獲得極大的情感滿足，令讀者愛不釋手。二是網絡小說的互動性高。讀者可以在書籍的評論區實時發表評論，與書友討論劇情，指出書中存在的問題等等。與其他讀者形成共同的興趣點和話題，從而增強對作品的認同感和歸屬感。

其不足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內容缺乏深度，大部分作品存在情節拖沓、內容注水等問題。“類型化”寫作和商業利益的滲透，使得網絡小說的內容同質化嚴重，并出現大量注水情節。為了吸引讀者興趣，“爽感”覆蓋了文學作品應有的美感與自然性，留給讀者的多為“偉岸的個人”和五光十色的欲望[9]。為了持續獲利，小說內容情節拖沓重復，無原則地延長文本章節，致使讀者喪失耐心，直至失去閱讀興趣。二是更新不穩定，由于版權或翻譯等問題，網絡小說時有斷更的情況發生，至于更新速度慢，則已是網文網站的普遍現象，更新速度的問題極大地打擊了泰國讀者的閱讀熱情，加之網站付費閱讀等因素，部分讀者棄文的情況時有發生。

5 總結

網絡小說作為我國文化走出去的重要載體，一直受到學術界的廣泛關注。其也因自身的網絡性、文學性、商業性等性質，在不同領域獲得不同評價。就文學性而言，網絡小說的作品層面顯然還存在很多問題，在傳播中國文化的過程中，其傳播的有效性仍然有待商榷。但從龐大的讀者數量來看，網絡小說作為我國文化傳播的重要途徑，又是實至名歸。因此，網絡文學作者應逐步淡化此前以娛樂性與消遣性為主的書寫意旨，在以細節和深度感動人的基礎上，肩負起其作為我國文化載體的重要作用，促進我國優秀文化的對外傳播。

引用

[1] 馬驥.國家文化軟實力的測度與提升路徑.[EB/OL].http：//www.sky.yn.gov.cn/xsyj/zgsd/485600304126884993，2024-04-03.

[2] 艾瑞咨詢.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出海報告[EB/OL].https：//report.iresearch.cn/report/202109/3840.shtml，2021-09-03.

[3] 李俞霖.論網絡文學評價體系建構——基于網絡性、文學性和商業性[J].太原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2024，25（2）： 120-126.

[4] 張奎志.文本·作者·讀者——文學批評在三者間的合理游走[J].學習與探索，2008（4）：188-191.

[5] 孟森.清史講義[M].長沙：岳麓書社，2010.

[6] 駱平.IP的力量和題材的狂歡——網絡小說影視改編中的題材分析[J].當代電影，2019（12）：132-135.

[7] 安姍姍.中國網絡文學在泰國的傳播研究[D].石家莊：河北科技大學：2021.

[8] 游輝彩.中國網絡小說在泰國的譯介與傳播[J].桂林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20，34（5）：86-90.

[9] 劉雨.網絡文學類型化寫作的流弊及破局之途[J].河池學院學報，2024，44（1）：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