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青年

文／周潤澤（導演、編劇） 圖／電影制片方

編者按：《特級英雄黃繼光》是國家廣播電視總局“網絡視聽節目精品創作傳播工程”扶持項目。電影于2022 年國慶期間上線后，被《人民日報》《光明日報》《中國藝術報》《北京日報》等媒體相繼報道。影片獲2022 年網絡電影和國產戰爭片的豆瓣最高分，點贊最多的觀眾短評稱：“這是一部配得上黃繼光的電影，不玩花活，認真講故事，真實還原戰斗場景……這是正能量、主旋律該做的事情。”在五四青年節來臨之際，我們有幸請來了本片的導演周潤澤，請他分享關于青年黃繼光的故事。

2020 年春天，我受制片方邀約，帶著惶恐不安的心情，開始籌備《特級英雄黃繼光》這部電影。要把黃繼光這位家喻戶曉的英雄人物搬上銀幕，任誰都會誠惶誠恐，而我的不安也很簡單，因為這件事很難。

講述英雄的故事是困難的，最難的地方在于要讓人們了解他是如何從一個普通人成長為英雄的。但再難也難不過一群熱血青年在陌生的環境中，拿著落后的武器與強大的敵人進行戰斗。黃繼光作為這群熱血青年的代表人物，選擇“舍身堵槍眼”的方式為國犧牲，這是和平年代的人們無法想象的事情。我知道，有一些網友甚至不愿意相信這樣的故事，他們從各種角度來分析論證“拿身體堵槍眼”的不可能和不必要。

想要讓大家相信，我必須先對黃繼光有透徹的了解。我把能找到的歷史資料都找來看了，嘗試從中去尋找黃繼光如何成為英雄的答案。我想知道他參軍前經歷了什么，如何成為軍人，究竟為何而戰，在上甘嶺戰斗中的所有細節……我花了幾個月的時間，嘗試著一點點地還原真實的黃繼光。

黃繼光出生在四川中江縣一個叫“發財埡”的小村莊里，但他家貧困潦倒，絲毫沒有發財的跡象。黃繼光排行老三，大哥還沒活到10 歲就不幸夭折，二哥是聾啞人，他從小就下地干活，稍大一些靠做苦力謀生。黃繼光11 歲那年，父親病逝，他和母親撐起了整個家。黃繼光的母親鄧芳芝性格堅韌，吃苦耐勞，她和所有那個時代的普通女性一樣，殷切地期望兒女平安，一家人能過上好日子。

1950 年7 月，以美軍為主的“聯合國軍”長驅直入朝鮮，悍然越過“三八線”。為了保家衛國，中國人民志愿軍入朝參戰。黃繼光知道，此戰若敗，億萬同胞都將重新回到挨餓受凍、飽受欺壓的苦日子，于是他毅然報名參加了人民志愿軍。1951年7 月，黃繼光作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第15 軍45 師135 團2 營6 連通信員奔赴朝鮮戰場。

戰無大小，每一場都可能意味著犧牲，都可能造成“忠孝難兩全”的悲劇。朝鮮戰爭期間，黃繼光曾給母親寫過一封家書，母親回了他一封簡短的信，他們都不愿對方掛念，只報平安和順利。從信件里看得出，這一家人的心是齊的。

“男于陽歷十月二十六日接到來信，知道家中人都很安康。目前雖有些少困難，請母親不要憂愁……男現在為了祖國人民，需要站在光榮戰斗最前面，為了全祖國家中人等幸福日子，男有決心在戰斗中，為人民服務，不立功不下戰場！”

1952 年7 月，黃繼光加入新民主主義青年團（共青團前身），并實現了他的愿望——榮立三等功一次。

1952 年10 月14 日，上甘嶺戰役突然爆發。美軍向志愿軍的2 個連約3.7 平方千米的陣地上，傾瀉炮彈190 余萬發、炸彈5000 余枚——小小的山頭瞬間成了人間煉獄。這場戰役中，為了在天亮前奪回陣地，黃繼光奮力一躍，用胸膛堵住了機槍眼，壯烈犧牲。

網友質疑得沒錯，凡人的肉體當然堵不住機槍的沖擊。但當連隊戰友傷亡殆盡、一起沖火力點的2 個同鄉也相繼倒下、自己又身中多槍任務面臨失敗的當口，黃繼光要的并不是擋住機槍的子彈，他要的只是遮蔽敵人機槍手的視野，制造一個能讓戰友沖上來的時機，哪怕這幾秒鐘需要以他殘存的生命為代價。黃繼光的身軀并不偉岸，事實上，他的身高都達不到參軍標準，他靠著一腔熱血和不屈斗志才得以到達戰場，才有了那驚人一躍。黃繼光的青春定格在了21 歲，他成了永遠的青年。

作為導演，向黃繼光致敬的最好方式就是認認真真地拍好這部電影。我們希望能拼盡全力在電影中還原每一處真實，戰役本身慘烈萬分，實事求是已是最好的尊重和表達。為求場景真實，劇組舍棄了影視基地，跑遍許多地方，尋找類似上甘嶺的山地環境。選好拍攝地點后，工作人員在軍事指導、美術指導的帶領下，把好好一座山折騰成了“戰場”。然后，我們像戰斗推演一樣，把整個過程梳理了一遍，爭取把每個戰斗細節都呈現在電影里。我們用黃繼光的視角參加戰斗，并不斷調整拍攝方案。

有一天，我山上山下忙完，疲憊地站在黃繼光沖鋒的“零號陣地”上，想象著當時山坡上敵人無情宣泄的機槍子彈，而黃繼光彈盡糧絕、身負重傷，卻不斷匍匐前進，出一點錯就是死的畫面——我突然被一種情緒擊中了，但不敢在人前表現出來。回酒店后，我的眼淚就下來了，我獨自哭了很久。我不知道怎么去表述當時的心情，那可能是一種激烈到震顫的悲痛與感動。在長達數月的編寫劇本的過程中，我對黃繼光的了解肯定是越來越深、越來越具體的，我知道他做這件事有多難，但直到站在山上共情的那個瞬間，我才終于有了真切的實感。

戰爭的恐怖是常人無法想象的。青年黃繼光并非無畏，只是心里有比恐懼死亡更重要的事。在電影里，他參軍時說過這樣一段話：“我打小就挨餓受凍，這些都已經不可怕了。但是我知道，我們剛剛解放，如果美國鬼子來了，我們世世代代都要挨餓受凍。我怕的是那個。”這就是黃繼光的信念。無論在怎樣的時代，都會有人因為信念去選擇做困難但正確的事。我們把他們稱作英雄。

經過劇組全體人員2 年多的努力，電影《特級英雄黃繼光》終于在2022 年10 月上甘嶺戰役勝利70 周年之際和觀眾見面了。我希望真正的英雄能夠被尊重，他們的艱難與偉大能被更多人知曉，他們的精神能夠傳承下去。

永遠的青年黃繼光，將鼓勵每一個堅持信念的人，鼓勵他們一直勇敢地堅持做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