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新村，或給父親（組詩）

爰舒

眩暈之雨

工作日我們禁止進入雨中。

被禁止的我們和雨保持一定距離，

等待恰當的時機再進入另一個禁止。

此刻就練習潮濕和平靜，把澆滅的空無

膨脹為更大體積。在雨旁我

重復倒數你遺留的木馬，在告示的走廊上

兀自搖晃著，像倒立播放的童謠

刺痛我耳膜的年邁。

如何讓一場雨連接過去，連接

黃昏的無限和朝陽的衰弱。

將水滴的陣痛安穩收回蜷縮的掌心。

商羊要還給積雨云，倒影要復歸

面龐的可能性，搖晃的水珠奔涌于

青天與眼眶之山。

被雨襲擊的午后，忽然的遠不止條例。

親愛的立法者們，我盲目旁觀了一場

墜落的降臨。還有什么需要說的嗎？

畢竟水不僅是水，

而沉默只能是沉默。

田螺仙

荷花池的逸事濕透紙背。

果決的午后，你挽我，

觸一手泥沙。顫抖的雙肩

也靠在一起，憐惜行筆，

曲折公子落難，和我拆解

干涸海的咸腥。

不可替你添一盞燈，夜深處

陳年的紅袖暗香如煙。

如果可以，讓我的裙邊再短一些，

是否就可以不再抹灰、生火

晦澀如你缸中的死水。

為何不讓我現身一次，你

伏案便輕易抹去我的名字。

夜冷啊公子。

夜航搖曳錦書，你重復

投遞多次佳人。只沒有我的。

即使你夸我伶俐如仙。

生活練習

吃胡蘿卜、蔬菜，被固執的食物馴化。

她沒有待在原地，燃燒一棵蕪菁，

甜度不夠的憤怒。同時她把脫落的臼齒，

丟在高高的屋頂。“希冀它們

快快長大。”不用在死胡同徒握鑰匙，

身上沾滿新落的雪。“你懂得

房屋建造術嗎？我的背上長出新木了。”

等到冬天的門窗安好，就可以一起跳舞，

圍著鹽罐、醬油瓶，雙份的漿果粒，

讓它們輕易地荒廢一生。別為

走失的天使哭泣了，給她抓回

逃跑的紅氣球，記得攥緊童年的掌心。

瘋跑過時間的長廊，

像它們，也可以嘗試踏入生活的心臟。

荷：臆想

季度餐盤。眾多饕餮飽食限定

夏日，你充盈了菡萏。而后

枯萎，配雨殘，

聽南方折斷。水面畫

幾對添朱的朱鹮。

鳥的失控比天更深，

倒影豢養鏡子，你濃睡

薄薄一層湖，隔海的

青蓮纏枝紋。

“一勺湖也作了海。”*

她啞了嗓子

說我們看荷花。

*出自馬雁《看荷花的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