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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公鼎遞藏考述

2023-06-25 23:23:13馬靜田永德
收藏家 2023年4期

馬靜 田永德

關鍵詞:毛公鼎 陳介祺 葉恭綽 端方 陳詠仁

毛公鼎(圖1)以銘文數量位居青銅器之首而被譽為“吉金之冠、國之重寶”,對西周史、青銅器鑄造、書法和藝術等方面的研究具有十分重要的價值。自清代道光末年出土以來,毛公鼎流傳至今已達170 余年,其間歷經滄桑,數易其主,收藏者往往秘而不宣,故其遞藏過程撲朔迷離。毛公鼎自出土以來,一直是中國歷史學界、古文字學界、考古學界乃至海外學者研究的熱門課題。陳介祺、孫詒讓、吳大澂、王國維、董作賓、郭沫若、容庚、于省吾、商承祚、李學勤等歷史、金文和考古學界著名學者都傾力參與研究。通過檢索可以發現,已經公開發表的關于毛公鼎的期刊論文和碩士、博士論文高達數千篇。有關毛公鼎研究的課題主要集中在文字釋讀、著錄、名物制度、時代背景、器物真偽、斷代、鑄造技術等方面,關于毛公鼎收藏的文獻雖不在少數,但因受史料所限,許多問題眾說紛紜,或語焉不詳。本文在以往諸學者研究的基礎上,利用新發現的毛公鼎拓本題跋等文獻資料,對毛公鼎的收藏歷程進行系統考證,以期推進毛公鼎收藏史的研究。

一、濰縣陳氏收藏時期

(一)收藏家陳介祺

第一位收藏毛公鼎的是中國收藏史上如雷貫耳的收藏大家陳介祺。陳介祺(1813 ~ 1884),字壽卿,號簠齋,道光二十五年(1845) 殿試二甲第三名。咸豐四年(1854),四十二歲時就托病辭官回到故鄉,終生致力于金石收藏和研究。他是清代最負盛名的收藏家,藏品以青銅器、璽印、封泥、陶文為重點,總量超過兩萬件。《清史稿》譽其“所藏鐘鼎彝器金石為近代之冠”。1 晚清以來金石學家對他的鑒藏成就無不嘆服。鮑康稱:“壽卿蓄古四十余載,無物不精且多,近代收藏家允推第一。”2 吳云稱:“當今金石之學定推壽卿,收藏之富,窮絕今古,尚猶孜孜不倦,廣為搜羅。”3 陳介祺還是中國金石學史上承前啟后、推陳出新的一代宗師。他不僅在證經補史、名物訓詁、鑒古辨偽等傳統金石學領域做出了許多超越同輩學者的學術貢獻,而且拓展了金石學研究領域,對古陶文、封泥的發現和研究等都具有開創之功,促進了晚清金石學的發展,對中國現代考古學、古文字學、印學等多學科的形成和發展也做出了重要貢獻。

(二)毛公鼎的出土與糾紛

毛公鼎在陜西省岐山縣甫一出土,便引起多方覬覦。當時,岐山縣董家村村民董春生在村西地里挖得毛公鼎,古董商聞訊后以白銀300 兩購得。但古董商運鼎時,被村民董治官以鼎出土于兩家相交地界為由阻攔,鼎不僅沒有運走,古董商還被董治官父子打了一頓。后古董商賄賂當地縣令,董治官被逮捕入獄,鼎被運到縣衙交給古董商。其后,西安古董商蘇兆年購得毛公鼎,運至北京,于咸豐二年(1852)賣給老客戶、翰林院編修陳介祺。還有一種說法是:毛公鼎在陜西岐山出土后,被當地人當作廢銅爛鐵賣給了“爛銅鋪”,爛銅鋪又運到省城西安,準備熔化煉銅,被古董商蘇億年(蘇兆年七弟)發現后,以市錢六千(或說約白銀20 兩)收購后運到北京出售。4 雖然說法不一,但古董商蘇兆年或蘇億年得到毛公鼎,并運到北京出售,這是沒有疑問的。

關于毛公鼎的出土時間,說法不一,主要有以下幾種:

1.1843年

張光遠《西周重器毛公鼎》據容庚在葉公超藏毛公鼎拓本(圖2)上的題跋,推定毛公鼎出土于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這種說法影響較大,常被引用。5

容庚在題跋中說,徐同柏(即徐籀莊)年譜記載,道光二十三年,徐同柏“得張石匏秦中書,寄示岐山所出周鼎雙鉤本,是為毛公鼎著錄之始”。查徐同柏年譜(即《歲貢士壽臧府君年譜》),道光二十三年并沒有張石匏寄示周鼎雙鉤本的內容,而是明確記載徐同柏在咸豐四年四月從其同鄉陳粟園處得到“前所未寄”的毛公鼎拓本。而據徐同柏《從古堂款識學》記載,張石匏所寄周鼎雙鉤本是大盂鼎而非毛公鼎。最早發現這個錯誤的是澳大利亞的巴納,他在1974 年出版的《毛公鼎――西周重要青銅器――反駁的反駁和其真實性可疑方面的進一步證據》一書中加以考證,辨明了事實。張光裕《偽作先秦彝器銘文疏要》、張長壽《毛公鼎出土年份的一則訛傳》等都作過翔實說明。

2. 道光末年

容庚在葉公超所藏毛公鼎拓本上的題跋寫于1937 年1 月,但他在1941 年出版《商周彝器通考》時,關于毛公鼎的出土時間已改為“道光末年”。陳介祺曾孫陳育丞所寫《簠齋軼事》6 也持道光末年說。

3.1850 年

劉階平《陳簠齋先生與毛公鼎》載:“毛公鼎道光三十年庚戌間( 一八五〇年間) 出土于陜西岐山縣。”7 陳夢家《西周銅器斷代》也持此說。

4.1851 年

馮恕《馮氏金文研譜》載:“咸豐辛亥,器出陜西岐山縣,壬子歸陳壽卿。” 8

5.1858 年

《續修陜西省通志稿》載:

按是鼎咸豐八年出土,由爛銅鋪在鄉間收置運省,以備镕化,為蘇億年瞥見,以市錢六千購得之,運京出售,稀世之寶乃得流傳。9

陳介祺于咸豐二年即1852 年購藏毛公鼎,這一點是沒有異議的。在一幅毛公鼎拓本立軸10 上,其上部為毛公鼎銘文,下部為毛公鼎全形拓,中部為陳介祺手書毛公鼎釋文和題記,題記落款時間為“咸豐二年壬子五月十一日”。陳介祺的金石好友鮑康在《跋毛公鼎摹拓本》中寫得也很明確:

咸豐壬子蘇億年載入都,時陳壽卿尚供職詞垣,以重資購藏,秘不示人。11

咸豐壬子即1852 年。據此推斷,凡是晚于1852 年(即陳介祺收藏毛公鼎的時間)的說法均不可信。因此,第5 種說法顯然是錯誤的。第2 種說法“道光末年”與第3種說法并不矛盾。第4 種說法載于1930 年編成的《馮氏金文研譜》,無立論依據,僅為馮恕一家之言。因此,在沒有發現更確切文獻記載的情況下,關于毛公鼎出土時間諸說,還是以道光末年說最合理。

(三)陳介祺秘藏毛公鼎

毛公鼎運到北京后,琉璃廠兩位大古董商德寶齋劉振卿、博古齋祝錫九見到后,認為毛公鼎為國寶重器,不能驚動朝野,必須保守秘密。他們分析當時既有財力、又識貨的人只有二位,一位是何紹基,一位是陳介祺,但何紹基此時任四川學政,很少進京,于是經劉振卿引薦,請陳介祺鑒賞。陳介祺經過仔細研究后,花重金收購了此鼎。陳介祺的很多藏品都是從蘇氏兄弟手中收購的,其中包括道光二十三年收藏的西周武王時期青銅重器天亡簋及古印、秦詔版等。陳介祺購鼎具體花了多少錢,他本人沒有留下任何記載,有傳言是千金,12 但這可能不是確切價格,只是大概數目。

陳介祺視毛公鼎為至寶,終其一生,秘不示人。他之所以“秘不示人”,按照陳育丞的說法,是陳介祺“深有‘懷璧之懼”,13 在當時因藏寶物而招致災禍、甚至危及身家性命的比比皆是,不得不嚴守秘密。陳介祺得鼎二十多年,他的金石好友吳云也從沒得到毛公鼎拓本片紙(圖3),曾致信詢問此事:

從前翁叔均(按:指翁大年)示我毛公鼎拓本,云此鼎在尊處。今查寄示收藏目錄,無此器。究竟世間有此鼎否,竊愿悉其蹤跡,祈示知。14

陳介祺的另一位金石知己吳大澂也曾在信中表示:

聞此鼎在貴齋,如是事實,請貽我一本。15

陳介祺曾致信吳大澂,表示:

惟乞古緣所遇,不忘遠人。羨有奇之必搜,企有副之必惠。當悉拓敝藏以報也。16

陳氏所藏,無不拓贈吳氏,唯獨此請,沒有回應。估計這主要還是出于保密原因,吳大澂當時還是官場在職之人,陳介祺怕一旦吳氏得到毛公鼎拓本,可能整個官場也就無秘密可言了。像毛公鼎這樣的重器一旦公諸于世,隨時可能被權貴強行奪走,甚至為家庭招來更大禍端,而這正是他最擔心的。在評論照相術弊端時,吳大澂曾以陳介祺秘藏毛公鼎為例,指出古器“一經照出,街中市通傳,設洋人、要人見而求之,悔將何及”17 ?這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陳介祺秘藏毛公鼎的原因。陳介祺去世后,毛公鼎漸為世人所知,最后被端方強行購去。陳介祺密藏毛公鼎,可謂是有先見之明。

陳介祺秘藏毛公鼎,還有政治因素的顧慮。陳介祺的父親陳官俊于嘉慶十三年(1808)以殿試二甲第二名中進士,以翰林入值南書房,后為上書房總師傅,是道光皇帝的老師,又授皇長子讀,受到道光帝的信任和尊重,曾任工部尚書、禮部尚書、吏部尚書、協辦大學士,是清代嘉道年間重臣。但陳官俊在仕途上也并非一帆風順,其間屢遭彈劾。雖然因為道光皇帝的保護,每次都化險為夷,但陳介祺自幼在父親身邊,深知清政府吏治腐敗、官場黑暗,所以處事非常低調謹慎。即使這樣,還是遭人暗算。在陳介祺收藏毛公鼎的第二年,即咸豐三年(1853),此時的清政府內憂外患、危機四伏,以軍情緊急、國庫空虛、不能發放春季俸祿為由,命五相國等十八家老臣捐款。陳官俊已于四年前去世,陳介祺被逼代父認捐,其他老臣一般捐三五千兩,最多一萬多兩,陳介祺被逼認捐四萬兩。陳介祺一邊籌款繳納捐款,一邊“因恐須交產之故”安排其妻李氏和子女先回到老家濰縣,他自己也是歸心似箭,但直到咸豐四年才找到機會,托病辭官回到濰縣。從咸豐三年開始,陳介祺把家人和家產陸續送回濰縣,毛公鼎也應該在咸豐三年或四年運到了濰縣。陳介祺在其《感懷》詩中所說“熱鬧場中良友少,巧機關內禍根蟠”,18 即為他對當時官場和社會現實的深刻體悟,也是他選擇退出官場、避居林下田間的真實原因。

(四)陳介祺對毛公鼎的考釋與研究

陳介祺收藏毛公鼎后,請傳拓高手陳畯精心制作了全形拓本和銘文拓本,并對毛公鼎的銘文釋讀、文獻價值、書法價值和斷代等進行了持續二十多年的研究。

1. 銘文考釋

陳介祺是毛公鼎銘文考釋的第一人,有開創之功。毛公鼎在清末一面世,立即引起金石學界的高度重視。此鼎之所以引起如此多學者重視,究其原因,一是此鼎恰逢清代金石學昌盛時代出土,且銘文字數最多,內容豐富翔實,可以起到證經補史的重要作用,二是因為銘文晦澀難懂,疑難字詞多,對銘文的釋讀、斷句和理解分歧大,很多問題懸而難決。毛公鼎銘文一個半世紀以來的考釋史,足以反映近現代金文研究的發展歷程。

在收藏毛公鼎的當年即1852 年五月十一日,時年四十歲的陳介祺在毛公鼎拓本(圖4)上題寫了釋文和后記,全銘僅有約八十字未釋妥,十之七八已作了正確隸定,不識之字則照原文摹寫,可能是一時疏忽,漏寫了一行銘文。19 從發現的文獻看,陳介祺在拓本上題跋前,首先要深入研究,形成草稿,并反復修改后才正式題跋,因此上述釋文只是現在我們能看到的最早版本,在此之前一定曾有稿本存在。此后陳氏又先后四次作考釋,其中有的用墨筆、朱筆、綠筆屢加修改,最后一稿寫于同治十年(1871)七月二十五日,全文一萬二千余言,其中參考了徐同柏、吳式芬和許瀚的成果,此文未刊行,現藏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稍晚于陳介祺的釋文第一稿,徐同柏、吳式芬和許瀚分別作了考釋。此后,學者競相考釋,僅對全銘作專門考釋的學者即已近四十家。王國維的《毛公鼎銘考釋》面世較晚,但方法科學,論證嚴密,成績斐然。在《毛公鼎銘考釋序》中,王國維提出了古文字研究的方法,成為后來研究古文字的基本方法。20 清代學者熟悉先秦典籍,精通音韻訓詁之學,掌握了比較完善的考釋方法,毛公鼎十之八九的銘文已經考釋出來,但由于時代和材料所限,他們對字形缺乏足夠認識,有的學者游離于字形之外作無根基的考證。民國以來,隨著現代考古學、古文字學和歷史學的發展,有銘青銅器和簡帛等新材料的不斷發現,以及郭沫若、容庚、于省吾、商承祚等學者的積極參與,毛公鼎研究進入一個更廣泛、更深入的階段。這一時期做出突破性貢獻的是郭沫若和楊樹達,他們更重視字形分析,注重金文辭例并注意結合典章制度。經過數代學者持續近170 多年的努力,毛公鼎銘文僅有部分字詞沒有達成共識。

2. 價值評價

毛公鼎的價值主要體現在其銘文的文獻價值上,其次是書法藝術價值和作為西周晚期青銅器標準器的價值。

陳介祺在其首次對毛公鼎釋文后跋曰:

鼎銘兩段三十二行,四百八十五字,重文十一字,共四百九十六字。……此鼎較小,而文之多,幾五百,蓋自宋以來,未之有也;典誥之重,篆籀之美,真有觀止之嘆。數千年之奇,于今日遇之,良有厚幸已。21

陳介祺在題跋中已經明確認識到毛公鼎的文獻價值和書法價值,認為毛公鼎銘文達四百九十六字,其字數之多,自宋代以來出土的青銅器中從未曾有過;其典誥文獻價值之重和篆書藝術之美,令人嘆為觀止。

其后學者對毛公鼎價值的評價與陳介祺基本一致,有的只是更具體一些:

使當日孔子見之,必錄入《周書》,在不刪之列。(吳大澂《愙齋集古錄》) 22

本銘為金文最長之文,大可以為研究古史之資料。(郭沫若《毛公鼎之年代》) 23

毛公鼎……為西周流傳至今第一手材料,較《文侯之命》幾經口授傳寫,其真實性過之。而丁寧反覆,作五次發言,也較《文侯之命》為勝。(容庚、張維持《殷周青銅器通論》) 24

毛公鼎為周廟堂文字,其文則《尚書》也。學書不學毛公鼎,猶儒生不讀《尚書》也。(李瑞清題跋毛公鼎銘) 25

毛公鼎銘文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鑄造毛公鼎的西周時期傳世的可信史料非常稀缺。傳世歷史文獻主要是《尚書》中的《周書》,但《周書》僅有19 篇,有的還是春秋時期的文獻和經過后人加工的文獻。青銅器銘文則是第一手資料,其真實性毋庸置疑,史料價值高。

青銅器銘文開始出現于商代前期,一般僅有一二字或少數幾字,商代青銅器銘文最長不超過50 字,內容多為族徽、作器者、受祭人、器名和祈福語。從周初開始,紀事銘文增多,長銘數量增加,到西周中晚期長篇銘文更多,紀事、記言內容更豐富。毛公鼎銘文不僅在商周青銅器中字數最多,而且內容非常豐富,對研究西周時期的職官制度、邦家關系、典章制度、冊命賞賜、名物考訂、文體修辭、書法藝術等都具有重要價值。

關于毛公鼎銘文字數,有多種說法。陳介祺在1852年的題跋中說鼎銘共496 字,中間空2 格,后來又有497、499、500 字的說法。陳介祺說496 字,可能是當時毛公鼎剛發現不久,還有一個字被銹層覆蓋,沒有發現。張之洞最早提出毛公鼎銘文“洋洋五百言”,26 但他認為毛公鼎為偽器,所謂“五百言”可能表示的只是一個概數。

統計數字的差異,主要體現在對“卅”字和失鑄字的不同認識上。如果不算2 個空格(失鑄字)、“卅”字作為1 個字統計的話,毛公鼎銘文就是497 字;如果不算2 個空格(失鑄字),“卅”字算作合文、按2 個字統計的話,毛公鼎銘文就是498 字;如果把2 個空格(失鑄字)統計為2 個字,“卅”字不算合文、按1 個字統計的話,毛公鼎銘文就是499 字;如果把2 個空格(失鑄字)作為2 個字統計,“卅”字算作合文、按2 個字統計的話,毛公鼎銘文就是500 字。

董作賓于1952 年首先從學術角度提出毛公鼎銘文字數為500字:

全銘并重文、合文, 共五百字, 舊說以為四百九十九字,是計“卅”為一字。若以“四匹”“小大”“小子”“一人”等合文例之,也當釋為“三十”,則恰好正足五百字。27

關于青銅器銘文合文:先秦之前的“卅”和“廿”“卌”為“三十”“二十”“四十”合文,到秦漢之際,這些合文逐漸發展為一字一音,成為一個單字,這在古文字學界已是共識。

關于青銅器失鑄字:青銅器鑄造時,因陶范合范和銅液澆鑄工藝失誤等原因,使銘文整字或部分筆畫脫落,導致鑄出的銘文出現整字缺失或部分筆畫缺損的情形,稱為銘文失鑄。依照金文慣例,凡是文義辭例清楚可補出的失鑄字,在青銅器圖錄和金文匯編類文獻中,這種失鑄字也都是計入字數的。

毛公鼎因為銘多字小、銘范制作方式和鑄造技術缺陷等原因,銘文第8 行第6 格和第19 行第13 格失鑄整字2 個,全銘殘缺偏旁和筆畫的達數十處。根據銘文義辭例,2 個整字失鑄的字,應是“今”和“人”字。“今”字所處位置,與第17 ~ 18 行“王曰父今余唯……”句式完全相同,補為“今”字毫無疑問;“人”字還殘存一個筆畫的局部,符合金文“人”字字形和筆勢,也符合同期金文和文獻辭例。因此,497 字再加上2 個失鑄字和“卅”字合文,毛公鼎銘文應為500 字(銘文共32 行,右半16行255 字,左半16 行245 字,其中重文10 字、合文13字、失鑄2 字)。28 據統計,傳世和出土商周時期有銘文的青銅器共有16000 余件,29 而500 字銘文的毛公鼎,當之無愧地位居商周青銅器銘文數量之首。

3. 辨偽鑒真

陳介祺秘藏毛公鼎后,外人即使拓本都難得一見,無法辨別真偽,再加上銘文古奧晦澀,難以理解,以致被人懷疑為贗品。

最有代表性的是張之洞,他在其《廣雅堂論金石札》中說:

昨見陳氏收毛公鼎拓本,乃偽物也。何以言之?文字訛舛一,詞意凡雜二,通篇空泛三。……洋洋五百言,無一事一地一人,皆套語耳,古無此文體,此梅、閻諸君斥《偽古文尚書》者也,是空泛也。陳氏以千金買贗鼎,不亦顛乎! 30

張之洞之所以認為毛公鼎是贗品,是因為他對毛公鼎研究不深,誤以為銘文文字錯誤、詞意繁雜、內容空洞。

首先為毛公鼎辯護的,是陳介祺的金石好友鮑康。他在《跋毛公鼎摹拓本》中說:

秦中出土銅器不可枚數,要以虢季子白盤、盂鼎、毛公鼎三器為最,一時罕有其匹……獨是鼎較小……初出土時,余在秦,曾拓存一紙……都人士尚有疑其贗者,余亦不與辯也。31

鮑康因為曾親眼見過毛公鼎,熟悉其出土、流傳情況,所以對毛公鼎深信不疑,對懷疑者并不以為然,一開始沒有與這些人辯論,只是在題跋中說明其為出土器物,以為這樣真偽問題就不言自明了。在后來《再題毛公鼎拓冊》時,他寫道:

雨蕉盂鼎堅不示人……毛公鼎小而字獨多,半在最深凹處,斷非近人能偽。……余寓秦久,與蘇兆年、張二銘輩時相見,凡作偽之器亦不復諱。……二鼎文字實出土時所有,而近日都下疑者紛紛,宜壽卿有一言以為不知之慨歟! 32

看來懷疑毛公鼎為贗品的人仍然不在少數,所以他認為真偽問題不辯不明,陳介祺應該站出來駁斥這些謠言。鮑康很可能致信陳介祺,要求他出面辟謠。因為陳介祺《簠齋尺牘》在致鮑康的信中說:

《攀古樓款識》自以張(按:指張之洞)說為長,以其博雅而聰穎,于理為近也。祺愧不博又不能窮理,而竊謂古學之長,必折衷于理,博而不明,不能斷也。辭賦之勝,亦必以理,漢學之雜,必擇以理。讀古人之字,不可不求古之文,讀古之文,不可不求古之理,不可專論其字。竊向往之,而愧未能也。

又說:

聞成見或有偏處者,只是考古人之字而未深求古人作篆之法,多見而深求之,真與偽自可信于心矣。文人、才人,香濤足以當之。古文字一篇中之氣,一字中之氣,一畫中之氣,豈今人所能偽哉。33

這顯然是針對張之洞的非難作出的答復。

經過清末以來學者的深入研究,毛公鼎出土初期的質疑在學術界逐步平息。但1937 年衛聚賢在其《中國考古學史》中說:“同光時陳簠齋收養精于偽造者如胥芰泉、田雨帆、王西泉及何昆玉、何瑗玉兄弟于其門,毛公鼎即出其手”,誣稱陳介祺偽造毛公鼎。34 但衛聚賢這個觀點當時并沒有產生反響,因為他并沒有拿出真憑實據,而且以穿鑿附會、常發奇談怪論聞名。35 當國內對毛公鼎的質疑之聲早已銷聲匿跡的時候,澳大利亞學者巴納利用自己在青銅器研究中總結出來的一些錯誤理論、方法和認識,并受張之洞、衛聚賢的誤導,著文稱毛公鼎是近代偽造的贗品,在歐美博物館界和漢學界產生很大影響,使他們不但對毛公鼎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對其他青銅器的銘文也普遍置疑,使當時有些學者在研究西周史時不敢使用青銅器銘文,影響了對西周歷史的研究。港臺學者對巴納的謬論進行了有力反擊,從多方面、多角度、多學科論證毛公鼎無論是器物還是銘文均系真品,絕非偽造。他們的觀點主要體現在張光遠《西周重器毛公鼎》(1973 年),萬家保《毛公鼎的鑄造及相關問題》(1980 年)、張世賢《從商周銅器的內部特征試論毛公鼎的真偽問題》(1982 年)和朱國藩《從詞匯運用角度探討毛公鼎銘文的真偽問題》(2000 年)等論著中。中國學者通過對銘文、器形、內部特征、鑄造方法等方面深入研究,確認毛公鼎為真器,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這場關于毛公鼎真偽問題的論爭,推動中國學者運用現代科技手段來研究青銅器內部隱藏的鑄造技術、金屬性能結構、年代等豐富信息,推動了青銅器銘文鑄造方法、墊片與銘文的關系、金文字形等新課題的研究,改變了青銅器研究只注重銘文和外在特征的狀況。36

(五)陳介祺后人售鼎

光緒十年(1884)七月二十日,陳介祺因突患疾病去世,其藏品析分為三,次子陳厚滋分得毛公鼎。陳介祺生前曾為其子孫立下三條規矩:一不許做官,二不許經商,三不許念佛信教,希望后輩安分守己,做學問。但他的孫子、陳厚滋之子陳陔(字孝笙)違背祖訓,開設了錢莊、藥鋪,想以經商振興家業,但因經營不善造成虧損,面臨還債壓力。

據陳氏后人記載,陳孝笙是在1910 年把毛公鼎賣給端方的,37 經手人是其本家的陳芙珩。陳芙珩的父親陳恒慶在北京做官時,與當時的朝廷重臣端方過從甚密,端方對毛公鼎覬覦已久,于是通過陳恒慶讓其子陳芙珩出面交涉,開價白銀一萬兩。陳孝笙雖然違背祖訓經商,但深知毛公鼎為傳家之寶,開始并沒有為萬兩白銀所動。端方再次通過陳芙珩轉告陳孝笙,除付購鼎款萬兩白銀外,還許諾讓陳孝笙擔任一年湖北銀元局局長。陳孝笙財迷心竅,以為任一年銀元局局長可發大財,不顧家人反對,硬是把陳家收藏了58 年的毛公鼎賣給了端方。鼎賣出后,官位沒有到手,陳孝笙才大夢初醒,方知上當受騙,悔恨交加,一病不起。38 得知此事后,陳介祺的女婿吳重憙感慨萬千,曾賦詩一首:“病史當年臥海濱,十鐘萬印尚紛陳。楚人輕問周家鼎,尤物從來不福人。” 39

二、端方家族收藏時期

(一)權貴收藏家端方

端方,清末滿洲正白旗人,字午橋,號陶齋,謚號忠敏,光緒八年舉人,與那桐、榮慶被時人并稱為“北京旗下三才子”。端方在清末政壇顯赫一時,歷任湖廣總督、兩江總督、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等要職,還曾受清廷委派,率團赴歐美日俄十國考察憲政,是清末滿清貴族中比較有才干的封疆大吏,對晚清現代化進程起到了一定推動作用。宣統三年,清政府將四川民辦鐵路收歸國有,引發了轟轟烈烈的保路運動。端方被委任為川漢、粵漢鐵路督辦大臣,率湖北新軍入川,結果被響應武昌起義的官兵殺死。

據傳端方年輕時,學者王懿榮批評他只知飲酒狎優,不懂碑帖之事,他從此發奮研究金石碑帖,立志成為大收藏家。40 端方位高權重,財力雄厚,搜求金石書畫不遺余力,其藏品門類多、數量大,藏有不少名品、名作和重器,為晚清收藏大家;曾籌辦規模宏大的陶齋博物館,開啟了中國現代收藏的先河。端方幕府金石人才濟濟,他出版的《陶齋吉金錄》《陶齋吉金續錄》等是集體智慧的結晶。

對端方的評價,可以說毀譽參半,眾說不一。嚴復稱其為“近時之賢督撫”41。《清史稿》稱其:“性通侻,不拘小節。篤嗜金石書畫,尤好客,建節江鄂,燕集無虛日,一時文采幾上希畢、阮云。”42 鄭孝胥曾評論清末時人:“岑春煊不學無術,公(按:指張之洞)有學無術,袁世凱不學有術,端方有學有術。”43 但張之洞對其則頗有微辭,稱鄭孝胥說端方“有學有術”,“則未免阿其所好。學問之道無窮,談何容易,彼不過搜羅假碑版、假字畫、假銅器,謬附風雅,此烏足以言學耶”。44 費行簡認為端方:“佻薄奸險,以新政涂飾朝野而已,乘間取賄,所藏金石書畫值三百萬。”45

(二)端方強買毛公鼎

端方為得到毛公鼎,不擇手段,機關算盡。除了通過陳恒慶、陳芙珩父子居中交涉外,據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毛公鼎拓本王崇烈題跋記載,端方曾屢次托王崇烈為其謀奪毛公鼎。王崇烈題跋曰:

毛公鼎舊藏濰縣陳氏,器為天下名寶,為三代文字鴻文巨制。簠齋得此,即畏人知,雖如海豐吳子苾先生求一搨本而不可獲。浭陽忠敏公收藏甲今古,思得此器為壓卷,屢屬余謀之未就。庚戌年竟得之陳氏,真乃精誠所感上抵蒼穹者矣。虎臣先生手拓精本,愛如拱璧。壬子長夏會于春明,出此命題,為記顛末,亦一時佳話也。46

王崇烈,字漢輔,為近代著名金石學家、國子監祭酒王懿榮三子。端方與王懿榮友善,他署理兩江總督時將王崇烈攬入幕府,并薦舉時為直隸候補道的王崇烈管理暨南學堂。王懿榮與陳介祺為忘年之交、金石好友,王崇烈與當時擁有毛公鼎的陳孝笙當屬世交。看來,端方是想利用王陳兩家的私交,來為自己謀取毛公鼎,作為收藏的“壓卷”之作,但屢次“謀之未就”。

最后為端方買到毛公鼎的,是北京琉璃廠式古齋古玩鋪孫桂澄(字秋帆,在北京琉璃廠開設式古齋,曾任京師古玩商會第二任會長)。在孫桂澄舊藏毛公鼎拓本上,姚華在題跋中記載了孫桂澄為端方購鼎的經過:

此鼎乃歸忠愍公端方后所拓,秋帆之所藏也。……方壽老逝世,忠愍得鼎訊可問也。馳書自西山別舍,亟秋帆之濰,信宿至秘無知者,夤夜訪陳氏后人,趁其機勢,侵晨鼎入秋帆手,而濰之巨家來奪, 已無及矣。秋帆遂輦歸京師,忠愍喜可知也。……秋帆又于此鼎有一段因緣,焉可不為之記乎? 47

從姚華題跋中可以看出,孫秋帆為給端方購鼎,晝夜兼程,趕赴濰縣,趁深夜秘密造訪陳孝笙,到黎明時分就把鼎拿到手,等濰縣“巨家”聞訊來爭奪時,為時已晚。在這很短時間內就讓陳孝笙作出賣掉祖傳第一重器的決定,孫秋帆一定是“趁其機勢”,采用了威逼利誘的手段。此題跋是為購鼎當事人孫秋帆所寫,其真實性應該毋庸置疑,只是有些話寫得很隱晦,也許是有些不可告人的手段,不便明言吧。至于孫秋帆采用的手段,在北京琉璃廠有一個廣為人知的傳說:端方從當年湖南巡撫阿林保向嘉慶皇帝50 歲壽辰獻散氏盤的故事中得到啟發,找到了強買毛公鼎的辦法,派人到濰縣找到陳氏后人,以給光緒皇帝祝壽的名義強行買走了毛公鼎。48 這個傳說雖然難以證實,但毛公鼎在1910 年換了主人,從濰縣又回到了北京,端方夙愿得償,卻是不爭的事實。

煙臺市博物館藏毛公鼎拓本(圖5)的一則題跋也記載孫秋帆即為端方收得毛公鼎者。近代書法家羅復堪在此拓本上跋曰:

陳壽卿得此鼎時秘不示人,一時儕輩欲求一墨本而莫能致。……此本鼎足正面在后,正陳拓也。老友孫秋帆為言如此,秋帆即為忠敏公收得此鼎者。49

端方費盡心機購得毛公鼎后,只找人做了幾份毛公鼎拓本(圖6),尚未進行研究和著錄,就在1911 年11 月被殺。

端方去世后,毛公鼎再次成為國內外藏家虎視眈眈覬覦的目標。由于家道中落,端方之妾將毛公鼎質押給天津華俄道勝銀行。

據張光遠《西周重器毛公鼎》記載:傳聞陳介祺因為濰縣有出殯前供奉寶物的風俗,其至親多聞風索借毛公鼎以祭,因不勝其煩,于是用翻砂法仿鑄了兩件偽器專供借祭。端方家人將毛公鼎抵押給華俄道勝銀行時,因有人懷疑其為偽器,銀行特地派人到濰縣驗明真假。50 我們認為,這些純屬捕風捉影的傳聞,毫不可信。張光裕認為,假鼎是陳氏后人為避免鄉俗商借的煩擾而仿鑄以作應酬的。51此說有一定可能性,但也只能當作傳聞來看待。

1926 年前后,北平大陸銀行總經理談荔孫認為國寶放在外國銀行不妥,向端方家人表示愿以較低利息質押毛公鼎。經端方家人同意,代向天津華俄道勝銀行贖出,改存北平大陸銀行。52

三、葉恭綽收藏時期

(一)葉恭綽購鼎護國寶

葉恭綽,廣東番禺人,曾任北洋政府交通總長、孫中山廣州國民政府財政部長、南京國民政府鐵道部長,新中國成立后任中央文史館副館長、北京中國畫院院長。他不僅是一位近現代著名的政治活動家、書畫家,也是一位收藏大家。他從事收藏,是為了保護國家文物,避免流失海外,也是為了研究中國美術,撰寫中國美術史。為此,他購買了許多珍貴書畫碑帖、銅器、瓷器和古籍善本,晚年大都捐贈給了北京、上海等地的文博機構。

1925 年,為保護國寶,時任北洋政府交通總長的葉恭綽聯合鄭洪年、馮恕合股購買了毛公鼎。鄭洪年和馮恕也是保護毛公鼎的功臣,但人們對此鮮為人知。1930 年,鄭洪年、馮恕兩人出讓了股份,毛公鼎歸葉恭綽一人收藏,葉家的命運從此就和毛公鼎交織在一起。

從歸葉恭綽收藏到后來交民國中央博物院公藏這段時間,毛公鼎的蹤跡時隱時現,許多環節撲朔迷離、眾說紛紜。葉恭綽深知收藏毛公鼎的風險,所以他也跟陳介祺一樣,始終嚴守秘密,在其著述中也沒有任何記載,即使對與他關系密切的蔡元培,也是守口如瓶。據《蔡元培日記》記載:當時人們聽聞葉恭綽收藏了毛公鼎,但他對外不承認收藏此鼎。53

(二)葉公超舍命護寶鼎

抗戰時期,毛公鼎差點落到侵華日軍手中。據葉恭綽侄子葉公超口述:1937 年上海淪陷后,葉恭綽到香港避難,毛公鼎沒有來得及帶走。1940 年,葉恭綽的姨太太潘氏為侵吞葉氏在上海的家產,提起訴訟,于是葉恭綽請其侄子葉公超代為應訴。葉公超從其任教的昆明西南聯大途經香港趕赴上海。在香港,葉恭綽叮囑葉公超:

我把毛公鼎交付給你,日后不得用它變賣,不得典質,尤其不能讓它出國,有朝一日,可以獻給國家。

葉公超到上海后,不料葉恭綽的姨太太潘氏為贏得訴訟,竟向日本憲兵隊密報葉恭綽收藏毛公鼎的事情。日本憲兵隊遂到葉家搜查,但當時因為先搜出了一些字畫和兩支自衛手槍,日軍目標轉到手槍上面,疏忽了對毛公鼎的搜查。當時毛公鼎就藏在葉公超的床底下,竟然沒有被發現,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葉公超隨即被捕,被誣以間諜罪,屢遭審問。葉公超在日本憲兵總部坐牢四十九日,被審訊七次,遭鞭撻、水刑兩次。其間,葉公超密囑家人請鑄工仿造了一件毛公鼎交給日本憲兵,葉公超才被其兄葉子剛花重金保釋出獄。1941 年夏,葉公超設法擺脫日軍監視,密攜毛公鼎到香港交還葉恭綽。但香港于同年底被日軍侵占,葉恭綽又攜毛公鼎輾轉返回上海。54

四、陳詠仁收藏時期

葉恭綽因為營救葉公超耗費巨資,自己又身染重病,生活困難,不得不把毛公鼎質押給銀行。55

在抗戰勝利前的1942 年,56 漢奸商人陳詠仁為求自保,出資將毛公鼎從銀行贖出。葉恭綽與其約定,抗戰勝利后將寶鼎捐獻給國家。民國時期,不少報刊都報道過陳詠仁收藏毛公鼎,并在抗戰勝利后將鼎上交國家的新聞。57

據劉階平《陳簠齋先生與毛公鼎》 58 記載:

迨三十年冬,香港淪于日寇,鼎將淪于敵手,幸得番禺陳詠仁搶購秘藏,并愿獻諸政府。時三十三年間,經第三戰區呈報政府,并請予嘉獎。惟以當時抗戰期,交通不便,未能移運。及抗戰勝利后,政府除明令嘉獎陳氏外,并將鼎發交國立中央博物院。

從這段記載看,陳詠仁在1944 年抗戰即將勝利前,通過第三戰區呈報政府,表示要捐獻毛公鼎,但毛公鼎被以“交通不便”為由,留在了上海。

近年拍賣會上曾出現多件毛公鼎全形拓,上面都鈐蓋著一枚印章“陳氏詠仁利仁于勝利還都年獻呈國府”,有的還鈐印“陳氏所藏”“陳詠仁伯陶鉥書”“陳利仁”等印,其中一幅還有張叔平1946 年題跋:

毛公鼎信為國寶,友人陳氏于寇亂中收獻中央之盛舉,崇詩兄實玉成之,拓此以為紀念。民國丙戌三月。59

從這些信息看,陳詠仁購鼎、獻鼎之事不虛,其獻鼎時間當在張叔平題跋時間“民國丙戌三月”(即1946 年3 月)之前,李崇詩居間促成此事。在陳詠仁獻鼎過程中的一個關鍵人物李崇詩(1904 ~ 1996),是國民黨軍統少將,1944 年任中美特種技術合作所少將參謀長,1946 年任軍統局上海站站長、上海辦事處主任。上海檔案館一份檔案記載毛公鼎曾在上海軍統局保存。60 看來是經李崇詩協調,陳詠仁獻鼎后,因“交通不便”而保存在上海軍統局,具體地點是上海杜美路的中美合作所。61

陳詠仁早年是一位機械工程師,抗戰前在無錫開設鐵工廠,因技術高超又善于經營,在蘇南工商界享有一定聲譽。抗戰時,陳詠仁與日軍勾結,為侵略者制造軍需機械,并擔任上海偽中央儲備銀行副總裁。為了給自己留后路,陳詠仁買下毛公鼎并答應抗戰勝利后捐獻給國家。如果沒有獻鼎之舉,也許抗戰勝利后陳詠仁就被以漢奸罪處決了。借助獻鼎并受嘉獎的光環,他利用抗戰期間的不義之財,重金賄賂國民黨官員,得以逍遙法外。新中國成立后,陳詠仁繼續從事機械工業和五金器材的經營活動,1952 年因被揭發出大量偷稅、漏稅等經濟犯罪行為,加上此前漏掉未處理的漢奸罪,被諸罪并處。

五、寶鼎收歸公藏歷程

(一)曲折收歸公藏路

抗戰勝利后,上海軍統局并沒有立即把毛公鼎上交,而是幾經周折,才歸中央博物院收藏。

據當時參與追繳毛公鼎的徐伯璞回憶,抗戰勝利后,社會傳聞毛公鼎在上海,有人為保住自己的不義之財購買后送給了戴笠,輿論嘩然。學術界要求徹底調查,收回國寶。這時,一些國民黨要員和社會上的人都挖空心思地想占有毛公鼎,同時民國政府還有三路人馬也在積極行動,這三路人馬是民國政府教育部負責文物博物館工作的官員徐伯璞、教育部京滬區特派員蔣復璁和上海市教育局。徐伯璞三次通過教育部向行政院呈請,終于獲得“準予撥給”的批文,手持這“尚方寶劍”連夜趕往上海,又經反復交涉,才將毛公鼎從上海敵偽物資管理委員會(看來這時毛公鼎已由上海軍統局交給了上海敵偽物資管理委員會)帶回南京,在辦公桌下放了20 多天,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才又移交當時的中央博物院收藏。移交時間約在1946 年7 月上旬,那時該院負責人是李濟,因病休,由專門委員曾昭燏領回。62 毛公鼎從此結束了在民間收藏的歷史。1946 年10 月,中央研究院舉辦文物還都展覽,毛公鼎赫然在列。這是毛公鼎自出土以來,首次公開亮相。1948 年底,毛公鼎與故宮博物院和中央博物院所藏大批國寶重器被運到臺灣臺中北溝,1965 年遷往臺北外雙溪,成為臺北故宮博物院鎮館之寶。

(二)三次錯失留大陸機會

有一件鮮為人知的事情是,其實毛公鼎曾有留在大陸的機會。上海檔案館有一份檔案,是上海市教育局呈報上海市政府關于奉命接管毛公鼎的匯報,從這份檔案內容看,行政院本來在1946 年4 月份通過上海市政府要求上海市教育局接管毛公鼎,還成立了由葉恭綽等組成的毛公鼎保管委員會,但上海市教育局功虧一簣,行動比徐伯璞遲了一步。63 如果上海市教育局搶先一步的話,毛公鼎現在也許就不是在臺北故宮博物院,而是留在上海或北京了。另外,此前還曾有兩次留在陳介祺故鄉山東的機會。1947 年,中央博物院曾約請王獻唐去看毛公鼎,事后他寫了《從毛公鼎說到張宗昌韓復榘》,文中記載張宗昌和韓復榘在山東主政時,山東省圖書館曾先后兩次組織毛公鼎“還鄉”運動,但因這兩人只知中飽私囊,購鼎還鄉的努力都以失敗告終。 64

六、結語

毛公鼎自出土以來,歷代藏家均視為重寶。在1946年捐獻歸公之前,藏家為安全起見,大都秘藏不宣。通過對新出文獻資料的系統梳理和研究,我們終于拂去歷史迷霧,弄清了毛公鼎遞藏的重要時間節點和關鍵遞藏過程。

毛公鼎出土以來170 多年的流傳歷程,與中國近現代波瀾壯闊的歷史息息相關。毛公鼎的收藏史堪稱中國近現代史的一個縮影,從中可以看到收藏它的主人的命運,看到我們國家的命運,也可以看到陳介祺、葉恭綽、葉公超等收藏家和文化界、學術界對民族文化堅守與傳承的不懈努力。相信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夢想的征程上,曾見證周代宣王中興和三千年波瀾壯闊文明發展史的毛公鼎,一定會在不遠的將來重返祖國大陸,再次見證中華民族的盛世輝煌。

1 (清)趙爾巽等:《清史稿》卷三六五,中華書局,1977 年,第11439 頁。

2 (清)鮑康:《觀古閣叢稿》(附《續叢稿》),清同治十二年刻本,第31 頁。

3 (清)吳云:《兩罍軒尺牘》卷十,清光緒十年刻本,第777 頁。

4 《續修陜西省通志稿》卷一百三十五《金石》,《中國地方志集成· 省志輯· 陜西》第七冊,鳳凰出版社,2011

年。賀越明:《毛公鼎,國之重器的輾轉路》,《同舟共進》2016 年第12 期,第67 ~ 68 頁。

5 陸明君《簠齋研究》(榮寶齋出版社,2005 年,第48 頁)、游國慶主編《二十件非看不可的故宮金文》(臺北故宮博物院,2012 年,第54 頁)、陸明君《陳介祺年譜》(西泠印社出版社,2015 年,第51 頁)均持此說。

6 陳育丞:《簠齋軼事》,《文物》1964 年第4 期。

7 劉階平:《階平文存》,文史哲出版社,1980 年,第49 頁。

8 參見張光裕《偽作先秦彝器銘文疏要》,香港書局,1974年,第389 頁。

9 同注4。

10 參見《濰縣志稿》卷三十所載《陳介祺毛公鼎釋文》照片、劉階平《陳簠齋先生與毛公鼎》所載《毛公鼎釋文》立軸照片、陳育丞《簠齋軼事》所載《陳簠齋早年手題毛公鼎釋文》照片。前二文所載應為同一件藏品。陳育丞文所載應為上述藏品之局部。

11 (清)鮑康:《跋毛公鼎摹拓本》,《觀古閣叢稿》。

12 (清)張之洞:《廣雅堂論金石札》卷三,1933 年南皮張氏刻本。

13 同注6。

14 轉引自陳繼揆《毛公鼎舊事》(下),《文物天地》1992 年第1 期。

15 同注14。

16 (清)陳介祺:《秦前文字之語》,齊魯書社,1991 年,第275 頁。

17 (清)潘祖蔭:《潘祖蔭致吳愙齋書札》,國家圖書館藏稿本。

18 陳氏家藏手稿。轉引自陸明君《簠齋研究》,第13 頁。

19 參見陳育丞《簠齋軼事》所載《陳簠齋早年手題毛公鼎釋文》照片。

20 王國維:《毛公鼎銘考釋》,劉慶柱等編:《金文文獻集成》第24 卷,線裝書局,2005 年,第497 頁。

21 參見陳育丞《簠齋軼事》所載《陳簠齋早年手題毛公鼎釋文》照片。

22 (清)吳大澂:《愙齋集古錄》第四冊,商務印書館,1918年石印本,第10 頁。

23 郭沫若:《毛公鼎之年代》,《金文叢考》,人民出版社,1954 年,第256 頁。

24 容庚、張維持:《殷周青銅器通論》,中華書局,2012 年,第92 頁。

25 參見《歷代碑帖法書選》編輯組:《毛公鼎銘文· 說明》,文物出版社,2005 年。

26 同注12。

27 董作賓:《毛公鼎考年》,《金文文獻集成》第29 卷,第59 頁。

28 關于毛公鼎銘文字數的討論,詳見游國慶《毛公鼎的字數問題――兼述銘文內容并語譯》,《故宮文物月刊》第309期,2008 年。

29 吳鎮烽編著《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 年)收商周有銘青銅器16704 件。

30 同注12。

31 同注11。

32 (清)鮑康:《再題毛公鼎拓冊》,《觀古閣叢稿》。

33 (清)陳介祺:《簠齋尺牘》,上海商務印書館,1919 年。

34 衛聚賢:《中國考古學史》,商務印書館,1937 年,第120 頁。

35 參見劉斌、張婷《衛聚賢與中國考古學》,《南方文物》2009 年第1 期。

36 張世賢:《從毛公鼎的真偽鑒別展望中國古器物學的研究(上)》,《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1994 年12 月第6 卷第2 期;《從毛公鼎的真偽鑒別展望中國古器物學的研究( 下)》,《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1995 年5 月第7 卷第1 期。

37 ①陳繼揆:《毛公鼎舊事(下)》。②王漢輔1912 年在毛公鼎拓本跋曰:“浭陽忠敏公……庚戌年(1910)競得之陳氏。”本鈞跋曰:“毛公鼎……庚戌歸端忠敏。”(《紀念北京大學建校一百周年北大圖書館藏古代書法作品專輯毛公鼎拓片》,《書法叢刊》1998 年第1 期)

38 陳繼揆:《毛公鼎舊事(下)》。關于毛公鼎售出時間和價格,陳秉忱致陳繼揆的信札與陳繼揆《毛公鼎舊事》所載略有不同。陳秉忱的信札記載:“毛公鼎賣給端方午橋的時代,是在一九一0之際(不會再晚)……以萬兩或二萬兩代價買去。”

39 同注14。

40 李士衡編著:《大收藏家》,萬卷出版公司,2007 年,第37 頁。

41 王栻主編:《嚴復集》,中華書局,1986 年,第736 頁。

42 (清)趙爾巽:《清史稿》卷四六九,中華書局,1977 年,第12787 ~ 12788 頁。

43 劉成禺著,姜弘點校:《世載堂雜憶》,山西古籍出版社,1995 年,第66 頁。

44 同43。

45 費行簡:《近代名人小傳》,《近代中國史料叢刊正編》第78 冊,文海出版社,1967 年,第207 頁。

46 參見北大圖書館藏毛公鼎拓本王漢輔題跋,《紀念北京大學建校一百周年北大圖書館藏古代書法作品專輯毛公鼎拓片》。

47 參見西泠印社紹興二〇一五年首屆藝術品拍賣會孫桂澄舊藏毛公鼎拓本姚華題跋。

48 陳重遠:《毛公鼎流傳民間九十五年》,《金石談舊》,北京出版社,2015 年,第16 頁。

49 宋松:《煙臺市博物館藏毛公鼎拓本略考》,《中國文物報》2022 年7 月5 日6 版。

50 張光遠:《西周重器毛公鼎――駁論澳洲巴納博士誣偽之說》,《故宮季刊》1972 年第7 卷第2 期。

51 張光裕:《偽作先秦彝器銘文疏要》,香港書局,1974 年,第384 頁。

52 同注50。

53 參見楊雨瑤《葉恭綽先生藝文年譜( 下)》,《藝術工作》2019 年第2 期,第65 頁。

54 同注50。

55 葉子剛:《毛公鼎幾經滄桑話統一》,《紫禁城》1986 年第2 期。

56 游國慶主編:《千古金言話鐘鼎》,第28 頁。

57 郭林:《毛公鼎的悲哀》,《龍門雜志》,第二期,第15頁;《浙江省立圖書館新到圖書簡目》,《圖書展望》復刊第1 期,34 頁。另據葉子剛《毛公鼎幾經滄桑話統一》記載,葉恭綽將收藏多年的二百多件宣德鼎彝等文物賣給富商陳詠仁,籌得巨款,把毛公鼎從銀行贖出。但這時毛公鼎又被國民黨軍統局局長戴笠盯上了,葉恭綽考慮到自己年邁體弱,無法與其抗爭,便約定毛公鼎不可出國,直到戴笠應允,才轉讓戴笠。徐伯璞《毛公鼎得失記》則記載,是一位劉姓老人為保不義之財獻鼎于戴笠。

58 劉階平:《陳簠齋先生與毛公鼎》,《書目季刊》1973 年第7 卷第3 期。

59 參見東方大觀2016 春季拍賣會舊拓毛公鼎并銘文張叔平題跋。

60 劉慶功:《有關毛公鼎的一份檔案》,《紫禁城》2008 年第9 期。

61 同注50。

62 徐伯璞:《毛公鼎得失記》,《鐘山風雨》2001 年第6 期。徐伯璞在此文中記載,在王世杰撰文的刻石拓片中,中央博物院領歸毛公鼎的日期是“三十五年八月一日”,即1946 年8 月1 日。劉慶功《有關毛公鼎的一份檔案》所載1946 年6 月上海市教育局局長顧毓琇、副局長李熙謀簽具上報市政府的《上海市教育局關于接受毛公鼎情形報告》,與徐伯璞此文所記毛公鼎收歸公藏過程略有出入。

63 同注60。

64 王獻唐:《從毛公鼎說到張宗昌韓復榘》,《山東圖書館學刊》2009 年第3 期。

(責任編輯:田紅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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