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華醫典》的泄瀉中藥內治組方規律研究

葉青艷　王見義　瞿惠燕　楊濤　屠燕捷　郭永潔　周華　凌琪華

摘要 目的：基于中醫傳承輔助系統軟件，分析《中華醫典》中治療泄瀉的用藥規律，為挖掘中醫藥治療泄瀉臨床及新藥研發提供參考。方法：收集《中華醫典》中歷代治療泄瀉的內服方劑，構建治療泄瀉的古代文獻數據庫。應用中醫傳承輔助平臺，對篩選出的方劑進行用藥頻次、四氣、五味、歸經及組方規律分析。結果：共篩選出治療泄瀉的方劑427首，涉及中藥358味。頻次≥43次的中藥有13味，使用頻次較高的前5位藥物為：甘草、黃連、干姜、當歸、人參，補虛藥使用最多，藥性主要為溫性藥，其次為寒性藥、平性藥，藥味主要為苦味，其次為甘味、辛味，主要歸脾、胃二經。最常用的藥對為干姜-甘草。核心藥物組合以黃連、黃柏、阿膠為主的類似處方最多。結論：古代醫家治療泄瀉的藥味選擇上以“寒溫并用”為特點，治法以“清補兼施”為主。

關鍵詞 泄瀉；中藥；內治療法；用藥規律；中華醫典；數據挖掘；中醫傳承輔助系統；關聯規則

Formulation Regularity of Prescriptions for Diarrhea in The Chinese Medical Code

YE Qingyan1，WANG Jianyi1，QU Huiyan1，YANG Tao1，TU Yanjie2，GUO Yongjie2，ZHOU Hua1，LING Qihua1

（1 Shuguang Hospital Affiliated to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anghai 201203，China; 2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anghai 201203，China）

Abstract Objective：To explore the medication regularity of prescriptions against diarrhea in The Chinese Medical Code based o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Inheritance Support System（TCMISS） to provide new ideas and methods for the clinical treatment of diarrhea by TCM and new drug development.Methods：Oral prescriptions for the treatment of diarrhea in The Chinese Medical Code were collected.A database of ancient literature on the treatment of diarrhea was established.TCMISS was employed to analyze the frequency of drug use，qi，flavor，meridian tropism，and formulation regularity of the screened prescriptions.Results：A total of 427 prescriptions were screened out，involving 358 Chinese herbal drugs.There were 13 Chinese herbal drugs with frequency≥43 times，and the top 5 drugs were Glycyrrhizae Radix et Rhizoma，Coptidis Rhizoma，Zingiberis Rhizoma，Angelicae Sinensis Radix，and Ginseng Radix et Rhizoma.The most commonly used drugs were deficiency-tonifying ones.In terms of drug nature，the majority of drugs were warm，followed by cold and neutral.In terms of flavor，the drugs were mainly bitter，followed by sweet and pungent.The drugs mainly acted on the spleen and stomach meridians.Zingiberis Rhizoma-Glycyrrhizae Radix et Rhizoma served as the most common drug pair.The prescriptions with core combinations of Coptidis Rhizoma，Phellodendri Chinensis Cortex，and Asini Corii Colla were abundant.Conclusion：The medication against diarrhea by ancient doctors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combination of cold and warm drugs，and the treatment methods are dominated by both clearing and tonifying.

Keywords Diarrhea; Chinese medicine; Internal treatment; Medication regularity; The Chinese Medical Code; Data mining; TCMISS; Association rules

中圖分類號：R285；R282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673-7202.2023.01.019

泄瀉是臨床常見病、多發病，是指以排便次數增多，糞質溏薄或完谷不化，甚至瀉出如水樣為主癥的病證［1］。泄瀉可單獨為病，也可存在于其他疾病的伴隨癥狀中，現代臨床多統稱為腹瀉。因消化器官功能和器質性病變而發生的腹瀉如胃腸功能紊亂、慢性腸炎、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功能性腹瀉、急性腸炎、炎癥性腸病、吸收不良綜合征，內分泌及代謝障礙疾病如甲狀腺功能亢進、糖尿病、系統性紅斑狼瘡、尿毒癥、腫瘤及藥物相關性腸炎等出現腹瀉癥狀均可參照泄瀉辨證施治［2］。泄瀉的病名并非自古有之，在《黃帝內經》中無“泄瀉”之名，但有“泄”“鶩溏”“注泄”等稱呼。“泄”基本可囊括大部分泄瀉病名，有“濡泄”“飧泄”“洞泄”“溏泄”“后泄”“下泄”等。古人將大便溏薄而勢緩者稱為泄，大便清稀如水而勢急者稱為瀉［3］。古代醫家對泄瀉的治療經驗豐富，從先秦開始均有方藥記載，至今積累了大量的臨床治療泄瀉的方劑。

《中華醫典》收錄了中醫學古籍1 165部，是至今為止規模最宏大的中醫類電子叢書。本研究檢索整理了《中華醫典》中涉及泄瀉治療的方劑，利用中醫傳承輔助平臺軟件對方藥進行了深入挖掘，對涉及的藥物組合、性味、歸經、用藥規律進行了分析，為臨床運用和新藥研發提供思路。

1 資料與方法

1.1 資料來源 處方來自于湖南電子音像出版社出版的《中華醫典》（第5版）［4］中收錄的醫學古籍中治療泄瀉的內服方劑。

1.2 檢索策略 將“泄瀉”“下利”“痢疾”“霍亂”“洞泄”“溏泄”“注下”作為檢索詞進行檢索。

1.3 納入標準 明確提及主治的內服方劑；不同時代列同一方者，錄其最早；單方也納入。

1.4 排除標準 內容重復出現的文字；僅論述泄瀉，無處方的條文；論述與檢索詞無關的文段；治療其他疾病的條文；在原方基礎上進行加減的方劑。

1.5 數據的規范與數據庫的建立

1.5.1 數據庫的建立 由2名研究人員分別依據納入、排除標準，對文獻進行篩選，如有疑義則與第3名研究員達成一致。錄入采用2人獨立錄入，為數據挖掘結果的可靠性提供保障。

1.5.2 數據庫的規范 名詞術語標準化：參照2015年版《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5］《中藥大辭典》［6］等對中藥的藥名進行規范，忽略藥物的生熟及炮制情況，除非《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中將炮制品單列。如炙甘草與生甘草、生半夏與法半夏等；吳白術-白術、縮砂仁-砂仁，醋石榴皮-石榴皮，白茯苓-茯苓，桂心-肉桂，子芩-黃芩，濃樸-厚樸，亂發燒灰-血余炭，橘皮-陳皮。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規范命名，石鐘乳-鐘乳石；烏梅肉-烏梅，御米殼-罌粟殼不進行炮制方法的區分。

1.6 數據分析 使用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3.0），中國中醫科學院中藥研究所提供，通過“數據分析”中的“組方分析”等功能，對藥物基本信息如四氣、五味分布、歸經分布、藥物頻次規律進行分析，并通過聚類分析得出核心藥物組合。427首處方經規范后共包含中藥358味，進行藥物描述性統計。并根據《中藥學》［7］教材，對藥物分類。對427首方劑進行組方規律進行數據挖掘，應用關聯規則挖掘方法，經過綜合分析，本研究將最小支持度設置為“43”（即10%），最小置信度設置為0.60，將藥物組合出現的頻次按照高低進行排序。借助“規則分析”功能，分析所得組合的規律。

2 結果

2.1 用藥頻次 藥物使用頻次≥43次的中藥共13味，補虛藥（甘草、當歸、人參、白術），溫里藥（干姜、附子、肉桂），清熱藥（黃連、黃柏），化濕藥（厚樸），利水滲濕藥（茯苓），收澀藥（龍骨）。見表1。

2.2 藥物功效、性味、歸經分布 中藥以補虛藥為主，其次為清熱藥、溫里藥。藥性主要為溫性藥，其次為寒性藥、平性藥，藥味主要為苦味，其次為甘味、辛味，主要歸脾胃二經。見表2～4。

2.3 基于關聯規則分析的組方規律分析 得到常用藥對12對，涉及藥味9味。前3位藥對分別是干姜-甘草，干姜-附子，人參-甘草。見表5。

置信度≥0.60的藥物組合共有5組。藥物之間關聯的“網絡化展示”，其中居于網絡圖中間的當歸、干姜、黃連、甘草是治療泄瀉最常用的核心中藥。見表6，圖1。

2.3 基于關聯規則的核心用藥組合規律 聚類分析得到的核心藥物組合，以黃連、黃柏、阿膠為主的類似處方有177首，以含有干姜、當歸、甘草為主的類似處方有155首，以含有干姜、白術、甘草為主的類似處方有95首。見表7。

3 討論

歷代醫學書籍中關于泄瀉的記載內容豐富，對提高中醫藥治療泄瀉類疾病的臨床療效具有現實意義，為相關中藥新藥研發提供思路。本文運用中醫傳承輔助平臺系統軟件，分析《中華醫典》中治療泄瀉的427首內服方劑涉及358味中藥，提煉出治療泄瀉最常用的藥物有：甘草、黃連、干姜、當歸、人參、附子、白術、肉桂、黃柏、厚樸等。使用頻次最高的甘草性味甘平，歸心、肺、脾、胃經，通行十二經，調和諸藥。現代研究發現甘草及其有效成分具有抗炎調免疫、抗潰瘍等作用［8］。其次為黃連，性苦味寒，入心、肝、膽、胃、大腸經，具有清熱燥濕，瀉火解毒之效。《神農本草經》謂之主“腹痛下利”［9］。現代研究發現其具有降血糖、抗菌、抗氧化、消炎等藥理活性［10］。使用頻次第3位為干姜，其性辛、熱，歸脾經、胃經、腎經、心經和肺經，具有溫中散寒、回陽通脈之效，《神農本草經》謂之主“下利”［9］。現代藥理研究表明其具有增強胃黏膜防御能力，促進胃腸消化功能［11］。藥物分類以補虛類藥物所占比例最多，之后依次為清熱類、溫里類、解表類、收澀類等藥物。藥性以溫性藥最多，藥味以苦味為多。溫性藥多有補益之功，調陰陽，和氣血，散寒，止痛。葉桂對泄瀉的認識：“下痢腹痛，是初因寒濕傷脾，久變濕熱，蒸于腸胃”，當以苦泄小腸，兼分利而治。藥物歸經以入脾胃二經最為常見，如《景岳全書》云：“泄瀉之本，無不由于脾胃。”又因“脾胃屬土，惟火能生”，即陽氣對于脾胃運化功能正常發揮有著重要的作用，因而在治療上以溫陽為要，正如張仲景（張機）在治利時強調溫補多而清熱少。

中藥在臨床應用中根據病情需要和藥性特點，有選擇地將兩味或兩味以上的藥物，按一定組方原則配運用，有助于充分發揮或提高療效，并減輕或消除不良反應。對方劑進行關聯規則分析發現使用較多的藥物組合有：干姜-甘草，干姜-附子，人參-甘草。干姜、甘草配伍為《金匱要略》中“甘草干姜湯”方。干姜辛熱助陽，甘草甘緩止痛。辛甘合用有復中焦陽氣之功，治脾胃虛寒的胃痛、嘔吐等癥。干姜、附子配伍：附子與干姜雖同屬辛熱，但附子善走，過于發散，而干姜偏于守中，止而不行。二者相須為用，干姜能助附子回陽救逆，而且緩其毒性。《傷寒論》中凡下利、自利或下利清谷、脈微弱、惡風寒而口不渴者，或見表熱里寒而脈象浮遲無力者均運用干姜、附子配伍［12］。實驗研究發現干姜能增加附子的藥效［13-14］。人參、甘草配伍：人參既能大補元氣，又能益血生津，為補藥之良品，虛證之要藥。《本草經疏》記載人參主治“脾胃俱虛……補助脾胃之元氣。……調中者，脾治中焦，脾得補則中自調矣。”［15］甘草氣薄味厚，既能補脾胃之不足，又能調和諸藥。主治“氣液不足”［16］。二藥相須為用，使氣血津液得生，虛損諸證自解。

通過聚類算法分析，核心組方分析得到3組核心藥物：黃連、黃柏、阿膠，干姜、當歸、甘草，干姜、白術、甘草。核心藥物組成多為清熱、補虛之品單用或聯用，如黃連阿膠湯、烏梅丸、理中湯化裁，體現了清補并用的用藥特點。《類聚方廣義》曰：“黃連阿膠湯治久痢，腹中熱痛。心中煩而不得眠，或便膿血者。”黃連、阿膠是張仲景治血痢的主要藥對［17］。《細菌性痢疾中醫內科臨床診療指南》［18］和《中醫兒科臨床診療指南·細菌性痢疾（制訂）》［19］中均推薦黃連阿膠湯合駐車丸治療陰虛痢。烏梅丸首載于《傷寒論》，王孟英稱其為“治久利之圣方”。烏梅丸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具有顯著的治療作用，其作用機制可能與調節腸道菌群和降低炎癥介質腫瘤壞死因子-α、白細胞介素-6含量有關［20］。理中湯聯合雙歧桿菌三聯活菌片治療腹瀉型胃腸功能紊亂患者，能提高臨床治療效果，降低炎癥介質水平，增強免疫功能［21］。實驗研究發現其改善胃腸運動的功能與其抗乙酰膽堿、抑制交感神經興奮以及對平滑肌的直接作用有關［22］。

本研究通過中醫傳承輔助平臺（V3.0）對古代文獻中治療泄瀉的規律進行了系統分析，但也存在一些不足：1）本研究未涉及癥狀、證型、藥量等因素分析，未能得出方證關系等分析，今后應進一步拓展泄瀉的方-證、癥狀-證候-方藥之間的關系，更全面地分析泄瀉用藥特點；2）平臺應用的是無監督的聚類算法，由于處方核心組合沒有固定，因此分析結果存在偏差。

綜上所述，本研究借助中醫傳承輔助系統對古代醫家治療泄瀉的方藥進行深入挖掘與探索，發現潛在的遣方用藥規律，“寒溫并用、清補兼施”為主要特點，對臨床及基礎研究有一定的啟發。

利益沖突聲明：無。

參考文獻

［1］張聲生，王垂杰，李玉鋒，等.泄瀉中醫診療專家共識意見（2017）［J］.中醫雜志，2017，58（14）：1256-1260.

［2］唐承薇，張澍田.內科學：消化內科分冊［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5：24-25.

［3］周仲瑛.中醫內科學［M］.北京：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09：235-242.

［4］裘沛然，鄧鐵濤，王永炎.中華醫典［M/CD］.長沙：湖南電子音像出版社，2014.

［5］國家藥典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M］.北京：中國醫藥出版社，2015：110-112.

［6］南京中醫藥大學.中藥大辭典［M］.上海：上海科學技術出版社，2006：1-15.

［7］朱國福.中藥學［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2：55-305.

［8］鄧桃妹，彭燦，彭代銀，等.甘草化學成分和藥理作用研究進展及質量標志物的探討［J］.中國中藥雜志，2021，46（11）：2660-2676.

［9］魏·吳普等述.清·孫星衍，孫馮翼輯.神農本草經［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82：62.

［10］蓋曉紅，劉素香，任濤，等.黃連的化學成分及藥理作用研究進展［J］.中草藥，2018，49（20）：4919-4927.

［11］孫鳳嬌，李振麟，錢士輝，等.干姜化學成分和藥理作用研究進展［J］.中國野生植物資源，2015，34（3）：34-37.

［12］劉榮魁.《傷寒論》中附子的配伍特點及應用體會［J］.中國民間療法，2004，12（9）：49.

［13］王宇.人參四逆湯的相須、相畏配伍物質變化研究［D］.長春：長春中醫藥大學，2011.

［14］郭艷麗，張曦文，鞠愛霞，等.附子配伍干姜對CYP1A2和CYP3A4酶活性影響［J］.遼寧中醫藥大學學報，2017，19（3）：22-24.

［15］明·繆希雍.神農本草經疏［M］.太原：山西科學技術出版社，2013：129.

［16］黃煌.張仲景五十味藥證［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1998：17，153.

［17］王東軍，俞屹婷，顧超等.黃連阿膠湯方證探析與臨床應用［J］.中華中醫藥雜志，2016，31（10）：4061-4063.

［18］徐光勛.細菌性痢疾中醫內科臨床診療指南［J］.北京中醫藥，2020，39（6）：521-525.

［19］丁櫻，閆永彬，韓姍姍，等.中醫兒科臨床診療指南·細菌性痢疾（制訂）［J］.中醫兒科雜志，2017，13（4）：1-6.

［20］丁曉潔，孫喜靈，于曉飛，等.烏梅丸對腹瀉型腸易激綜合征模型大鼠腸道菌群和炎癥因子的影響［J］.遼寧中醫雜志，2019，46（6）：1296-1299，1345.

［21］張艷鶴，鄭亞云，靳菲菲.理中湯聯合雙歧桿菌三聯活菌片治療腹瀉型胃腸功能紊亂患者的臨床效果以及對炎癥因子與免疫功能的影響［J］.內科，2019，14（1）：33-35，96.

［22］卞慧敏，周建英.理中湯對實驗動物小腸運動功能的影響［J］.南京中醫學院學報，1993，9（4）：33-34，64.

（2021-03-05收稿 本文編輯：楊覺雄）

基金項目：國家科技重大專項（2017ZX10305501-007）；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81804141）；上海市中醫藥三年行動計劃項目［ZY（2021-2023）-0206-02，ZY（2021-2023）-0101-02）］；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第六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項目（IV-1-34）作者簡介：葉青艷（1987.09—），女，博士，主治醫師，研究方向：中西醫結合兒科疾病，E-mail：yeqingyan11@163.com通信作者：周華（1962.01—），男，碩士，教授，博士研究生導師，研究方向：中西醫結合內科疾病，E-mail：zhouhuam@hotmail.com；凌琪華（1982.05—），女，博士，副主任醫師，研究方向：中西醫結合內科疾病，E-mail：lingqihua@hot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