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義時期室內樂活動中的女性參與研究

摘要：室內樂經歷了數百年的發展與變遷，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時代內涵，反映出音樂技術的完善和社會文化的變革。浪漫主義時期，隨著中產階級的不斷壯大，越來越多中產家庭的女性開始接受各方面的教育，進入藝術這一領域。在此背景下，大量音樂愛好者涌現，越來越多的女性有了學習音樂的機會，部分女性達到了專業音樂家的水平，她們的身影出現在各大音樂活動中，其中在帶有室內樂性質的音樂沙龍活動中出現最為頻繁。一般來說，與鋼琴音樂一樣，室內樂也被認為是適合女性的音樂，但在與音樂相關、與室內樂相關的文獻資料中幾乎尋不見女性的身影。這并不是因為她們從未參與音樂活動及創作，而是因為這些資料文獻大多是以男性的視角，更具體地說，是以歐洲上層白人男性的視角去書寫的，女性只作為點綴存在。各項與音樂相關的活動中少不了女性的參與，但女性業余愛好者和專業音樂家獲得的成就常常被學者們忽視。文章研究浪漫主義時期室內樂活動中的女性參與，旨在幫助讀者認識和理解女性身處的時代背景以及她們取得的音樂成就，促進音樂領域的性別平等與和諧。

關鍵詞：室內樂；音樂沙龍；女性參與；浪漫主義

中圖分類號：J60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12-00-03

室內樂起源于16世紀末的意大利，在當時是為了區別于教會音樂與戲劇音樂而產生的一種新的音樂形式。當時的室內樂與教會音樂、戲劇音樂的表演場所和演奏規模有所不同，它是在私人（一般是貴族）家里表演的小型器樂或聲樂曲。貴族們喜愛音樂，常常與志同道合的音樂人士相約進行演出，于是最早的室內樂表演形式形成。18世紀，隨著音樂的世俗化，室內樂從少數貴族的私人演奏場所逐漸進入公共表演場所，這時的室內樂通常由少數樂器進行合奏表演，代表不同聲部間“對話”的弦樂四重奏在這一時期成為主要的室內樂表現形式，受到中產階級的喜愛。19世紀后，室內樂的樂隊編制發生改變，作品主要出自德奧作曲家之手，此后的作曲家們開始對室內樂的體裁形式和內容進行完善，演奏家之間的默契配合對室內樂的演奏來說越來越重要。

1 浪漫主義時期女性所處的環境

女性雖然和男性同樣擁有公民的身份，但在當時人們的認知里，女性是一切社會活動中的客體，因此，自然而然地將女性排除在所有公共權力領域之外。可以說，在文藝復興之前，女性在社會生活中各方面都受到了諸多限制。文藝復興運動推動了諸多領域的解放，與中世紀相比，女性獲得了一些權利，但此時父權思想已經根深蒂固，社會資源基本由男性掌握。在音樂領域，由于女性參與公共活動過于頻繁，對教會的統治有不利的影響，所以遭到了教會的大力阻止，直至17世紀歌劇誕生與發展，大量專業女演員、女歌手出現，情形才開始有所好轉，但她們必須不停地與傳統作斗爭。啟蒙運動主張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政治要求民主親民，宗教方面追求自由開放，強調個性的思想等觀念深入人心。在這一時期，女性音樂人不再只局限于歌手、演員的身份，個性解放等思想觀念的轉變使她們開始追求多重身份，如音樂創作人、樂器獨奏者等，同時她們也開始更加頻繁地參加音樂活動。

浪漫主義時期，歐洲音樂活動達到了鼎盛時期，這一時期的女性還處在宗教壓迫、宗教統治下的歐洲，沒有財產繼承權，也不能經商，唯一出路就是尋找一個好丈夫，而找到一個好丈夫的前提條件是把自己培養成一個淑女。因此，那個時候的女性會參加文化、藝術等方面的培訓，目的就是嫁一個好男人，鋼琴、小提琴、中提琴這些比較文雅的樂器受到了中產階級家庭女性的歡迎。因此，室內樂這種小巧、精致的音樂體裁便與女性緊密聯系起來。此外，隨著市民階級的興起，聽眾人數逐漸增多，帶動了音樂商業的發展。因為鋼琴、小提琴、中提琴適合女性演奏，于是有越來越多中產家庭的女性購買此類樂器，進而帶動了樂器制造商及樂譜出版商的增加。19世紀中后期，女性在各類音樂活動中，特別是在室內樂活動中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她們不再只是男性的附庸和陪襯，開始顯示出在音樂活動中的重要地位。這一時期，音樂會十分盛行，女性出色的表演才華推動了鋼琴音樂和藝術歌曲的發展，從而使鋼琴表演藝術和歌唱藝術進入了更加成熟、更加完美的階段。同時，這又是的作曲家創作了更多更優美的鋼琴曲，藝術歌曲和歌劇等體裁也相繼成為作曲家們的熱門創作體裁，許多室內樂體裁得到了較大的發展，這也是浪漫主義時期留下了大量名曲的重要原因。

2 帶有室內樂性質的音樂沙龍

“人們普遍將沙龍定義為一種談論文學、藝術或政治問題的社交集會，并認為西歐貴族、資產階級是沙龍活動中最為活躍的人群。”［1］此外，《沙龍：失落的文化搖籃》指明了“沙龍”一詞的本質：“就廣義而言，沙龍是一種非目的性、非強迫性的社交形式，女性成為該社交的凝聚點。”［2］

室內樂源于歐洲貴族在客廳里的宴會演出或家庭音樂沙龍，存在娛樂的成分，是貴族高雅文化生活的一部分。沙龍翻譯成中文就是客廳的意思，從這個譯名來看，沙龍最開始類似于客廳中的談話，是上流社會中名門望族之間進行思想交流、鋪撒關系網的社交場所，而音樂沙龍是與音樂主題相關的聚會或交流溝通的平臺，方便音樂愛好者或從事音樂行業的人員進行探討交流、切磋技藝［3］。浪漫主義時期，在音樂意義方面，與古典主義時期規模較大的室內樂相比，這一時期的音樂不再局限于文字方面，也包括思想上的碰撞，而室內樂憑借蘊含不同聲部的“談話”，成為該時期音樂沙龍中人們最喜愛的器樂表演形式之一；在音樂創作方面，出現了一大批如夜曲、船歌、搖籃曲、即興曲等小型音樂體裁。一般來說，組織舉辦音樂沙龍的往往是女性，并且都是貴族女性，因為身份的特殊性，由貴族女性舉辦的音樂沙龍活動往往會吸引來自各地的青年才俊，他們在此交流、創作，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當時音樂風格的轉變。

在器樂領域，由于越來越多的女性參加音樂沙龍活動，音樂家們（包括女性音樂家）開始創作更適宜女性表演的音樂作品，由于女性骨架較小、力量較弱等生理特征，這一時期流行的音樂體裁大多是小型音樂體裁，如前文提到的夜曲、即興曲、搖籃曲等。與大型音樂體裁相比，小型音樂體裁既能給聽眾帶來輕松、愉悅的感覺，又適合生理結構上骨架較小、力量較弱的女性進行演奏。

在聲樂領域，自19世紀開始，音樂沙龍中比較流行的體裁是藝術歌曲。這一藝術形式是需要鋼琴伴奏的，而負責鋼琴伴奏的往往是女性，且在舒伯特、舒曼的影響下，藝術歌曲開始注重鋼琴與詩歌、人聲的配合，因此，女性演奏者們便能充分發揮自己對藝術歌曲進行二次創作的能力。不僅如此，在其他小型音樂體裁的創作中，女性音樂家也更加注重鋼琴與詩歌的結合，使音樂更能細致地表達詩歌的意境，從而豐富音樂的內涵。

總體來說，帶有室內樂性質的音樂沙龍總是離不開女性的參與。在器樂領域，音樂沙龍為女性提供了一個表現的平臺，各類適合女性演奏體裁的出現使她們能夠展示自己；在聲樂領域，類似藝術歌曲這樣的小型音樂體裁一度流行，使女性演奏者們能夠參加帶有室內樂性質的音樂沙龍活動，與來自歐洲各地的音樂家進行藝術上的切磋與交流。在此基礎上，一些女性在音樂沙龍活動中聲名大噪，逐漸為更多的人所知。因此，帶有室內樂性質的音樂沙龍不僅促進了音樂沙龍的發展，也使女性在音樂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3 作為演奏者、創作者及表演者的女性

在19世紀歐洲的傳統觀念中，女性應履行作為家庭主婦和母親的責任，因此她們的活動大多建立在家庭的基礎上。學者伊萊恩曾提出，“在家庭領域，女性通過創造對新音樂、教師、樂器和音樂表演的需求，從而控制了一部分音樂市場”［4］。浪漫主義時期，室內樂被認為是適合女性的一種音樂類型，當時有不少女性參與了室內樂的活動與創作，如最具有代表性的約瑟芬·卡羅琳·朗以及范妮·門德爾松·亨塞爾。

3.1 約瑟芬·卡羅琳·朗

約瑟芬·卡羅琳·朗是德國作曲家、歌唱家、鋼琴演奏家。其出生于音樂世家，母親是一名專業歌手，約瑟芬自小便隨著母親學習音樂。作為一名演奏者，11歲的約瑟芬在博物館舉辦的一場音樂會中嶄露頭角，贏得一致好評，被冠以鋼琴家的身份。一年后約瑟芬創作出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1830年，在一次沙龍活動中，約瑟芬遇到了對她影響至深的人——費列克斯·門德爾松①，費列克斯·門德爾松在創作上給予了她許多靈感與幫助。1835年到1838年，約瑟芬與斯蒂芬·海勒②相識，在其影響下，約瑟芬開始認真鉆研舒曼等作曲家的音樂作品，這對她之后的創作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3.2 范妮·門德爾松·亨塞爾

范妮·門德爾松·亨塞爾出生于德國漢堡，童年時期范妮便顯現出了在音樂方面的天賦，她的母親常常稱其擁有“巴赫賦格的手指”。不僅如此，門德爾松長期且定期舉辦音樂沙龍活動③，對范妮的音樂表演及創作起到了一定的影響，吸引了各地名流前來進行音樂上的切磋。在音樂活動中，范妮常常擔任表演者這一重要角色，有人記錄了范妮在1837年6月的沙龍中上演清唱劇《圣保羅》的場景：“范妮指揮了一個50人的合唱團，并輔以大提琴和低音提琴來加強低音旋律。麗貝卡與范妮用鋼琴重奏的形式演奏了該作品的序曲。”［5］可見，范妮作為表演者，扮演著不同的角色，與眾多音樂家一起，推動了浪漫主義時期音樂的發展。

3.3 總結

縱觀浪漫主義時期女性參加的諸多音樂活動或帶有室內樂性質的音樂沙龍活動，可以看出她們在其中扮演著演奏者、創作者與表演者的角色，這些角色是可以同時存在的，并沒有明確的界限。作為演奏者，她們帶動了音樂風格的轉變；作為創作者，她們創作的作品為當時的音樂創作帶來了新的思考；作為表演者，她們表演的作品影響著當時人們的音樂審美。在那一時期，雖然有很多女性參加音樂創作、音樂表演等活動，但受傳統觀念的影響，女性一直很難得到認可。無論是大型音樂體裁還是小型音樂體裁，都有女性在調性、功能、風格上進行了不同嘗試。特別是藝術歌曲、鋼琴小品等體裁，為同時滿足聽者審美的需要及演奏者表演的需要，越來越多的作曲家開始創作較為精致的音樂作品，女性常常以第二創作者的身份參與創作，為浪漫主義時期音樂的發展帶來了更多的創新與可能。

4 結語

長期以來，在西方音樂史的發展進程中，受主觀、客觀等多方面因素的制約，女性始終是不被重視的群體，占世界一半人口的音樂數據資料被扼殺在了歷史的搖籃里。近年來，隨著學界對邊緣群體的關注，其熱度持續提高，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聚焦被歷史邊緣化的女性群體。與傳統研究重點不同，這些曾經被遺忘的群體帶有時代烙印，如范妮與約瑟芬在當時的音樂活動中可以說是聲名鵲起，但在如今的西方音樂史中卻沒有關于她們的詳細記載。這些被時代忽略的群體理應被學界看到，被學界關注。

參考文獻：

［1］ 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M］.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2503-2504.

［2］ 海登·林許，菲蓮娜·封·德.沙龍：失落的文化搖籃［M］.北京：左岸文化出版社，2003：28-29.

［3］ 吳雨楊. 19世紀上半葉歐洲音樂沙龍中的女性“聲音”［D］.沈陽：沈陽音樂學院，2022.

［4］ 柏樹，麗貝卡，新科夫.啟蒙運動中的世界性別、猶太教和巴赫傳統［M］.柏林：羅切特大學出版社，2018：45-46.

［5］ 托德，R.來瑞，范妮·亨塞爾.另一個門德爾松［M］.牛津：牛津大學出版社，2010：217-218.

作者簡介：徐恭茹（2000—），女，湖北荊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鋼琴（表演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