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燈彩藝術元素在時裝設計中的創新應用探究

歸怡雯 劉若琳 孫悅

摘要：近年來，“非遺”似乎越來越不適應當代藝術市場的走向，難以融入年輕人的生活。要想保護好民間非物質文化遺產，應注意挖掘其生存土壤，探索其拓展途徑，而不能僅停留在繼承制作工藝上。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須結合時代元素，在現代設計中柔性轉化，才能使其優秀的文化基因適應現代社會。蘇州燈彩是融合吳地文化、精巧技藝、美妙意趣的民間傳統工藝品，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文章對“非遺”蘇州燈彩的藝術元素進行分析，提煉出具有創意的造型輪廓及裝飾紋樣，深入挖掘其優秀文化內涵，探索出新的時裝設計語言，以期突破傳統設計的思維局限，推動“非遺”的傳承與發展。

關鍵詞：蘇州燈彩；時裝設計；造型藝術

中圖分類號：TS94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01-00-03

1 蘇州燈彩概述

1.1 燈彩的起源與發展

有光明的地方，就有人類文明。早在數萬年前，人類就已懂得利用自然的火焰來御寒照明。三千多年前，人類開始使用簡單的燈具裝載火燭，記錄文明史。從粗陋的石燈到青銅燈，從陶瓷燈到現代的電燈，燈具的歷史變遷是社會經濟文化的縮影。燈籠是中華民族燦爛文化的象征，其形、色、質、彩都記錄著中國人的火焰文明。

隨著人們生活質量的提高，人們對“燈”的要求已不再是單純的照明，它的裝飾性和藝術性越來越受到重視。因此，燈彩并不簡單等同于燈籠，而是一種特殊的彩燈工藝。燈彩藝術的產生與元宵節有著直接的聯系，《史記·樂書》載，“漢家祀太一，以昏時祠到明”，由此形成中華民族兩千多年的傳統習俗。燈彩象征著光明、喜慶、祥瑞，能給人們帶來歡樂、增添趣味，寄托著人們對新年和豐收的憧憬。

蘇州燈彩始于南北朝，盛于唐宋，宋時蘇州城的燈火盛景可與都城汴京媲美。周密曾在《武林舊事·元夕》中描述自己看到的蘇燈，“圈片大者徑三四尺，皆五色琉璃所成，山水人物，花竹翎毛，種種奇妙”，隨后感嘆道“燈品之多，蘇福為冠，新安晚出，精妙絕倫”［1］?？梢姰敃r蘇州燈彩的工藝之精湛，在全國已是名列前茅。而后歷經明清兩朝，蘇州燈彩形成獨特的藝術風格，成為渲染節日氛圍和美化生活環境不可缺少的物品，是傳統民俗與地域文化的載體，深受民眾的喜愛。

1.2 蘇州燈彩獨特的造物初心

蘇州燈彩的藝術之美源于輝煌燦爛的吳文化，其藝術風格的形成離不開蘇州歷史、地域、民俗和生活形式的影響。明清時期，我國江南地區“繁華富裕，人文薈萃”，曹雪芹在《紅樓夢》中稱贊蘇州“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歸有光曾在《滄浪亭記》中指出蘇州地理位置之優越——“登姑蘇之臺，望五湖之渺茫，群山之蒼翠，太伯、虞仲之所建，闔閭、夫差之所爭，子胥、種蠡之所經營”。蘇州很早就是一個山清水秀、適宜居住的地方，很多文人墨客致仕后定居于此，使士大夫文化幾乎影響到當地的各個領域。

士大夫們基于對自身居住環境和使用器物的藝術化需求，常會在民間尋訪那些懂得自己審美意趣和設計訴求的匠人，建造居室園林、定制家具器物。文人墨客將自己的人生經歷與文化修養融入蘇州燈彩中，摒棄宮廷用具恢宏的氣息，賦予蘇燈精、細、美、雅的藝術特點，使之成為修養與優雅的標志。由此蘇州燈彩被世人譽為“功夫妙天下”的中華燈彩之冠。

2 蘇州燈彩的藝術元素

2.1 巧妙雅致的造型結構

顧祿《清嘉錄》記錄了蘇州地區的節令習俗，如

“舊時，每到臘后春前，閶門一帶便有小販出售各色花燈，光怪陸離、精奇百出，令人眼花繚亂”，可見蘇州燈彩造型豐富多彩。而最能體現蘇州地域文化特色的當屬仿建筑造型燈，此類燈彩融入了蘇州園林中亭臺樓閣的建筑特點。南宋詩人范成大的《上元紀吳中節物俳諧體三十二韻》中有對著名仿建筑造型燈——“萬眼羅燈”的描述：“萬眼燈以碎羅紅白相間砌成，工夫妙天下，多至萬眼?！保?］該燈的造型符合蘇燈“分段式”結構，由上至下的第一段為屋檐形狀的頂，中間段為主要的創作空間，底部段為燈彩的基座。此燈將蘇州園林建筑中的護望靠、掛落、落地窗、閣樓等元素融入其中，人們通過對比可清晰看出，蘇州拙政園中由飛檐、休息空間、地基組成的綠漪亭與萬眼羅燈在造型結構上極為相似。

幾何造型燈與仿生造型燈也是蘇州燈彩中較為常見的兩大類。幾何形狀的燈彩，外觀簡潔大方，其截面形狀以圓形、方形、橢圓形為主，也有五角形、六邊形等多種形狀。在蘇州傳統的幾何造型燈中，有一種六角形的燈彩最為出名，這種燈彩的構造極為復雜，它是由六只子燈圍繞著一只巨大的母燈組合而成?！蹲髠鳌分杏羞@樣的說法，“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此數者累謂六順也”，這種燈彩的寓意正是六六大順［3］。

在蘇州燈彩造型藝術中，中國傳統思想“天人合一”具體表現為各種模擬動植物形象的仿生造型設計。較為典型的動物形象燈有龍燈、鯉魚燈等，其造型結構設計需要滿足達意性，即特殊的工藝手法使燈彩呈現出如活物般的視覺效果。

例如，寓意“飛龍在天，國富民強”的龍燈，其似奔騰在波濤云霧之中，黃龍體態矯健、龍爪雄勁，猶人得志而縱橫四海。荷花燈是各地民間燈彩中比較常見的植物形象燈。蘇州的傳統荷花燈是以人的物質需求和精神審美為前提進行創作的，由上層荷花、中層蓮蓬和底層蓮藕組合而成，作為燈彩主體的荷花與現實中的荷花在尺寸上有些許差別。

隨著時代的發展，蘇州燈彩在傳統燈彩基礎上，衍生出一種將擬人形象燈與動植物燈相結合的大規模組合式燈彩，其整體造型多來自民間神話傳說、歷史故事或經典文學作品。這類組合式燈彩具有良好的視覺效果，可以用于場景再現、美化對象和營銷推廣，是既包含著人們豐富情感，又添加了主觀審美趣味的二次設計藝術品。

2.2 精美細膩的平面裝飾

蘇州燈彩平面裝飾中的藝術元素主要分為剪紙紋樣和燈畫兩大類。剪紙紋樣造型優美，寓意祥瑞，表現出江南人民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幸福的向往，燈畫則受到吳門畫派風格的影響，成為蘇州燈彩清雅逸靜的主要原因。

剪紙是一門鏤空藝術，也是民間最為流行的純手工藝術，給人視覺上的穿透感。蘇燈的剪紙技法可分為刀刻和套色兩種，刀刻技法主要用于制作單純的紋樣，如象征人丁興旺的盤長紋、意指同心一力的方勝紋等；套色技法則用于制作比較復雜的花卉、花鳥、人物等圖案。蘇州燈彩剪紙紋樣精致細膩，對稱均衡的構圖方式富有秩序感，既注重造型美，又注重裝飾美，折射出鮮明的時代風貌。

除傳統剪紙紋樣外，燈畫也是一種較為常見的裝飾手法，通常作為蘇燈平面裝飾的主體形象出現，與其周圍的剪紙紋樣搭配使用。蘇燈的燈畫藝術在全國亦屬領先，繪畫風格與作畫手法均受到吳門畫派的影響，蘊含水墨之風，顏色素淡秀麗，刻畫精工細膩，講究山水意趣。

在體積較小的幾何形燈彩中，燈畫內容多為花鳥題材或民間故事，畫面格外注重留白和層次感，避免筆墨太“實”，輪廓或坡陰選用枯筆線條繪制，畫面注重淺色渲染。而體積較大的仿建筑造型燈中的燈畫內容大多為山水樹石，畫面取景舒朗，有遙相呼應、遠近相稱的空間關系?？傮w而言，這些燈畫雖經專家考證大多出于民間匠人之手，但都刻畫精細，部分燈畫上甚至有詩文題字，具有典雅秀麗的文人繪畫藝術風格。

3 蘇州燈彩藝術元素在時裝設計中的轉換方法

3.1 原始形態轉移

形態能讓人們直觀地感受物體。蘇州燈彩的外部形態受到吳文化的影響，呈現出獨特的時代性、流行性和民族性等特色因素。時裝的外在輪廓亦是如此，以一種直觀的方式讓人產生強烈的視覺感受，對時裝的整體風格起著決定性作用。設計師可將蘇州燈彩外部形態與時裝外在輪廓融合統一。

以蘇州燈彩造型結構為靈感，選取蘇燈完整或局部的外觀形態，將其作為時裝的原始廓形，用各種方式套在人體上，再根據人體的曲線變化，合理利用省道、分割線和褶裥，優化立體形態，讓這個“原始廓形”基本合體。形態轉移法不僅可以塑造全新的時裝造型，還使時裝體現一定的文化內涵，提升時裝的層次。

3.2 二次抽象衍生

蘇州燈彩造型具備的概括性包含“取”和“舍”兩種相對的實景衍生處理方法?！叭　奔匆袁F實中的實景為設計基礎，由人的主觀意識加以創造或改變，在保留實景特征的前提下做藝術化的夸張處理。“舍”即將具體實物簡化，變成簡單的圖形，再組合拼接成實景物象的輪廓等，帶來新的視覺感受。

雖然蘇州燈彩的大量造型經過實景衍生法的變形設計顯得更加簡約，但對于需要凸顯現代時尚潮流的時裝來說，仍然顯得過于煩瑣，亟須進一步提煉。通過現代設計方法進行二次抽象衍生，盡可能簡化蘇燈造型藝術元素的外在形式，提取蘇燈原始造型中最具象征意義、最能表達內涵的元素進行強化設計。此設計方法可去除燈彩非本質的部分，保留并完善典型元素，使其形態特征更加鮮明簡潔、具有可塑性［4］，同時賦予其現代時尚潮流所認可的形式美感，使文化基因更靈活地融入現代時裝中。

3.3 趣味國潮藝術

近幾年，國潮服裝業迅速發展，“國潮”已成為中國年輕人追捧的主流風格之一，這意味著自主設計在我國萌生，同時也意味著中國傳統文化元素正式融入現代設計中。“國潮”是一種融合中國傳統文化元素和當代年輕人審美的時尚潮流，是傳統文化與現代潮流碰撞的產物。蘇州燈彩藝術元素具有豐富的形式和鮮明的特點，能引起人們的聯想和想象。

縱觀蘇州燈彩的發展歷程，可知時代的變遷與社會的需要是使蘇燈改變其原有形態和內涵的兩大因素，不同時期的匠人在蘇燈原有形態基礎上結合時代文化特征進行二次創造。蘇州燈彩的發展歷程對國潮時裝設計具有啟示意義，將蘇燈藝術元素與國潮時裝設計相結合，必將推動時裝的發展，為傳統文化提供宣傳平臺。

4 蘇州燈彩藝術元素在時裝設計中的應用

4.1 基于原始造型的創新設計應用

直接選用蘇州燈彩造型作為時裝廓形，可最大限度地保留蘇燈的造型特質，使其原始文化內涵深入滲透進現代時裝中，以此來支撐服裝創意設計的表達功能。設計者可將蘇式走馬燈的原始造型作為時裝廓形套在人體上，觀察燈彩立體造型的內部空間與人體外部空間的關系。后續進行形態轉移時，刻意減少人體與時裝的接觸點，最大限度保留蘇式走馬燈的造型特質，增強時裝空間感，使時裝線條流暢，給人一種寬松、柔和的感覺，也打破了人們對女性曲線審美的傳統思維框架。細部設計依然保留蘇式走馬燈的造型特點，上揚的肩部造型讓時裝看上去更有張力，下擺的不對稱堆積設計則凸顯時裝的量感。

4.2 抽象形態的創新設計應用

蘇州燈彩有著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可將其作為主體與現代圖案結合使用，或挖掘其點線面的設計本質，通過二次抽象衍生，提煉出富有創意的圖案，運用到現代時裝設計中，將傳統文化和現代設計結合起來。

在時裝圖案設計中，可選取蘇式走馬燈為靈感來源，先對其進行線條化的概括，再將線稿有秩序地進行重疊排列，舍去繁復的細節，保留突出特征，提取全新的圖案，填色后應用于時裝設計上。這種設計手法一方面保留了燈彩的形象特征，另一方面在于提取后的圖案具有時尚性和趣味性，更符合當下消費者對時裝圖案的審美追求。

4.3 “非遺”與國潮的創新設計應用

筆者研究中國潮流品牌時發現，目前能被市場廣泛接受且受到消費者認可的國潮服裝大多是休閑運動風，筆者猜測這與現代人推崇的時尚生活方式有關：休閑運動風國潮服裝代表了放松、健康和愉悅，是自然健康的生活理念與高質量生活品質的體現。在以萬眼羅燈為靈感的國潮圖案設計中，可遵循蘇燈傳統造型設計中的“分段式”原則，將萬眼羅燈的上段與中段提取出來，使其契合休閑運動風的概念。

5 結語

蘇州燈彩是中國特有的民間手工藝品，具有顯著的工藝價值和文化價值。本文以蘇州燈彩的藝術特征作為時裝設計的主要靈感來源，探究了多種設計轉換方法，結合設計實踐，以時裝為載體，希望借此喚起人們對蘇州燈彩的重視，并嘗試分析和思考其傳承和發展中遇到的問題。

當代設計師們應勇于嘗試多種多樣的時裝設計風格，將“非遺”元素逐漸運用到商品時裝的開發中，設計出更加具有商業價值與藝術價值的民俗特色時裝，這不僅為中國傳統文化提供了宣傳平臺，還將推動國際時裝界的發展。

參考文獻：

［1］ 劉曉丹.蘇州燈彩的藝術特征及設計應用研究［D］.鎮江：江蘇大學，2018：9.

［2］ 汪麗秋.蘇州燈彩歷史發展研究［J］.蘇州工藝美術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19（2）：78-83.

［3］ 張卉.精彩紛呈的古代蘇州燈彩藝術［J］.蘇州工藝美術職業技術學院學報，2008（2）：41-44.

［4］ 王琦.基于民間藝術傳承的智能產品形態設計［J］.藝術教育，2019（8）：161-162.

作者簡介：歸怡雯（1998—），女，江蘇蘇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時尚藝術設計。

劉若琳（1980—），女，北京人，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服裝設計。

孫悅（1998—），女，江蘇鹽城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時尚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