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戰爭中的豐城“莘洲戰地醫院”

甘國平

時屆清明，歸鄉祭祖。站在祖屋的舊址前，睹物憶昔，感慨萬千。

難忘的1949年5月，正是劉伯承率軍解放家鄉豐城曲江的時刻，當時最著名的一場戰役是在曲江境內的仙姑嶺打響的。仙姑嶺戰役中解放軍全殲國民黨三個師。那時，解放軍由大港口集市渡口乘船過河登陸，從莘洲村通過，并在當地設立戰地醫院，救護前線受傷的戰士，醫療隊就駐扎在筆者家祖屋。雖然當時筆者只有9歲，但這段可歌可泣的紅色故事，卻難以忘懷，永遠銘記于心。

那時不滿10歲的筆者正在村東祠堂門口玩耍，看到一支部隊扛著長槍，整齊地從村東大港口方向浩浩蕩蕩走來，從祠堂門口村中石板大路通過，往村西廟前西河雷家郭橋大堤方向奔去。后從大人口中得知，那是解放軍隊伍。據居住在村前的村民說，頭一天傍晚，我們村前有過一批國民黨的軍隊慌張逃竄，潰不成軍。第二天解放軍就追過來了，解放軍追了幾天幾夜，大約有一萬多人，村中許多鄉親出門觀看，只見解放軍戰士對我們熱情招手微笑。筆者想過去牽解放軍的手，但哥哥不讓，說是怕影響部隊趕路。當時筆者心里不服，說長大了也要參軍。解放軍從村中通過，紀律嚴明，不打擾村民，夜晚就在村頭露宿過夜。村民甘同春、甘潤春兩兄弟現在談到當年解放軍從村中路過的情形，繪聲繪色，因為他們家住在村頭，了解的情況更多。他們說：“解放軍從小港口、大港口、萬家洲三路過來，夜里來到我們村里后，戰士們都躺在村前園門塘那邊過夜，怕驚擾到村民，這就是解放軍的作風。他們天一亮就整頓好繼續趕路，好多馬叫個不停，村民都出門打招呼觀看。”他們還說：“為了解決軍糧問題，一位姓藍的軍中領導到鄉公所，請我父親幫忙籌糧（其父甘本延，是1949年郭橋鄉的鄉長）。原為國民黨的郭橋鄉鄉長鄔正南得知國民黨要垮臺的消息，又有巷里、楊門洲、老洲等幾個村的紳士都找到鄔正南，要跟他算賬。鄔正南就開始躲藏，且鄉公所的其他人都跑了。鄔正南只好找到我在郭橋學堂教書的父親甘本延，要我父親代理他當鄉長。”兩兄弟還說：“為了還鄉公所的債，并為解放軍籌糧，我父親賣掉了家里十擔西瓜子和兩頭豬，為此，那位藍姓解放軍領導還寫了一封感謝信交給我父親，上面蓋了個第二野戰軍的四方大印，然后他騎上馬帶領部隊又出發了。后來知道，那封感謝信的內容大概是感謝郭橋鄉甘本延鄉長為我軍部隊籌辦糧食。”

第二天，村西仙姑嶺方向傳來隆隆炮聲。兩天后看到有人抬著擔架，上面躺著受傷的解放軍傷員，被不斷送來我們村，停放在村中祠堂門口。由于傷員急需安排救治，村中鄉親前來幫忙燒茶、送水、照顧傷員。據甘潤春回憶說：“我看到解放軍傷員有七八十個，你們家駐扎了醫療隊，我到你家門口去看過，還有其他村民家里也都住過傷員。”2020年，筆者老宅的鄰居甘日紅回憶說：“我聽我父親說過（其父是1958年人民公社時的村干部），你家里當時住的是戰地醫院的醫療隊，我家老屋倉間里當時也安置了一些解放軍的傷員。”

當筆者的回憶錄在社交平臺上發表后，一位在曲江鎮教書的村民甘時和看到文章便發信息證實：“國平叔所述的村史，我父親生前也講過，莘洲村是仙姑嶺之戰的戰地醫院。其間，有一解放軍軍官陣亡被抬回到我們村，就安葬在村前圓門壙墳地上。當時我公公做好的棺材放在祠堂里被征用了，解放軍開了借條，為了表示感謝還送了一條軍毯給我公公，借條在我大約10歲左右時也看過。”三洲村委會的老書記甘邦華也講道：“我很早就聽我祖母說過，當年指揮所就設在

（下轉57頁）

（上接46頁）

村西廟里。”

筆者家祖屋就是當年戰地醫院的醫療隊所在地。記得最清楚的就是祖屋兩扇大門，被拆下做成了兩張手術病床。屋內地上擺了幾排門板地鋪，部隊醫務人員忙個不停。我們的老宅共有六間房一間廚房，堂兄弟三家各兩間，為了解決醫療隊的住宿問題，我家和堂兄弟甘德順各騰出一間房給醫護人員用，做飯就在筆者家的廚房里，當時用過的鍋盆碗桌凳等物，有幾件以前也從鄉下老宅家里被帶來了南昌，例如：解放軍吃飯用過的老飯碗、盤子、筆筒、腳盆、便桶等，其中有些還是母親陪嫁的器物。

為了照顧傷員，母親和鄰居鄉親婦女，都來幫忙燒水做飯。由于祠堂離我們家很近，重傷員在祠堂那邊搶救，輕傷員就送到老宅治療養傷。

甘潤春又說：“有的戰士傷情嚴重，救治無效，壯烈犧牲。犧牲的烈士有四五個，就在村里買棺木，被葬在村前園門塘前的禾場旁邊。”因為我們年紀小，怕影響傷員養傷，家人把我們安排到附近村莊親戚家中去住。我母親和村中許多鄉親配合醫護人員，細心照顧傷員，并把家里的糧食土特產拿來慰勞醫務人員和傷員，如隔壁冬梅大媽還把家里僅有的一些雞蛋煮熟后拿來慰勞傷員和醫生。

仙姑嶺前線不斷有消息傳來，得知豐城曲江龍頭山那邊也有好多部隊，戰斗更加激烈緊張，后來才知道這是劉伯承率大軍南下，圍剿負隅頑抗的國民黨殘余部隊。經過四天四夜的激烈戰斗，解放軍把盤踞在仙姑嶺、獅子山的國民黨的三個正規師的兵力全部消滅，取得了解放豐城的勝利。

仙姑嶺戰役結束后，傷病員跟隨部隊逐步轉移，莘洲戰地醫院的傷員最后也全部隨部隊撤離。臨行前，解放軍的醫療隊，把借用各家的各種物品，全都一一歸還，令鄉親們更為感動的是，損壞的東西都進行了賠償，占用的地方也被清掃擦洗得干干凈凈。我們回家看到老宅的兩扇門板清洗后裝回了原位，但留在門板上傷員的血跡還依稀可見，所以至今記憶猶新，只要一看到大門，就會想到當年解放軍們英勇奮戰、不怕犧牲的場景和愛護老百姓的動人事跡。

今天，我們回顧歷史，細查資料，尋找當年見證人，七十多年前解放軍在莘洲戰地醫院的情景，歷歷在目，刻骨銘心，難以忘卻。

（作者系八旬退役老兵，曾任企業高管）

責任編輯/陳 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