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質本樸

◎ 張彥梅

一朋友喜收藏石頭。一次回母親家，在院里遇見他，他告訴我他新近收藏了一些新石頭，并讓我去他家賞玩。

他小區整體建筑樣式是歐式別墅，但他家裝修風格卻很中式。入得廳來，才發現與其他人家裝潢得富麗堂皇不同，他家將石墻運用在設計當中竟然給人一種大氣拙樸之感。

白茶香氣繚繞，頭頂淡黃的燈光灑下來，博古架上的石頭溫潤沉靜，使人仿佛置身自然之中。我不懂鑒賞“石頭”，但是喜歡這些石頭彌漫出來的氣息，它讓人踏實沉靜。他說，鐘情石頭，是因為面對石頭他可以濾去驕躁，永葆質樸之心。平時在家里，他們夫婦倆喜歡穿著棉麻布衣，在院子里蒔花種菜；假期，也經常帶兒子回河北鄉下老家下地干農活。“質樸”這個詞已經很久沒有人提及了。我內心涌起莫名的感動。我想他之所以生意做得成功，源于他從沒丟棄本真。

如今，人們越來越追求奢華精致。前幾天，我在接孩子放學的間隙，曾被兩位美容導師攔住，她們讓我體驗其美容院“秒殺”項目。她倆口罩外露出一樣眉形的眉毛，一樣的雙眼皮，一樣的飽滿額頭。“姐，今天是最后一天搞活動，你只要做個眉毛，墊個鼻子，隆個下巴，就精致漂亮了……”我搖了搖頭。“姐，看您素面朝天，您就不想打扮精致點、女人點嗎？女人就該對自己好點，等變成黃臉婆，誰愛你？今天好幾個項目都是秒殺價……”我被半擁著進了店，歐式宮廷風的大廳里，茶座幾乎坐滿了人，她們大部分頭上戴著一次性發帽，臉頰或是眉毛、鼻子、下巴的部位敷著麻藥，用保鮮膜敷蓋著。她們優哉游哉地喝著果汁，吃著水果、零食。我掃了一眼美容項目價格表，大多萬元以上，三五萬的項目居多。不時有顧客在導購的指導下完成了“貸款”操作。我沒想到會有這么多人。我理解人的愛美之心，特殊情況的手術美容我也不反對，但五官還算端正之人，真的需要在臉上大動干戈嗎？

現在，所謂的“精致生活”很火，臉要精致，哪怕動刀，也要飽滿的額頭、歐式雙眼皮、高鼻梁、尖下巴、嘟嘟唇。穿著也要精致，哪怕負債，也要高檔服飾、名牌包包和高級護膚品。追求“顏值”“精致”，也催生了虛榮，給生活加上了濾鏡。有一次，我在地鐵上聽到一個女孩在電話里嚷著：“你咋能不給我修圖就發朋友圈了！”在光鮮亮麗的假象之中生活久了，還記得生活的本來面貌嗎？這種人為的精致，抹掉了生活真實的質感，看似極力貼合精致的生活，對于許多人來說其實都是流于表面，因為真正精致的生活，一定還需內心的關照，尋求一種面向社會、人生意蘊的深度思考。

我默默轉身離開。當下許多人對“顏值”和“精致”的理解，與我從小接受的價值觀——“質樸為美”，相去甚遠。

前段時間，“北大數學大神”韋東奕走紅網絡。這位天才型的數學學神，穿著運動服，一手拿著一瓶礦泉水，一手提著一袋饅頭。當這個質樸的形象出現在大眾視野時，竟然有人質疑他拉低了北大老師的顏值。所幸的是，韋東奕的低調質樸，似乎與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有些格格不入，但也震撼和羞愧了很多人。他被封為“韋神”，超然物外的專注，讓他在數學研究上有所成就；“貌不驚人”和“才華橫溢”的強烈反差，收獲了更多網友的贊揚和敬佩。

莊子說：“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李白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懂得欣賞質樸的美好吧，讓我們把目光轉移，不再追逐網紅明星，注重自己的精神世界，才能回歸本真，才能有獨立的自我認知。吾質本樸。欣賞質樸，不過是我們的精神回歸！

（常朔摘自《西安日報》2023年4月17日 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