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與度

戴榮里

祭奠祖先是后輩的事。

有人是真心祭奠，有人是做給別人看的，有人是為了祈求祖先給自己帶來好運。

生命的傳遞是一個過程。不知道貪官佞臣的后代怎么祭祀祖先。他們在祖先墳前祭拜的同時，是否會怪祖先給自己帶來了羞辱？

不知道偉人的后代怎么懷念先人。他們在祭拜祖先的同時，可否想到祖先的偉大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榮耀？

更多的紙錢撒向那些默默無聞的平民祖先。縱使在大城市，不能歸家的游子，也要在十字路口畫一個圈，在那里面寄托哀思。

人活在一個圈子中，死了也被后代圈定在一個圈內。

圈生存，能概括一個人的一生。有形的圈和無形的圈，始終在圈定一個人的人生。

某種意義上，人生是一個早已被“圈定”的過程。有形的圈是一個行當，一種氛圍，一個自我脾性認定的空間。在這個空間里，一個人度過的時間、時空構成一個人一生的所有。

無形的圈在左右著你我。一生的學習，無非為了進入一個圈層。在這個圈層里，你在喋喋不休，你在樂此不疲，你在無所事事。無形的圈構成了人的日常，人的無聊和所謂充實。不管你服不服，圈始終存在著。你走到哪里，圈就框定你的周圍，如舞臺上的光圈一樣動動停停。

無數人企圖出圈。出圈后，你卻失去了所有；出圈后，你就找不到原來的自己；出圈后，你才發現曾經的圈原來如此美麗。圈是你想掙脫卻無法掙脫的，就像臍帶，供給你生存的養料，離開母體之前，你無法扯掉它。

更多時光里，你只有在圈里，摸索度的邊界。試圖在大開大合的意境里，找到度的方向。人在圈的氛圍里生存，度是一個風向標。通達的人知道“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洞明需要度的把握，練達需要度的丈量。度在你的揣摩里，度也在你的行動中。不會把握度的人不時會出圈，而那些出圈者，心中更是缺少對度的把握。度是自知，度是知人，度也是一種平衡，度還是理性的閃光。

有度的人知曉數的邏輯，制住了數也就控制住了度的邊界。一個清醒的人，會在數量中間發現契機，看到危險，深挖其中的希望；而一個渾渾噩噩者，則會逃避度的追問，在稀里糊涂中葬送自己。

度與圈丈量著人生。有“圈”意識的人，會盡量把圈畫大畫圓，有“度”意識的人，不會輕易破壞平衡。

水是好東西，更多的人看到了水潤物細無聲的功能，也有人看到了水隨物賦形的美好。水之美德被人借用，人就成了借鑒水之美自修的成功者。而水卻常常失之于無度。水之強，會大浪滔天，會破開圈的堤壩。世界上不存在唯美不變的事物。限定在圈里的水，或許才給你唯美的圓滿；額定在某一等高線之下的水，對人才沒有更多的損害。

圈有圈的規矩，度有度的章法。

一個人生活著，前進著，就應思考著，度量著，盤算著，審視著自己和這個世界的關系，明白圈與度的道理。世界在圈與度中成長，一個人也只有把握圈與度的平衡，才能相對完美地度過一生。

圈是度的學問，度是圈的永恒。

【原載《諷刺與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