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浪”三分鐘，得了好多病

李雅

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的體驗：月黑風高的夜晚，關著燈的臥室，你在泛起白光的手機里輸入自己腰酸腿疼眼睛癢的癥狀。三分鐘后，你將扔開手機，平躺朝上，心情灰暗得宛如來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個月。這就是我在燥熱升溫的季節實現瞬間降溫的辦法，相信我，百試不爽。哪兒不舒服，上網查查，你將會感受到一股從心底里吹出的涼風。

平時發病率為十四萬分之一的癌癥，在網上如隨處可見的大白菜一樣被“批發”著。肚子疼，搜索引擎會告訴你這可能是腎炎；胃疼，搜索引擎會告訴你胃癌近在咫尺；刷牙出血，很有可能是白血病。

有一陣子，公司項目最忙的時候，我焦慮得嘴里同時長了七八個潰瘍，睡前順帶上網一搜，搜索引擎的結果顯示，這可能是口腔癌，還有很大概率是晚期。那晚我徹夜難眠，想到媽媽，想到沒還完的房貸，想到剛剛領養的小狗，想到今年還沒實現的脫單計劃……天一亮，我急忙打車去醫院，醫生看了一眼說：“您這是來得早，再晚幾天，病就自己好了。”

身邊的朋友也有和我相似的經歷。前幾天，一個朋友的隱形眼鏡滑落了，但又沒找著。臨睡前放心不下上網一查，好家伙，網上說：隱形眼鏡極有可能落進眼睛里，時間過長的話，很容易破裂或劃傷眼角膜，必須盡早摘除，否則會有失明風險。

除此之外，相關搜索結果里，還有“結膜炎怎么辦”“隱形眼鏡結膜炎”“戴隱形眼鏡失明”等自動關聯，越看越讓人心涼。這還不算完，打開另一個App，彈出社會新聞推送，什么“某男子突發失明，原來一切早有伏筆”“某女子就醫，眼里取出十八片隱形眼鏡”，等等。從理論到實踐，從個別到典型，分分鐘讓人體會“假如給我三天光明”的滋味。結果隔天早上直奔醫院，醫生告訴她根本沒事兒。這驚嚇的分量真是給得挺足的。

制造驚嚇的只有搜索引擎和缺德App嗎？遠遠不止。生病時我們有重癥驚嚇，不生病時也擋不住鋪天蓋地的健康焦慮。

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感覺，有一陣子，在健身博主嘴里，所有的錯誤坐姿、走姿都有骨盆前傾的風險；在生活方式博主眼里，但凡有一點兒帶甜味的、與他們“斷糖生活”相悖的飲食習慣，輕則皮膚變差、提前衰老，重則糖尿病、高血壓。糾正姿勢和提倡低糖飲食本沒錯，但可怕就可怕在，這些“焦慮制造機”們從來只談危害，不談前提條件。就像白菜吃多了會引發腸道問題，豆腐吃多了會腎功能衰退、動脈粥樣硬化，豬肉吃多了會提前引發老年癡呆，看著特別嚇人吧？但只要有點兒科學常識的人就知道，要一次性吃到引發病癥的攝入量，普通人還真辦不到吶！

拋開劑量談危害，這不就是耍流氓嗎？正如沒有人能笑著走出理發店一樣，也沒有人能笑著走出“搜索引擎問診室”和“生活焦慮App”。希望大家身體健康，生活平安，時刻留個心眼兒上網，千萬別給謠言和驚嚇以可乘之機。

【原載《環球人物》】

插圖 ／ 健康焦慮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