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型商業地標的“石庫門”們如何借由藝術“出圈”

程峰

當代法國思想家布爾迪厄將“一切與文化及文化活動有關的有形和無形的資產”視為“文化資本”。此后，多位國內學者將這一概念延伸到城市研究領域。在他們看來，歷史街區就是典型的“文化資本”。

近年來，在保留原有歷史風貌的前提下，本市多個石庫門歷史街區轉型為商業地標，抑或是巧妙地融入新建大型城市綜合體。它們自帶“流量”，讓更多人體驗了一邊購物，一邊“城市考古”的樂趣。

近年來，今潮8弄、蘇河灣萬象天地和張園西區等陸續對外開放的石庫門歷史街區就是如此。它們吸引市民游客走進街區，并邁入歷史建筑內部一探究竟。由此一來，“城市考古”融入消費場景，建筑本身的藝術魅力也得以發揮其商業價值，從而實現了海派商業和文旅資源的互利共生。

更多石庫門成了商業地標

2022年12月1日，本市中心城區首個采用“留改拆”城市更新試點項目—張園西區對外開放。在這里，游客能近距離地欣賞16幢建筑的形態，甚至還能“深入”其中部分建筑內部一探究竟。這些建筑包括石庫門里弄、里弄公館和花園洋房等多種類型。

眾所周知，“留改拆”是當前上海城市更新的新特征，即政企合作，以市場導向推動舊城再開發。在實踐過程中，有關部門努力“留”下歷史街區的風貌，并積極傳承街區內歷史建筑的人文價值。如此一來，包括張園地塊石庫門在內的歷史建筑獲得了“一幢一檔”式的保護性修繕，從建筑外觀細節到室內布局，都盡量予以保留或還原。以張園西區最知名的“張園77號”建筑為例，在修繕前，這里的外墻存在著清水外墻部分風化、開裂，拼花地坪磚局部破損和缺失等各種情況。修繕方反復嘗試，調配出了與建筑原始配比相同的泥紙筋，并復刻了精致的灰塑裝飾。

“改”是“留改拆”過程中同樣重要的環節。在此過程中，一些石庫門歷史街區被賦予商業功能。張園西區也不例外，已有多個知名奢侈品牌云集于此。其中，在“張園77號”的灰瓦紅墻里，一家國外時尚消費品牌的限時精品店完整呈現了其男裝、女裝、配飾和家居的全線產品。

此前，幾處新晉石庫門商業地標陸續開放。其中，位于四川北路和海寧路交界的今潮8弄于去年開業。有關部門修繕了分布在此處8條里弄內的66幢歷史建筑，文化、演出、服飾和餐飲等業態此后相繼進駐。

與上述地標不同，2022年10月開業的蘇河灣萬象天地則是包含新舊建筑的大型開放式商業空間，但這里有著石庫門里弄建筑群—慎余里。如今這里成了雙層店鋪集群，多家高檔餐飲店已落戶于此。

海派建筑美學成功引流

雖然疫情影響仍未散去，但每逢周末，這幾處石庫門商業地標的客流量都不小，那里有不少店家門庭若市。在抖音和小紅書等各大主流自媒體平臺上，它們也都是“網紅打卡地”。在滬上各大商圈競爭日益激烈的背景下，它們憑什么能夠引來廣泛關注呢？

其中一個原因如前文所述，即有關部門妥善處理好了歷史風貌保護和城市功能完善的關系，使相關建筑得以對外開放。此舉滿足了大量市民游客的“城市考古”需求。

所謂“城市考古”，指的是通過探訪歷史遺存來了解一座城市，這是源自國外的深度旅行方式，活動領隊會在旅途中詳細介紹一個個歷史街區。21世紀初以來，諸多旅游企業和個人在上海組織開展此類活動，他們的足跡已遍布市域范圍內的所有歷史街區。如今，隨著“建筑可閱讀”等工作的深入推廣，以及在自媒體平臺上發布信息的“城市考古”資深人士不斷涌現，市民游客獲取大量內容豐富的歷史街區資料已不再是難事。不少人無需依靠團隊活動，他們所需要的是更多對外開放的歷史街區和建筑。在獲得保護性修繕和被賦予商業功能后，張園西區、今潮8弄和慎余里的建筑滿足了這樣的需求。

與此同時，憑借海派文化的重要載體—石庫門，這些對外開放的歷史街區帶來了全面升級的消費體驗場景，刺激了市民游客前來逛店的欲望。

眾所周知，石庫門融合了江南住宅式樣和西方建筑技藝，具有獨特的美感。黃浦區的石庫門里弄建筑營造技藝已獲得國家級非遺項目的殊榮，虹口區的石庫門里弄居住習俗也已成為市級非遺項目。所以，留存至今的石庫門早已不只是具有實用功能的生活或商業空間，而是擁有極高歷史和審美價值的大型藝術品。這是同時期的新建商業地標無法與之媲美的。

此外，歷史悠久的石庫門還是一種“文化資本”，這使其具備天然的商業價值。

當代法國思想家布爾迪厄將“一切與文化及文化活動有關的有形和無形的資產”視為“文化資本”。此后，多位國內學者將這一概念延伸到城市研究領域。在他們看來，歷史街區就是典型的“文化資本”。

在“注意力經濟”時代，作為“文化資本”的石庫門屬于稀缺資源，在被賦予商業功能后，會成各大新聞媒體和自媒體爭相宣傳的重大事件，隨即產生熱搜效應，從而最大限度地吸引市民游客的注意力，在短時間內引來較大客流。

用新的藝展來持續引流

雖然目前上海的石庫門商業地標仍然屈指可數，無人知曉它們未來前景如何，但在已開業二十多年的同類商業地標—新天地和田子坊，游客依然絡繹不絕。不過，它們所依靠的不只是建筑本身的美感，也不只是進駐商業品牌的知名度。

文旅結合、以文促商是推動實體商業持續發展的重要舉措。近年來，很多新建商業地標都采取了設置包括雕塑在內的多種公共藝術作品的做法，或是設置用來舉辦各類藝術展覽的室內外空間，而且持續“上新”，以此來增加美的感召力，實現持續引流的目的。

新舊石庫門商業地標也是如此。在此布展能帶來的不只是尋常美感，而是進一步強化新舊對比后產生的視覺沖擊力，這往往更能吸引眼球。

其中，新天地曾持續舉辦過多場藝術節活動，大量公共藝術作品先后亮相。2022年底，一場2022“燃冉”藝術季在此揭幕。其中部分作品照例被放置于這里的石庫門里弄區域。藝術家葛宇路從附近居民手里搜集了包括玩具在內的不少老物件，并將它們制作成風鈴，懸掛于弄堂口。這是名為《呢喃歌聲》的公共藝術作品，很多市民游客欣賞后表示，這些老物件勾起了他們共同的兒時回憶，給石庫門里的時尚商業氛圍增添了不少舊時溫情。在此處的石庫門街區南北里連廊區域，藝術家梁曼琪帶來了作品《旋轉門》，這件作品由極簡的幾何元素與豐富的色彩組成，其形態與一旁的老建筑形成鮮明對比。這件作品還能供市民游客親手旋轉，吸引不少人前來“打卡”。

在這方面，新晉石庫門商業地標也不遑多讓。在張園西區，一家國外鐘表品牌打造了規模很大的室內沉浸式體驗空間，這其中就包括藝術展覽區域。自2022年11月27日起連續兩周的晚間時分，茂名北路上的張園內山墻上都會播放以“六幕拾光·張園百年”為主題的光影秀，更是引來眾多市民游客前來參觀。未來，張園還將新添由日本建筑大師隈研吾大師設計的美術館。

今潮8弄更是大張旗鼓地為自己的藝展發聲。在2021年開業之初，這里就宣布要打破歷史街區的功能與壁壘，與知名藝術機構共同打造藝術生活街區，建立“無邊界青年創想中心”，以藝術家、設計師、創意工作者、藝術愛好者等所做的藝術作品和行為點亮和激活街區。同年年底，這里還開展了“海派今潮藝術季”等活動，這其中包括“城市奇遇空間藝術展”和“青藝無界青年藝術展”等，多件公共空間藝術作品在此亮相。2022年9月，“海派今潮·燈光藝術季”在此舉行，58只形態各異、新潮萌趣的月兔燈遍布于弄堂的各個角落。這些活動都引來眾多市民游客圍觀和熱議。

如今，張園西區、今潮8弄、慎余里等新晉石庫門商業地標還為各自所在的南京西路商圈、四川北路商圈、蘇河灣商圈帶來了歷史氛圍和人文魅力，提升了整個商圈的人氣。

在走訪過程中，筆者獲悉，不少市民游客建議石庫門商業地標邀請“原住民”多回來講述當年的生活，讓他們了解更多的往日生活場景。他們還建議在這些街區的老建筑里引入一些住宿業態，并在住宿房間里恢復當年的居住陳設，運用自身優勢來進一步擁抱時下流行的體驗式經濟，更加巧妙地傳播石庫門里弄居住習俗，進一步滿足人們的消費和“城市考古”等需求，從而更好地打造海派商業和文旅資源的互利共生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