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原點

田梓潤

頭頂是一片灰白的天空，穿過塵土飛揚的馬路，我停下了腳步，佇立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巷口。我知道，只要再邁一步，我便回到了我人生的“原點”——那條充滿荊楚風情、給予我人生第一課的老巷。

踏著青石板路，我緩緩步入老巷的深處。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熟悉的院子。淡黃色的門板，門前有三級低平的石階，一只不知是哪戶人家的老貓正慵懶地躺在石階上，享受正午時分溫和的陽光。偶有微風拂過，老貓用前爪輕輕撥弄臉上的胡須，發出“喵”的一聲，打了個滾便又沉沉睡去。我知道，這是喧囂大城市的深處才獨有的悠閑與寧靜，我人生的起點就始于這一片祥和中。

走進院子，院子里原本住了好幾家，現在只剩兩戶人家了。一個木屋的門虛掩著。我站在門口，往屋里望去。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正躺在搖椅上看報紙。忽然，一個小皮球“嘭”的一聲打在了搖椅上，緊接著一個約摸只有兩歲的孩子屁顛屁顛地跑到搖椅旁，揪著爺爺的衣角喊：“爺爺，球球！”老人摘下眼鏡，笑著起身，把孩子攬入懷中，細聲細語地說著：“哦，球球去哪兒啦？在這里嗎？不在呀！啊……在這兒！”一陣銅鈴般的笑聲傳入我耳中，讓我想起我早已過世的爺爺也曾這么抱著我。是的，這里見證了親人對我的關愛以及溫情。

石板街，青瓦磚，垂楊柳，還有那畫糖畫的爹爹，依舊在街角擺攤。這里的每一處景、每一個人都沖擊著我的視覺，也敲打著我的心。忽然地，一個紅色的“拆”字赫然出現在院子的墻壁上。這一個“拆”字與周遭溫情的景象、平和的氛圍是那樣的不相符。這時，我方驚醒：早在三年前，這條老巷便已被列入拆遷范圍，也就是說，我人生的“原點”將要被抹去。

眼淚不爭氣地涌出我的眼眶，我多想高喊：這里拆不得，拆不得啊！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出生地，是孕育我敦厚性格的地方，更是讓我感受人間溫暖、觸摸人間煙火的地方。這里的一磚一瓦都見證了荊楚文化的形成。將這里拆掉，就毀了我的根，毀了許多人的根，就是毀了這座城市的根！可是，這樣的吶喊又有誰會聽見呢？人生的原點、文化的原點與高速發展的經濟、與拔地而起的大廈相比，是多么渺小。

這夜，我又夢見了久違的老巷——不同的是，這次當我回到人生的“原點”時，那紅紅的“拆”字竟然不見了蹤影。

【湖北咸寧市鄂南高級中學】

◆點評

這是一篇文質兼美的散文。作者用舒緩的筆調、傳神的語言勾勒出老巷厚重的歷史感，字里行間流露出淡淡的哀愁。尤其是老巷里老貓懶睡、祖孫相樂的兩幕場景，用動作描寫、環境描寫和語言描寫，多角度地呈現出了老巷的韻味。此外，在描寫環境時，作者盡可能選用了能體現懷舊意味的物象，如青石板路、木屋、臺階、搖椅等，凸顯了喧囂大城市深處老巷的“悠閑與寧靜”，也與后文老巷面臨被拆的命運形成對比，不僅讓作文充滿情趣，而且呼應了作文題目“回到原點”，升華了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