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萌芽于商周時期的海上絲綢之路,受政治、經濟等多重因素影響,在宋元時期展現出強勁的生命力。伴隨著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商品貿易的繁榮興盛,中華文化也以不同的符號形式跟隨海上貿易走向海外。本文嘗試探析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影響下中華文化符號傳播體系的構建機制,并在此基礎上對“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背景下中華文化符號化傳播的創新路徑進行探析。
關鍵詞:海上絲綢之路;商品貿易;中華文化傳播
引言
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對中華文化符號傳播體系的構建發揮了重要作用。在海上絲綢之路貿易的影響下,伴隨著商品輸出,中華文化借助海上貿易傳播至沿線國家和地區,各類文化輸出構建起中華文化符號對外傳播體系,對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本土文化都產生過一定的影響。中華文化也在交流互鑒中不斷豐富著自身的表達體系和表達內容,又進一步推動了中華文化符號傳播的創新表達。
一、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貿易發展情況
1913年,法國漢學家沙畹首次提出了“海上絲綢之路”的概念。這條古代中國與沿線各國進行商業貿易的通道,因主要運輸陶瓷和香料到沿線國家和地區,也曾被稱為“海上陶瓷之路”和“海上香料之路”。海上絲綢之路萌生于商周時期,早在先秦時期我國南部海域就有嶺南漁民活動的足跡。戰國時期,齊國充分利用臨海優勢開辟航道,到達朝鮮、日本和東南亞一帶。漢代時,海上絲綢之路基本成熟,真正作為貿易遠航路線興起。中國商人從廣州出發,穿越馬六甲海峽運送絲綢、瓷器到南亞地區,再采購當地的香料、染料運回中國。印度是南部海域重要的貨物集散中轉站,印度商人作為中間商把絲綢、瓷器經過紅海運往北非,再經地中海運往希臘、羅馬,或經波斯灣進入中亞,這便是早期海上絲綢之路的大致航線。在此后的朝代更迭中,海上絲綢之路的商貿往來從未中斷,一直作為重要的貿易通道發揮作用。
兩宋時期,北方的遼、金、夏等少數民族崛起,各政權之間常年的戰爭沖突阻斷了陸上絲綢之路正常的商貿往來,陸上絲綢之路式微,海上絲綢之路成為當時對外貿易的主要渠道。北宋滅亡后,南宋建都臨安,經濟重心由北方轉到南方地區。為了促進海上貿易發展,一方面,政府在沿海地區設立專門的港口,這一時期的廣州、泉州、寧波得益于政府的紅利政策成為盛極一時的港口城市,政府還在重要港口城市設立市舶司,為對外貿易提供管理保障。另一方面,政府發布政策鼓勵經商,貨幣經濟繁榮,商品經濟發達,為進一步拓寬海外市場奠定了基礎。此外,印刷術的廣泛應用,船舶、指南針等技術的逐步成熟,也為沿線國家和地區商人來華貿易提供了有利條件,客觀上促進了海上絲綢之路貿易的繁榮。到了元代,王朝疆域廣闊,政府在全國范圍內廣設驛站,龐大的驛站網又將海上絲綢之路和陸上絲綢之路連成一片,來自陸上絲綢之路的貨物在中國內陸市場流轉后再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運往高麗、日本、印度和東南亞一帶,極大拓寬了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商品的豐富度,與中國貿易往來的國家和地區達到140多個,海上絲綢之路迎來大發展時期。
宋元時期,中國海上絲綢之路有兩條主要航線:一條是東海航線,可達朝鮮、日本;另一條是南海航線,可至東南亞、南亞、阿拉伯和東非沿海諸國等。南海航線上的印度商人、阿拉伯商人、威尼斯商人借助海上絲綢之路貿易成為連接東南亞、南亞、中亞和歐洲諸國的重要紐帶,海上絲綢之路廣泛的輻射范圍,帶動了沿線國家和地區政治經濟的往來和文化制度的交流借鑒。從政治層面來說,這一時期,民間貿易雖然興盛,但海上貿易仍然是以政府為主導的朝貢貿易為主,海上絲綢之路沿線的交趾、天竺、占城,或是尋求政治庇護,或是看中與宋朝的經貿往來,與中國進行朝貢貿易。海上絲綢之路的繁盛客觀上促進了中國與沿線國家地區的政治交往,這一時期,中國與東南沿海國家絕大多數時間保持著友好關系。從經濟層面說,發達的造船技術和航海技術以及指南針的航海運用,使得海上貿易范圍不斷擴大,東至日本、朝鮮,西可達東南亞、波斯、阿拉伯、非洲、歐洲,貨物種類也更加豐富,除了陶瓷、絲綢、茶葉等傳統出口貨物,胡椒、藥材、金銀珠貝等也作為商品出口海外。海上絲綢之路的持續發展,大大增加了朝廷的財政收入。從文化交流層面看,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沿海城市的風氣開放,為中外文化交流提供了便利條件。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實現了中華文化、印度文化、阿拉伯文化和古羅馬文化的交流,推動了人類文明的進步與發展。海上絲路貿易也深刻影響著泉州、廣州等港口城市的文化習俗和建筑風格,比如宋元時期東南沿海地區供奉媽祖的習俗,成為一種極具地域特色的中華文化符號,流行于當時的東南亞一帶。
二、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影響下的中華文化符號傳播體系構建
美國文化人類學家C.吉爾茲曾經下過一個定義:所謂文化,即“人類為了傳達關于生活的知識和態度,使之得到傳承和發展而使用的、以象征符形式來表現的繼承性的觀念體系”。[1]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文化傳播往往是以具象化的符號作為載體的,代表中華文化的瓷器、茶葉、服飾、建筑等伴隨著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和人員交往走向海外,具有中華特色的文化形式構建起文化符號傳播體系,成為沿線國家和地區了解中國的重要渠道。
(一)瓷器文化符號傳播與國家形象構建
海上絲綢貿易興起之時,主要以運輸絲綢和香料為主,在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商船中的貨物則主要是瓷器。中國的英文詞匯China的原本含義就是瓷器,以瓷器代指中國,也從側面印證了瓷器文化符號對中華文化符號體系的貢獻。中華傳統文化通過瓷器紋飾和造型展現出來,連同制瓷技術和燒制工藝形成了中國古代獨特的中國瓷器文化。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貿易中的龍泉青瓷、德化白瓷在海外頗受歡迎,日本曾出土過元代生產的龍泉青瓷,馬來西亞等國家曾出土過元代生產的德化白瓷,瓷器貿易有效帶動了中華瓷器文化符號的輸出和傳播。瓷器文化符號傳播還深刻影響輸入國的瓷器技藝和文化。13世紀,歐洲尚未掌握制瓷技術,而宋元時期中國的制瓷業高度發達,許多商人、傳教士和制瓷工匠將中國的制瓷技藝帶回本國,并將本土的制瓷工業與中國陶瓷技藝融合,從而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當地陶瓷文化的興盛與瓷器貿易市場的繁榮。如德化白瓷通過海上絲綢之路運往歐洲地區后,其制瓷風格對后來歐洲白瓷產生深遠的影響。瓷器貿易推動瓷器文化符號傳播,中國被西方國家賦予“瓷器之國”的美譽,可以說,瓷器文化符號傳播對中國國家形象的構建發揮了重要作用。
(二)服飾文化符號傳播與服飾制度借鑒
宋元時期,杭州絲綢暢銷海內外,絲綢商品的輸出繼而帶動了服飾文化的輸出。宋代歐陽炯的《賀明朝》就曾對宋代服飾作了細致描寫:“憶昔花間初識面,紅袖半遮,妝臉輕轉。石榴裙帶,故將纖纖玉指偷捻,雙鳳金線。”宋代由于受到“程朱理學”思想影響,服飾風格呈現保守內斂、簡潔質樸、等級明確等特點。受中國宋朝服飾文化的影響,高麗在制定百官祭服和后宮內命婦服飾時借鑒了宋朝服飾制度,如高麗王妃服飾中大紅加刺繡的形式就吸收了中國宋朝命婦冠服中的翟衣樣式。高麗后期,與元朝關系日益密切,高麗王朝服飾開始受元代服飾影響,塔子袍、金緞衣、珍珠衣等具有蒙古族特色的服飾在民間流行一時。日本鐮倉時期,宋朝禪宗文化傳入日本,結合日本本土貴族文化,形成精干、簡易、務實、樸素的武家文化,武家服裝樸素、精簡的特點,也來自于對宋朝服飾文化制度的吸收借鑒。
(三)茶文化符號傳播與茶禮跨海傳承
茶葉一直以來作為一種象征東方的文化符號存在,是西方國家認知中國的最初路徑之一。宋代飲茶之風盛行,有關于茶文化的詩詞歌賦風靡一時,宋人為增加飲茶樂趣,發明“點茶法”“斗茶會”等形式。隨著宋代海上絲綢之路的興盛,海外貿易不斷拓展,茶葉貿易市場不斷擴大,與茶相關的文化、習俗、禮儀等也傳至海外。隨著中國茶文化的不斷傳播,各國根據自身的風俗習慣創造出新的茶文化,跟隨日本商貿船只來華的僧侶學習茶禮后,將斗茶、點茶技藝帶回日本,并致力于茶文化的傳播和創新。日本的禪堂茶禮和“煎茶”“抹茶”等茶道禮儀,就是中國茶文化在日本創新的結果。中國茶文化中蘊含著儒釋道等中國傳統哲學思想,體現著中華民族傳統禮節、道德、情操等傳統禮俗,其作為一種極具特色的中華文化符號隨著宋代海上絲綢之路的繁盛,推動了中華茶禮的跨海傳承。
(四)建筑文化符號傳播與建筑工藝海外融合
中華建筑作為中華文化符號的象征之一,曾對日本、朝鮮、東南亞的建筑風格都產生過強烈的影響。宋代崇寧年間李誡編纂《營造法式》一書,因確立了傳統建筑的各種“法式”,書中的“法則”被作為后來建筑界的基本準則,這也標志著中國古代木質建筑已經發展到了較高階段。中國建筑無論是從技藝、裝飾風格還是從文化的角度都深刻影響著日本、朝鮮和馬來西亞等海上絲綢之路沿線諸國,這其中又以中國的木質建筑為盛,中國的建筑技術跟隨海上絲綢之路商貿船只流傳到沿線各國,沿線諸國在吸收中國建筑技術后建造起具有本土特色的仿中式建筑。朝鮮世宗大王陵寢丁字閣的建筑形制就是借鑒南宋的墓葬搭建結構,日本的圓覺寺舍利殿、奈良東大寺南大門等也借鑒了宋朝的建筑樣式。甚至,在元代,朝鮮曾經直接調遣中國工匠跟隨海上絲綢之路上的船只回國進行寺廟修建工作。[2]更不用說,自宋代起,印刷術的廣泛傳播,將中國建筑文化通過書籍傳入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和地區,建筑文化符號隨書籍和僧侶交流往來廣泛傳播,逐步融入當地的建筑文化中,形成極具中華特色的建筑集群。
三、“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與當代中華文化符號傳播體系構建
2023年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提出十周年,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文化文明交流在十年間從倡議到實踐不斷走深走實,人文交流等領域不斷拓展。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對中華文化符號傳播體系構建模式對當今“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和地區的文化交流仍有重要的研究、借鑒意義,對當代中華文化符號傳播體系構建也提供了有益參考。
一是利用商貿交流渠道,打造中華文化符號和形象。文化可以通過符號來展現,出口商品貿易凝聚著本民族文化,貿易商品的國際化性質,有助于不同國家和地區之間的文化理解。在商貿渠道中,文化則可以通過商品輸出實現中華文化符號對外傳播。近年來,多個國潮品牌產品在日本、東南亞多個市場中備受消費者好評。以網紅彩妝品牌“花西子”為例,其彩妝設計傳承東方雕刻工藝,融入東方文化題材,展現東方審美智慧,微浮雕技術用來制作口紅膏體,千年白瓷烤制成了產品包材,苗銀鑲嵌到粉盒上。“花西子”彩妝將中國文化、中國美學、中國精神融入產品的設計與制造之中,形成具有吸引力和辨識度的中華文化符號,極大豐富了中華文化符號的對外傳播價值。
二是增加文化貿易輸出,促進中華文化符號創新性表達。文化本身不間斷地發展到今天,作為文化之表現形式的象征符體系也并非固定不變的。[3]“古建積木”“醒獅頭盔”“三星堆面具銅像”等文創精品火爆海外市場,“秦漢文明遺產展覽”在東京“出圈”,故宮文創走出國門成為“爆款”,都反映了中華文化創新性表達極具競爭力。因此,在文化貿易輸出中要注重文化產品創新,將經過國內市場洗禮、在質量等方面上擁有較高競爭力的文化創新產品投入海外市場,創設出新的中華文化符號和形象,從而更好地講述中國故事、傳播中華文化。
三是在商貿交流中加強不同文明互鑒,增強中華文化符號跨區域表達能力。“求同存異、兼容并蓄”是“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共建原則之一。由于不同國家和地區的生活背景、消費習慣、宗教信仰等存在差異,因此,尋求不同文化文明之間的共性,增進交流共鑒,為經濟全球化創造更加穩定和諧的國際環境成為文化交流的重要目的之一。海上絲綢之路沿線國家和地區與我國有相近的地理位置,形成了文化習俗上的親和性,因此,在商貿交流中進行文化對外傳播,要注意從“共同性文化”出發,注重選取可以充分表達全人類共同價值觀的文化內容,在展示中華文化文明中增加不同文化之間的相互認識和了解,在交流互鑒中增強中華文化符號跨區域表達能力,以此打造人類文化命運共同體。
結語
宋元時期,伴隨著海上絲綢之路商品貿易的繁榮興盛,中華文化也以不同的符號形式跟隨海上貿易走向海外。本文探析了宋元時期海上絲綢之路貿易影響下中華文化符號傳播體系的構建機制,并在此基礎上對“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背景下的中華文化符號化傳播的創新路徑進行探析,為當下中華文化的對外傳播提供一些思考。
參考文獻:
[1][美] C.吉爾茲.文化的解釋學[M].東京:巖波書店,1987:251
[2] 洛卡奇.飛向遠方的屋翼——中式屋頂在東亞的“延長線”[J].國家人文歷史,2022(24):128.
[3] 郭慶光.傳播學教程[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45
作者簡介:
王苗(1992—),女,漢族,山東淄博人。新聞與傳播專業碩士研究生,江蘇省民族宗教研究中心研究實習員(社科類初級),研究方向:中華文化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