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璐
從事植物分類學研究的70多年里,王文采為摸清我國植物多樣性“家底”、植物分類學發展和人才培養作出了杰出貢獻。
1926年,王文采出生于山東濟南。少年時期,他就讀于北京四中,并展露出繪畫和音樂才能。19歲時,王文采考入北平師范大學(現北京師范大學)生物系。大三那年,植物分類學課程燃起了他對植物的濃厚興趣。他被植物標本和精美的植物縱切面圖深深吸引。
大學畢業后,成績優秀的王文采留校任助教。彼時,中國植物學開拓者胡先骕正需要找青年合作編寫“中國植物圖鑒”,王文采的師兄向其介紹了專注于植物的師弟。在胡先骕的推薦下,王文采調至中國科學院植物分類研究所,開始了他長達70余年的植物分類學研究生涯。
新中國成立后,全面調查我國植物資源現狀、建立屬于自己的植物分類學研究體系迫在眉睫。王文采稱,英國、法國、德國等國家的采集人員很早就曾到中國采集大量標本,這些國家的植物園專家通過研究標本,發現了很多新屬新種。為了采集植物標本做好植物調查,王文采也多次前往人跡罕至之地開展野外調查,在情況惡劣的環境中獲得第一手的研究資料。
在廣西、云南等地的熱帶雨林中看到豐富茂密的植物時,王文采眼界大開、興奮不已。但野外考察往往也伴隨著風險。1958年,在云南勐臘進行綜合考察時,王文采染上了惡性瘧疾,連續高燒不退,吃藥也沒有效果。在危急關頭,昆明植物所的四名青年無償為他輸血1600毫升,才成功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1965年,根據國家經濟發展需求,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抽調10人,以王文采為主要組織者和編研人員編寫《中國高等植物圖鑒》。王文采完成了其中蕁麻科、毛茛科、紫草科和苦苣苔科等十余科的編寫工作,并主持了全書的統稿工作。
據金效華介紹,蕁麻科、毛茛科、紫草科和苦苣苔科是植物分類中的疑難類型,很多人望而卻步。
1983年,《中國高等植物圖鑒》全書七冊全部正式出版,收載我國高等植物約15000種,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植物圖鑒類著作,在國內外產生了重大影響。1987年,王文采作為《中國高等植物圖鑒》和《中國高等植物科屬檢索表》的第一主持人,榮獲國家自然科學獎一等獎。
此外,王文采還投入了大量時間精力編研《中國植物志》,完成了其中毛茛科、苦苣苔科、蕁麻科、紫草科等類群一千余種植物的編著,為摸清中國植物資源“家底”作出了突出貢獻。
中科院植物所副研究員高天剛說,評價植物分類工作做得是否好的一個重要標準是看檢索表是否管用,能否快速、準確地鑒定標本。“王先生學術積累深厚,他給出的檢索表好用,也得到了世界同行的認可。比如,他們的《中國植物志》苦苣苔科部分發表之后,受到國際植物分類學家的歡迎,其中的檢索表很快被翻譯成英文并發表到國際植物學刊物上。”他說,王文采的檢索表是經過充分實踐獲得的結果,因此可靠、好用。
近年來,在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標本館、植物園,人們經常看到一位耄耋老人清癯的身影。
八十歲之后,王文采仍然堅持到中科院植物所工作。他在標本館用手持放大鏡和顯微鏡研究植物標本,完成并出版了《中國樓梯草屬植物》和《中國唐松草屬植物》兩本植物分類學專著,正式發表了共150萬余字的77篇科研論文。
“標本是壓干的植物,它們不像在野外時那樣立體、鮮活,很多特征改變了或消失了,研究者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技巧,去觀察、去測量、去比較,要坐得住冷板凳,這并不容易。”高天剛說。
多年觀察顯微鏡下植物標本的細微構造以及長期伏案工作,給王文采的視力帶來很大損傷,右眼眼底黃斑病變導致失明。2018年,92歲的他突覺左眼視物模糊,但仍然借助放大鏡,手抄筆錄完成并發表了中國毛茛科兩個大屬翠雀花屬以及銀蓮花屬、共約300多種植物的修訂研究。
高天剛說,先生高齡仍在進行研究,源自于他對植物分類學真正的熱愛。“盡管年過九旬,他的思路依然清晰,而且記憶力驚人。我們前年和他交流時,他反應很快,談及植物時多用拉丁文,源源不絕,如數家珍,必要時還用他繪制的植物解剖圖輔助說明,圖精細而優美。一討論起植物來,我能感受到他眼中的光芒。”
迄今為止,王文采共發表了28個新屬約1370個新種、新組合242個和新等級(族、系、組等)303個,是我國發現植物新類群最多的學者之一。
在學生們眼中,王文采待人真誠,平易近人。“他境界高,凡事總是先考慮別人,不計得失。在植物學研究上,他經常熱情幫助請教他的人,從植物學愛好者到國際學者,范圍很廣,而且這種幫助不因對方身份不同而有差別。”高天剛說,晚年時,王文采常言及他在研究工作中的不足,“他時刻自省、不忘初心,是真正的‘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