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防范及應對

[摘要]隨著市場經濟的不斷發展，債務人逃避債務的情況日益增多，我們關注更多的是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以逃避可清償債務的行為，而忽略了債權人惡意濫用破產申請權的行為，實際上，后者不僅損害了債務人的利益，也嚴重損害了其他債權人的公平受償權，是對破產制度的有序實施和司法實質公平實現的挑戰。本文通過對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防范策略及應對措施進行論述，以此探討保障債務人和其他債權人合法權益的方法和途徑。

[關鍵詞]債權人；破產申請權；防范措施

企業破產清算是市場經濟發展到一定階段所必然出現的正常現象，優勝劣汰已成為現代社會經濟發展的基本規律，為適應新時代發展的需求，完善破產制度、規范破產行為、強化破產司法審查以及維護破產參與人合法權益將變得十分重要。在司法實踐中，債務人通過惡意轉移財產、逃避債務損害債權人合法債權利益的行為時有發生，因此，我們更多關注于債務人是否存在惡意逃避債務的行為，[1]而忽略了債權人惡意申請債務人破產的行為，實際上債權人這種惡意申請破產的行為不僅損害到了債務人的商業信譽及市場競爭權益，同時亦損害到其他債權人的公平受償權，無疑對破產制度的實施以及破產參與人合法權益的保護均造成了極大的損害。本文系筆者通過某司法個案，以債權人惡意申請債務人破產為例，對具體如何防范及應對此類型惡意申請破產的案件，提出個人的一些啟發及淺見，以供探討交流。

一、債權人申請債務人破產的基本概況

（一）債權人申請債務人破產為普遍性的破產案件類型

根據我國《企業破產法》第七條：“債務人有本法第二條規定的情形，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重整、和解或者破產清算申請。債務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債權人可以向人民法院提出對債務人進行重整或者破產清算的申請。企業法人已解散但未清算或者未清算完畢，資產不足以清償債務的，依法負有清算責任的人應當向人民法院申請破產清算。”可見，目前我國有權申請破產的主體包括債務人、債權人、負有清算責任的人。[2]然而，大多數債務人在出現到期債務、資不抵債或者明顯缺乏清償能力時，并不重視主動進行破產清算，債務人及股東怠于履行破產清算責任時有發生，甚至可能出現惡意逃避債務的行為，因此我們更多見于債務人出現破產情形時，債權人向法院申請債務人破產的案件。

（二）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表象

在司法實踐中，部分惡意債權人往往通過小額債權、關聯企業、股權收購、虛構債權、隱瞞債務人償債能力等方式濫用其破產申請權，以此對債務人的民事權利、經營行為、商業信譽等造成一定的限制和不利影響，從而達到其相應的商業、訴訟等非法目的。如果我們能夠識別債權人此類惡意申請破產的行為，無疑對債務人和其他債權人合法權益的保護會起到積極的作用。

（三）限制及規范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必要性

1.我國《企業破產法》第七條對于債權人破產申請權規定過于寬松，根據規定，只要債權人證明債務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即可提出破產申請并得到受理，無疑會導致債權人權利的濫用。

2.我國對不予受理破產申請的限制范圍的規定卻過于狹窄，如見于《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企業破產案件若干問題的規定》第十二條：“人民法院經審查發現有下列情況的，破產申請不予受理：（二）債權人借破產申請毀損債務人商業信譽，意圖損害公平競爭的。”實踐中，債權人惡意申請破產，不僅僅只涉及損害債務人商業信譽及公平競爭權，同時可能損害到債務人其他合法利益，甚至直接損害到其他債權人的公平受償權。

可見，進一步規范限制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行為，具有必要性及迫切性。

（四）債務人可應對的主要思路及方案選擇

在應對債權人惡意申請破產的情況下，債務人除舉證證明不存在《企業破產法》第二條規定的法定破產情形外，可更多關注于債權人主觀上是否惡意、債權數額大小及是否準確、債權人或其關聯方是否與債務人存在其他利益沖突或者爭議糾紛、債務人是否尋求其他債權人的諒解以及注重收集舉證相關權威第三方機構的審計報告、司法裁決文書等可用于證明不存在破產情形的證據材料等。

二、案情簡要

（一）主要事實

債權人通過債權受讓方式取得對債務人的執行債權，之后以債務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且資不抵債為由向法院提出對債務人進行破產清算，債權金額約1.2億元，同時提交相應的生效判決、執行裁定以及相關執行信息。

（二）債權人主張

債務人對債權人所負的債務已經到期，且已經過多年的強制執行，仍無法找到債務人可供執行的其他財產，執行案件已經終結執行，故可認定債務人存在資不抵債、無法清償到期債務，已具備破產原因，申請債務人破產。

（三）債務人抗辯

1.債權人與案外人存在惡意串通，存在意圖通過破產申請損害債務人合法利益的行為。

①案外人與債務人在另案中存在有關碼頭及土地租賃合同訴訟糾紛，由于債權人與案外人存在關聯關系，債權人一直協助案外人處理與債務人相關業務，并同時作為第三人參加租賃案件的訴訟，本案實為案外人授意債權人惡意提起的破產申請。

②債務人與案外人關于碼頭及土地租賃合同訴訟案件，經生效判決認定，案外人存在未付租金違約行為，租賃合同已經解除，案外人無權繼續占用碼頭及土地，為阻止債務人收回碼頭及土地，案外人串通債權人惡意對債務人提出破產申請。

2.經評估，債務人名下的碼頭、土地、房產的價值遠高于債權人申請的破產債權1.2億元，且債務人對案外人繼續享有主張占用費的債權利益。

3.雖然債務人在另案中負有1.4億執行債務，但已與另案債權人協商達成債務重組協議，并提交了債權人出具的《情況說明》予以證實。

（四）爭議焦點

債務人是否符合破產條件。

（五）法院裁判

1.債權人未提交充分證據證明債務人存在無法清償到期債務，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的情形。從債務人提交的評估報告、生效判決等證據反映，債務人名下尚有土地使用權、碼頭租金收益等，并非無財產可供執行，不足以認定債務人存在明顯缺乏清償能力的情形。

2.債權人未提交充分證據證明債務人存在資不抵債的情形。雖然債務人另案負債1.4億元，但已與債權人達成重組協議，結合債務人名下的資產情況，不足以認定債務人資不抵債。

故法院裁定不予受理債權人對債務人的破產申請。

三、案例評析

（一）如果機械的適用“債務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受理債權人破產申請，將可能損害債務人及其他債權人的合法利益，導致實質的不公平，損害債務人和其他債權人的權益

本案中，如果法院完全不考慮債務人實際的資產狀況、對外債權、債務重組以及與案外人的利害關系等情況，僅僅只是依據債權人提交的執行裁定等材料機械地適用《企業破產法》第二條第一款的規定直接認定債務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將有違實質公平，雖然表面上看似符合破產受理條件，但容易導致債務人及其他債權人合法利益受損的情況發生。[3]

（二）從案件的裁定結果上看，法院更關注債務人是否具備資產償債能力，裁定結果更加能夠體現實質公平

該案件中，針對債務人是否資不抵債以及有無清償能力的問題，法院根據債務人提交的生效裁判文書、評估報告等證據，采納了債務人關于名下有土地使用權、碼頭租金收益以及債務重組的主張，從而認定債務人具有償債能力，從裁定結果上看，法院的認定依據充分，并無不當。

（三）然而較為遺憾的是，法院除了在債務人是否資不抵債及有無清償能力上作出相應的闡述外，卻回避了債權人是否存在惡意申請破產這一關鍵事實

該案件中，債務人亦舉證證明債權人與案外人存在關聯關系，且該案外人與債務人同時存在其他訴訟糾紛，主張案件實為案外人授意債權人所為，意圖通過破產申請損害債務人的合法利益。從立法目的上看，破產程序是為保護多數債權人合法利益的程序，部分債權人與案外人存在惡意串通申請破產的行為，是違背立法本意的。因此，如果法院能夠在債權人是否存在惡意申請破產問題上作出相應評析或判定，無疑會使裁定更具說服力，更加能夠充分保護債務人及其他債權人的合法利益，同時對濫用破產申請權、甚至虛假訴訟起到司法威懾的作用。

四、債務人巧妙舉證終獲法院支持

（一）充分利用生效的裁判文書證明債務人具有償債能力

基于生效裁判文書確定的事實，債務人無需再舉證，因此，債務人方向法院提交了債務人與案外人另案租賃合同糾紛案件的判決書，以此證明案外人與債權人存在利害關系并存在惡意串通的情況、債務人享有土地使用權、碼頭租金收益等情況。

（二）充分利用資產評估報告，以科學準確的數據支撐代理觀點

考慮到第三方權威機構作出的資產評估報告，內容更加科學準確，且具有較強的說服力及證明力，于是債務人方對債務人名下的資產，包括碼頭、土地、房產等進行委托評估，并將評估報告作為證據提交法院，以此證明債務人的資產遠高于債權人主張的破產債權，主張本案不符合破產受理的條件。

（三）尋求其他債權人諒解，利用債務重組的方式解決其他債務糾紛

為防止債務人的其他債務對本案破產受理可能造成的不利影響，債務人通過取得其他債權人的諒解，并達成債務重組協議，以此來阻斷或者防止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行為的發生。

（四）收集類似有關債權人惡意申請破產的判例以強化債務人方觀點，說服法庭

為強化債務人方觀點，債務人方收集了多份類似的有關債權人惡意申請債務人破產的生效判決、裁定等作為案件裁判的參考材料，以此說服法官，尋求獲得支持。

五、結語

為了實現法律的實質公平，維護債務人和其他債權人的合法權益，對于部分債權人惡意使用破產申請權的行為應當審慎調查處理。

從債務人方的角度，可從三方面努力以保障自身權益：第一，充分了解案件背景以及當事人之間的各種利害關系，全面把握案件思路。第二、從多角度進行考量，尋找對債務人最有利的突破點，強化該方面有利的證據。第三、充分利用生效的法律文書、評估報告，用事實與數據說話，使己方觀點更具有說服力及證明力。

從裁判方的角度，應當對案件進行全面的調查研究，不能機械的適用“債務人不能清償到期債務”從而受理債權人破產申請，不能僅以債務人是否具備資產償債能力這一單一的理由作為裁判的依據，也要對債權人是否存在惡意申請債務人破產的行為進行調查評定，從而使裁定更加完善全面并充分保護債務人和其他債權人的合法權益，實現司法的實質公平。

從立法的角度，應當進一步完善法律規定和司法解釋，在保證法的穩定性的前提下，針對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最新司法實踐情況，完善司法解釋并提供更多針對性的指導判例，從而保障司法裁判依據更加全面和堅實。對債權人破產申請權的規范進行完善，不僅需要從權利與程序的角度進行約束和規制，還需要著重債權人在法律責任方面的懲戒，以此來指引債權人的行為[4]，具體而言，在《企業破產法》的第11章法律責任內容中，通過合理的增加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的相關法律責任條款的內容，明確規定債權人濫用破產申請權啟動破產程序的法律責任，一旦該行為對債務人、其他債權人或者利益相關人員造成損失，債權人則需在規定的范圍內進行合理的賠償，并對其進行一定金額的處罰[5]。對債權人主觀惡性極大或給利益相關人員造成巨大損失的，可探討在一定條件下追究其刑事責任。

參考文獻：

[1]盧一泓.論控制債務人濫用破產申請權[J].市場周刊（理論研究），2018（02）：141-142.

[2]王芳芳.債權人申請破產法律問題研究[D].黑龍江大學，2015.

[3]卞愛生，陳紅.司法實踐中債權人申請破產的難題及對策[J].政治與法律，2010（09）：33-40.

[4]尹磊.我國債權人破產申請權制度研究[D].吉林大學，2014.

[5]李棟.債權人破產申請權研究[D].蘇州大學，2011.

作者簡介：尹小婧（1989.12-），女，漢族，遼寧鐵嶺人，助教，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訴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