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往事

汪志

我在偏遠的大西北工作，因路途太遠，再加上工作的特殊性，四五年才能回一趟南方老家。

記得2003年的春運，那時還沒有現在的高鐵和動車，車次少，火車票很緊張。單位的一位同事因跟火車站有業務往來，在他的幫助下，我終于買到了三張回南方老家過年的火車票。在坐三輪車去火車站途中，剛上小學的女兒忽然朝前面喊道：“爸爸，你看那個老爺爺太可憐了。”我一看，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有個衣衫襤褸的老人，只見他跪在寒冷的地上，面前放一個破茶碗。他不停地上下作揖，向來往的行人乞討。此刻，我的心軟了，那老人年齡跟我父親差不多，于是我便讓三輪車停下。我將一個背包打開，里面有一份鹵肉和飯菜，是我們準備帶到火車上吃的。當我將鹵肉和飯菜放到老人面前時，他先作了個揖，隨后迫不及待地大口吃了起來。我不忍心地看著，忽見他面前的那個茶碗里只有幾元錢，于是我急忙伸手朝內衣口袋里掏，我記得里面除了一個電話簿和一些車票外，還有一張50元的人民幣，我毫不猶豫地將那張鈔票放在老人的茶碗里。

到了火車站不久，就開始檢票進站了，可當我將手伸進內衣口袋時，電話簿和那些車票居然沒有了。我一下子懵了，那三張回家的火車票是夾在電話簿里的。此刻，我的汗都流下來了，車票哪兒去了？要是丟了怎么回老家？

我翻遍了全身的衣服及隨身攜帶的幾個包，根本沒有火車票的影子。一定是剛才給那個老人掏50元錢時丟在那個老人處了，我立即打車回到老人跪的那個地方，可那個老人已沒在那里。我心中掠過一絲念頭，是不是那老人拿著我那三張火車票到火車站倒賣去了，春運一票難求，高價都買不到呢，三張上千元的臥鋪車票，可是一筆橫財。

我快速返回火車站。妻子見我沒找到車票，大聲嚎哭了起來。女兒也在一旁念叨：“都怪我，要是剛才我不跟爸爸說那個老爺爺就好了。”哭和后悔已經沒用了，當下是找到那個老人，他一定拿著車票在火車站倒賣給票販子呢。票販子有的是辦法。

我領著妻兒在火車站廣場亂竄，先是到售票窗口，后又到檢票口。此時，車站廣播在一遍遍地播報著發車時間，沒有車票無法進站，我們要乘的火車馬上就要發車了。由于是平生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我手足無措。就在我快要絕望時，忽然，車站廣播里傳來了一個響亮的聲音：“緊急通知，哪位旅客丟失了從本站去往上海方向的火車票，馬上就要檢票上車了，請盡快攜帶身份證到車站值班室。”

我心中一陣狂喜，是不是自己的車票？妻子兩眼一瞪：“想得美哦，我們的火車票又不是在火車站丟的。”但我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去了。

當我領著妻子和女兒趕到車站值班室時，我一眼瞅見了坐在里面的那個老人。他忙拉著我的手，說道：“大哥，當我拾起你掉在地上的那個小本子后，你已經走遠了。于是，我趕緊用你給的那50塊錢‘打的到火車站找你們，可人太多到哪兒找呢，于是我想到了值勤民警……”老人邊說邊走出了門。

當我拿著失而復得的三張春運火車票以為在做夢時，車站廣播里響起了檢票的聲音：“去往上海、南京方向的旅客開始進站檢票了……”

編輯|郭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