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充滿儀式感的畢業季

劉喆

隋唐之后，隨著科舉制度的日臻完善，科舉考試時間也逐步規范下來。中榜之日便是學子畢業之時，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畢業季。中國古代的畢業季活動很多，而且充滿儀式感。

謝恩：尊師重道

學子中榜之后，首先要拜謝主考官，俗稱謝恩。唐朝王定保《唐摭言》記載：“狀元已下，到主司宅門下馬，綴行而立，斂名紙通呈。入門，并敘立于階下……拜訖，狀元出行致辭……謝恩。余人如狀元禮。”

也就是說，在唐朝，凡中榜學子，要一同前往主考官的府邸謝恩，按名次排好隊，狀元出列致辭，接著其他中榜學子一一拜見主考官，并作自我介紹，感謝座主（中榜學子稱主考官為“座主”，而自稱為“門生”）的拔擢之恩。

隨后，主考官帶領中榜學子去中書省都堂拜見宰相，俗稱過堂。唐朝王定保《唐摭言》記載：“宰相既集，堂吏來請名紙；生徒隨座主過中書，宰相橫行，在都堂門里敘立……狀元出行致辭，又拜，答拜如初。”過堂前，相關官員會收取中榜學子的名紙，然后由狀元致辭，其他中榜學子依次自我介紹并致謝。

科舉考試增加殿試之后，所有中榜學子都成了“天子門生”，此前向主考官和宰相謝恩逐漸變成向皇帝謝恩，俗稱朝謝。在宋朝，皇帝為防止座主與門生結為朋黨，明令禁止中榜學子向主考官和宰相謝恩，中榜學子亦不準自稱“門生”。此后，謝恩、過堂等儀式逐漸衰落。

清朝中榜學子在朝謝之后，還要在狀元的率領下，前往國子監拜謁祭酒（相當于現在的校長）、司業（相當于現在的副校長，有兩名）。3位“校長”分別給狀元、榜眼、探花進酒并簪金花，其余中榜學子由“校長”的屬官進酒并簪紅花。

師者終其一生，只為傳道授業解惑，故無論是謝恩、過堂，還是朝謝、簪花，都體現著中國古代尊師重道的優良美德。

宴會：文武分科

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金榜題名。如此“大喜”怎能少得了觥籌交錯、對酒當歌的“散伙飯”呢？自唐朝以來，科舉分設文武兩科，故而“散伙飯”也分為文武兩類。

文科設有鹿鳴宴、瓊林宴等。

鹿一直以來被視為仙獸，意象為難得之才。鹿鳴宴始于唐朝，用來表示皇恩浩蕩和對人才的器重。宴會中會演奏周朝《詩經》《鹿鳴》曲，并朗讀《鹿鳴》詞，以活躍氣氛。宋朝范成大曾用“岷峨鐘秀蜀多珍，坐上儒先更逸群”來描寫鹿鳴宴的熱鬧景象。

瓊林宴始于北宋，宋太祖規定，殿試后由皇帝宣布中榜學子的名次，并賜宴慶賀。宴會設在汴京城西的皇家花園瓊林苑，俗稱瓊林宴，也稱聞喜宴、恩榮宴等。黃梅戲《女駙馬》：“我曾赴過瓊林宴，我也曾打馬御街前。”提到的瓊林宴便是此宴。

武科設有鷹揚宴、會武宴等。

鷹揚宴是武科鄉試放榜后，考官和武科舉人中榜學子共同參加的宴會。所謂鷹揚，是取“武如鷹之飛揚”之意，取自周朝《詩經》：“維師尚父，時維鷹揚。”

會武宴是武科殿試放榜后，兵部為武科進士中榜學子舉行的歡慶宴會。宴會中會賞武科狀元盔甲、腰刀等，其他武科進士也會收到賞銀。與鷹揚宴相比，會武宴的排場更浩大，可謂群英薈萃。

除了官方操辦的“散伙飯”，中榜學子自己也會籌辦宴會，尤以唐朝的曲江宴為勝。曲江宴更貼近現代的“散伙飯”，吃完這頓飯，中榜學子就各奔東西了，故曲江宴也稱離會。唐朝杜荀鶴曾在曲江宴后感慨：“日午離筵到夕陽，明朝秦地與吳鄉。”

旅行：說走就走

人們常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中國古代對此頗為推崇。

唐朝不僅出現了“畢業旅行”，還出現了專 門 籌 辦 相 關 旅 行 業 務 的 民 間“ 旅 行社”——進士團：一群長安的自由職業者，為中榜學子安排“畢業”之后的各種活動，收取一定的費用。

會試俗稱春闈，在鄉試次年春季舉行，中榜學子參加殿試，由皇帝重新排名次。故會試后，“成敗”便塵埃落定。“畢業旅行”也隨之進行，目的地也以曲江為多。唐朝孟郊《登科后》名句“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指的就是他個人的“畢業旅行”了。

在“畢業旅行”中，進士團會組織中榜學子賞春花、嘗櫻桃、瞻佛牙、打馬球，這些旅行項目不僅釋放了中榜學子寒窗苦讀的壓力，也吸引了諸多長安政商兩界的名流大咖前來圍觀，不少人還打起了選擇乘龍快婿的“小算盤”。

贈言：感慨良多

臨別之際，道一聲珍重，送一句祝福，所有的感情，都被寫進了“畢業贈言”里。

唐朝白居易中榜后作詩留別同窗，在《及第后歸覲，留別諸同年》寫道：“十年常苦學，一上謬成名。擢第未為貴，賀親方始榮。時輩六七人，送我出帝城。軒車動行色，絲管舉離聲。得意減別恨，半酣輕遠程。翩翩馬蹄疾，春日歸鄉情。”

畢業季學子既有中榜的喜悅，也有思鄉的情愫。南宋董德元在《登第報家人》寫道：“故鄉若問登科事，便是當初老榜官。”唐朝杜荀鶴在《送賓貢登第后歸海東》寫道：“國界波窮處，鄉心日出時。西風送君去，莫慮到家遲。”

離別同窗多年后，依然會回憶起當年“畢業”的情景。唐朝杜牧在《及第后寄長安故人》寫道：“東都放榜未花開，三十三人走馬回。秦地少年多釀酒，已將春色入關來。”

對參加科舉考試的好友、后輩，也會寫詞作賦，送上美好祝福。宋朝辛棄疾借《鷓鴣天·送廓之秋試》寄語門生范開：“明年此日青云去，卻笑人間舉子忙。”宋朝李昂英在《秋試已近用韻勉兒輩》寫道：“學到自然名盛大，文工更要理深長。”

畢業，是一個階段的結束，也是另一個階段的開始。但中國古代充滿儀式感的畢業季所體現的那份師生情、同窗誼和朝廷恩榮，足可讓中榜學子聊慰余生。

（摘自2021年第3期《百姓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