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物顏料采集制作對茅山巖彩文化的現實意義

顏有為 李永昌

1.茅山地區的礦物顏料

巖彩， 是一種以天然彩色礦石為原料，經過加工成顏料，使用時以膠質調合，以麻紙、木板、泥底等為依托物所繪制的藝術作品。我國古人很早就開始使用礦物顏料繪制作品，茅山地區擁有較早制作與使用礦物顏料的先賢。東晉時期，著名煉丹家和醫藥學家葛洪是茅山本地人，他在茅山修煉煉丹術寫就《抱樸子》，對后世的煉丹史與礦物原料制作有深遠影響。古代煉丹最常用的五金八石中，八石就是朱砂、雄黃、云母、空青、硫黃、戎鹽、硝石、雌黃，這些煉丹最常用的原料基本也是礦物顏料的原料。早在《黃帝九鼎神丹經訣》中便有煉丹士以礦物材料作為顏料使用的記載“按本草，石碌（綠）出空青中，相帶而生，本法謂之碌青……畫工呼為碧青，而喚空青為綠青矣。然欲替曾青而入用者，當水飛取精粹，十兩可得三兩。”（見《道藏》，文物出版社、上海書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18冊，第841頁）除此之外，葛洪還記載了作為礦物顏料的重要品種朱砂的制作提煉過程“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王明：《抱樸子內篇校釋（增訂本）》，中華書局1985年，第72頁）史料記載為了采礦奔波的也是葛洪，公元327年，葛洪獲知交趾是丹砂的產地，于是他主動請纓前去勾漏（今廣西北流縣）擔任縣令，準備前去尋找丹砂。

南北朝時期，陶弘景在句曲山（今茅山）避世修煉，他翻山越嶺尋找礦石，梁武帝在天監三年還給他送來了黃金、雄黃、曾青、朱砂等礦物原料。《重修政和證類本草卷第二·玉石中部·雌黃》中記載：“今雌黃出武都仇池者，謂武都仇池黃……色如金，而似云母甲錯，畫家所重。”這段資料透露出當時人們的礦物采集技能已經不容小覷，陶弘景之類的畫家們已經開始使用雌黃與云母這類礦石。“云母作為一種繪畫顏料似乎在很長的時間內被人們忘卻了，但是中國在一千多年前就已經使用它，目前世界上其他國家的畫家們還在使用它，這一事實應當引起中國畫家們的重視。”（蔣采萍：《傳統顏料云母粉的挖掘與再使用》載《美術》1989年第7期）

2.茅山地區礦物顏料原料的采集

在中國歷史上，礦物顏料的制作和繪制技法幾度失傳，這其中有戰亂等外因，也有采礦較難、制作不易、使用繁瑣等內因。茅山地區古代就有采礦石、制作礦物顏料的先賢，現在礦物顏料與巖彩再次復興，與采礦技術日趨完善，制作礦物的原料更易采集有關。茅山山脈地處長江中下游平原丘陵地帶，包括江蘇金壇、句容、溧陽、丹徒、溧水及高淳等地區，以及部分安徽宣城地區，長達百余公里，屬于推覆構造。關于本地礦藏，江蘇省地質調查研究院和江蘇省地震局的兩位老師對茅山的構造進行了研究與分析，他們認為茅山“止于青弋江，與皖南山區隔盆相望，呈‘S形，長134km，寬2-14km。山脈主體由S-T1地層組成，高100-400m;T3-K1火山巖系、K2紅色砂礫巖主要在山脈西側出露，構成高100m左右丘崗；K2、E、N紅色、雜色砂礫巖和玄武巖在山脈東側零星出露，構成高100m左右丘崗。”（徐學思 胡連英：《江蘇茅山構造──滑覆反序疊置造山》載《中國區域地質》2001年第3期）此處的紅色砂礫巖可以加工處理，制備成偏紅色礦物顏料。又有“近山麓或山體腹地，火山碎屑巖是湖相低能環境下的沉積，表明當時茅山山體并不存在。K1為紅色碎屑巖湖河相沉積環境，靠茅山山麓厚達數百米至千米以上，表明其沉積時茅山非沉積湖盆東界。”（《江蘇茅山構造──滑覆反序疊置造山》）其中普通紅色碎屑巖由于顏色混雜，故不能直接制作成礦物顏料。但火山碎屑巖的成分更多的以玻屑、巖屑和晶屑組成，碎屑礦物成分中密度小于2.86的為輕礦物，其中主要就有石英，可制備成礦物顏料中的水晶末。其次含有黑云母，云母是上文提到的傳統礦物顏料。另外輝石和橄欖石較少，橄欖石可制備成橄欖綠礦物顏料，鈣鐵輝石可以制備成駝紅色礦物顏料，綠磷輝石可以制備成綠色礦物顏料。同樣能制備成綠色礦物顏料，以及能合成無顏料顏色釉的還有輝綠巖，“據盆地北段直溪橋附近約30個鉆孔資料，玄武巖之下有多條輝綠巖巖墻侵入，單脈寬1.5-13m不等，穿插在阜寧組、三垛組內，這表明地幔物質沿茅東斷裂帶及其茅東伸展盆地的擴張軸呈脈動式伸張擴張。”（《江蘇茅山構造──滑覆反序疊置造山》）

江蘇省地質礦產勘查局第二地質大隊的兩位老師對茅山地區推覆構造帶進行了分析與研究，認為“該隆起上缺失早、中侏羅系地層3 500m， 缺失下白堊系地層約 1 500m， 下地殼增厚。因此， 中生代火山雜巖系巖漿源于幔—殼混合型，火山作用生成的上疊式火山巖盆地，小而多， 以負向構造為特征，巖漿晚期以A型花崗巖（富鉀堿性巖）為特征， 也是隆起區的固有特征。”（黃潤生 曹建忠：《江蘇茅山推覆構造帶的分析與研究》載《地質學刊》2010年第1期）A型花崗巖主要來源于裂谷帶和穩定大陸板塊內部，其中Fe/Fe+Mg含量高，CaO和Al2O3值低，其中可用來制備成礦物顏料的主要成分有石英、黑云母，以及富鐵橄欖石，與上文所述相似。另外，“茅山中、南段，在航磁上正場峰值較高，與中、酸性巖漿侵入活動及礦化有關。 已發現了一些鐵、銅和黃鐵礦礦床”（韓克從 等：《茅山地區的推覆構造及其地質意義》載《大地構造與成礦學》1985年第1期）黃鐵礦是制備黃色礦物顏料的原料，將其經過氧化焙燒，加熱而不融化后產生硫酸渣，再使用濕式空氣氧化法可制作出鐵黃顏料。

3.礦物顏料采集制作的現實意義

中國的地質是由幾個板塊在漫長的相互作用下產生的大陸，所以有大量砂巖和泥土，這其中包含較多的有色土與有色礦物，這是中國能夠產生巖彩的地質條件。中國原始先民在使用礦物顏料與繪制巖彩畫之初，以自發從自然中采集為主，起初是直接使用大自然中的泥土或有色礦石。泥土是人類最早使用的原料，原始先民用泥土制作彩陶，之后使用有色土制作巖彩顏料。最早使用的有色礦石是常見的赤鐵礦等，有色土和有色礦石成全了人類對藝術的初體驗。

隨著生產工具的成熟，人們逐漸掌握了淘、澄、飛、跌、研等工序，制作工藝也逐漸進步。再之后隨著科技水平的進步，筆者開始結合現代化采礦技術與地質勘測技術來尋找礦物顏料的原料，這是新思路。很多本地深藏的礦物原料可以通過研究資料文獻，按圖索驥、有的放矢地展開尋找，而不是像過去漫無目的跋山涉水的尋找，不僅節約了時間，也提高了成功率，這是藝術領域采集礦物顏料原料的新方法。此前藝術家們對制備的礦物顏料僅僅停留在使用層面，對其中具體成分也僅是略知皮毛，古代巖彩與壁畫經常有礦物顏料使用不當造成的變色、剝落等，通過與科學技術的結合探究礦物顏料的本原，有助于藝術家更好地掌握和保護礦物顏料與巖彩作品，這是新的概念。科技與藝術相結合的跨學科合作，具有很大的優勢與意義，這是新的交叉學科。本文對礦物顏料原料采集和制備上提供了新思路、新方法，筆者正是通過這些方式方法采集與制備了數款茅山本地礦物顏料，完成了多幅巖彩作品的創作，所制礦物顏料也已送相關專業機構檢測。采礦與制備礦物顏料技術的進步，將加速藝術家對礦物質顏料的制作與使用，大大推進礦物顏料在中國的發展，給繪畫界帶來沖擊和革新。科學與技術的進步在這些實用領域施展拳腳，將推動礦物顏料與巖彩畫這個古老而又年輕畫種的復興。

說明：本文是國家社科基金藝術學項目“明清古籍版刻插圖的‘園林圖像設計研究與圖冊匯編”（項目編號：19BG108）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江蘇省無錫市美術家協會會員、南京林業大學藝術設計學院教授，郵編214000、21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