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反腐與強勁復蘇

聶慧慧

摘要：2022年，越南在政治上加大反腐敗力度，繼續細化反腐敗的黨規黨紀，完善“有進有出、能上能下”的干部任用機制，首次成立省級反腐敗指導委員會，并深挖大案要案，反腐敗成效顯著。在經濟上實現強勁復蘇，增速達8.02%，為十余年來最高，這主要源于內需擴大、出口強力推動和前兩年經濟低位運行的低基數效應，但同時越南還面臨旅游業等領域尚未復蘇、金融領域存在系統性風險、外部需求轉弱制約加工制造業發展等困難。在外交上密集開展首腦外交，提升與大國和鄰國的外交關系，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阮富仲對中國實現歷史性訪問，越日提出“合作無上限”，越韓建成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越美開展多領域務實合作。2022年與2023年交替之際，越南高層人事變動，阮春福辭去國家主席職務，以及范平明和武德儋辭去政府副總理職務。2023年，越南將選舉新的國家主席，可能增補政治局委員，受此高層人事變動影響，外交工作或需一段時間磨合，但外交方針不會發生變化，政局也會保持總體穩定。受全球經濟前景黯淡影響，越南經濟增速有所放緩，出口面臨一定挑戰，不過旅游業復蘇前景看好，加工制造業和數字經濟或將成為越南經濟新的增長點。

關鍵詞：反腐敗； 經濟復蘇； 首腦外交； 越南

［中圖分類號］ D733；D832;F133.2? ? ?［文獻標識碼］ A? ? ［文章編號］1003－2479（2023）01-023-13

Doepening Ant-corruption and Srong Recouery：Vietnam Retrospect of 2022 and Prospect of 2023

Nie Huihui

Abstract：In 2022， Vietnam has stepped up efforts to fight against corruption in the political sphere， continuing to improve the rules and disciplin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Vietnam （CPV） on anti-corruption and refine the dynamic cadre appointment system， whereby one may be appointed as cadre or removed andan appointed cadre may be promoted or demoted. For the first time， provincial anti-corruption steering committees were established， and major cases were deeply explored with remarkable results achieved;Vietnam has achieved a strong recovery in the economic field， with a growth rate of 8.02%， the highest in more than ten years. This is mainly due to the recovery and expansion of domestic demand， a strong push from exports and the low base effect of the economy running at a low level in the past two years. Vietnam is also facing difficulties in the areas such as tourism that have not yet recovered， systemic risks in the financial sector， and weakening external demand that restrict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processing and manufacturing industry;in the diplomatic field， Vietnam has conducted intensive summit diplomacy to foster diplomatic ties with major powers and neighboring countries. Nguyen Phu Trong， General Secretary of theCPV， made a historic visit to China. Vietnam and Japan proposed "cooperation without limits"， Vietnam and South Korea established a comprehensive strategic partnership， and Vietnam and the United States developed practical cooperation in many fields. At the turn of the year 2022 to 2023， Vietnam has seen frequent personnel changes at the leadership， with the President Nguyen Xuan Phuc， Politburo member and Deputy Prime Minister Pham Binh Minh and Deputy Prime Minister Vu Duc Dam resigning from their posts. In 2023， Vietnamese will elect a new State President and possibly additional Politburo members. Affected by the change of personnel at the leadership， Vietnam's diplomatic work may face a period of adjustment， but the diplomatic policy will not change and the politics will remain generally stable;in the economic aspect， due to the gloomy outlook of the global economy， Vietnam's economic growth is expected to slow down and exports may face certain challenges. However， the prospect of tourism recovery is promising， and manufacturing industries and digital economy may become the new growth drivers.

Keywords： anti-corruption; economic recovery; head-of-state diplomacy; Vietnam

2022年是越南共產黨第十三次全國代表大會（以下簡稱“越共十三大”）后的第二年，越南一方面傳承近年來的整黨治黨工作，延續融入國際和大國平衡的外交策略；另一方面錨定“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進一步完善政治體制機制建設，規劃經濟發展路徑，推動產業向高附加值領域發展，構建服務于經濟發展的外交格局。全年越南經濟社會突出的亮點是反腐敗工作成效顯著；宏觀經濟基本穩定，經濟實現強勁復蘇；大國、鄰國外交更趨深入，較好地服務了經濟發展。2023年，越南預計將會在高層人事變動的基礎上，維持政局穩定，延續當前外交方針，推動經濟維持較高速度的增長，但部分受制于全球經濟形勢影響，越南2023年經濟增速可能不及2022年。

一、政治：繼續建設純潔、強大的黨

（一）反腐敗進入深水區

自1994年起，越南共產黨就將腐敗問題列入越南面臨的“四大危機”之一，但這一問題直到越共十二大后才逐步改善。2022年，越南反腐敗步入“深水區”，連查多個大案要案，切實做到不設禁區、沒有例外，多名中央委員被處理或引咎辭職，被“透明國際”列為近年來反腐敗取得最大進展的國家之一。2022年，越南在“透明國際”的清廉指數中獲42分，得分為越南有史以來最高，較2015年提升11分；排名從2015年的第112名上升至第77名，在東盟國家中僅次于新加坡和馬來西亞1。

2022年，越南繼續細化反腐敗的黨規黨紀，全年頒發近30個文件，“至2030年防治貪腐國家戰略”也在制定中2。在機制的完善上，最引人矚目的事件有二。

第一，首次成立省級反腐敗指導委員會。2022年5月召開的越南共產黨十三屆五中全會提出成立省級反腐敗指導委員會。該委員會由各級省委、直轄市市委常務委員會指導成立，向各級省委、直轄市市委和中央反腐敗指導委員會負責。其主要職責包括指導反腐敗工作，預防地方各級領導和黨員出現消極情緒、政治思想衰退等，直接指導處理本地區復雜的腐敗案件3。省級反腐敗指導委員會的成立，有助于加強從中央到地方同步推進防治腐敗的領導工作4。

第二，進一步細化“有進有出、有上有下”的干部任用機制。繼2021年越南共產黨頒布干部免職、辭職的具體規定后，2022年，越南共產黨又制定了《政治局、書記處管理干部被紀律處分后的工作安排》，鼓勵受到警告、誡勉、能力有限、聲譽下降的人員主動辭職。不愿主動辭職的，主管機關應按規定考慮解除其職務，對于距離退休時間不足5年的干部，原為中央委員會成員者，由政治局分配其適合的工作；原為中央和地方機關干部者，由主管機關安排其從事專業工作，這些干部可維持原職級但不得擔任領導職務。若距退休時間超過5年的，則由主管機關安排其未來工作5。根據這一文件，在越共十三屆六中全會上，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首次免除了3名中央委員職務，即中央經濟部副部長阮成峰、越南社會科學翰林院院長裴日光、中央機關黨委書記黃晉越1；12月30日，越南共產黨十三屆中央委員會特別會議通過表決方式，讓范平明辭去第十三屆政治局委員、中央委員職務，武德儋辭去第十三屆中央委員職務。

2022年，越南查處了大量輿情較為集中的貪腐案件，其中有兩起案件直接導致中央委員、政府副總理范平明和武德儋辭職。第一起是越南核酸企業越亞公司“核酸試劑盒腐敗案”。越亞公司曾因在疫情暴發初期就研發出“與世界衛生組織核酸試劑盒一樣”的試劑盒，包攬了越南2020—2021年大部分的核酸檢測，并于2021年獲三等勞動獎章。但2021年下半年，越亞公司先后因試劑盒價格虛高、進口后貼牌并賄賂各地官員等原因被調查。截至2023年初，此案涉案人員多達104人，其中兩名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被開除黨籍，分別是衛生部部長阮青龍和河內市人民委員會主席（市長）、科技部原部長朱玉英。越南共產黨中央內務部副部長阮文安稱，“越亞公司核酸試劑盒腐敗案是從部委到地方系統性貪腐的典型”2。第二起是“包機案”。新冠疫情暴發后，越南組織近2000架次包機，把60多個國家的20多萬越南公民接回國。不少民眾抱怨他們的機票價格遠超平時價格，后續隔離費用也遠超預期。2022年初，第一批外交部官員因包機貪腐被查處，經過10個多月的調查，已有41人被起訴3，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外交部部長裴青山被嚴厲批評，外交部原副部長蘇英勇、副部級原駐日本大使武鴻南等被開除黨籍4。公安部新聞發言人蘇恩蘇表示，力爭至2023年第一季度完成對這兩起案件的調查，但不排除出現新細節的可能5。此外，2022年，越南還查處了海警司令部“執行公務期間利用職權貪污財產”案、FLC集團股份公司“操縱證券市場”案、新黃明集團“詐騙侵占他人財產”案、萬盛發集團“違法發行債券”案、國際進步股份公司（AIC）“違反投標規定”案等腐敗案件，部分案件的調查尚未完成。

（二）完善黨組織的體制化建設

自越共十二大開始，越南共產黨就提出要建設純潔、強大的黨，并在越共十三大后把這一進程擴大至整個政治體系。通過近年來不懈的努力，體制化建設的主要框架與整改規劃均已出臺，2022年的主要進展是針對新出現的問題，提出進一步完善的方案。

2022年5月，越共十三屆五中全會通過了《關于新時期加強鞏固建設基層黨組織和提高黨員隊伍質量的決議》。決議提出，提高黨的基層組織和領導能力歷來被視為一項重要的經常性工作，黨的基層組織是黨的立身之本、是政治核心、是聯系黨和人民群眾的橋梁、是黨對基層領導的保障。但當前越南共產黨仍面臨基層黨組織能力薄弱、偏遠地區基層黨組織運行困難、部分地區缺少黨員，黨內革命理想消退、缺乏政治勇氣、不少黨員入黨動機不純、黨員結構不合理及年輕黨員比例不足等情況。未來，越南共產黨力爭到2025年實現“村村有黨員”、到2030年實現“村村有支部”的目標，到2020—2030年，全國年均發展新黨員要占到總黨員數量的3%～4%1。

10月，越共十三屆六中全會通過了《關于繼續創新黨的領導和執政方式的決議》。該決議指出，當前黨的一些重大政策未能及時制度化，有的是已經制度化但運行不暢，還有部分黨組織不重視監督檢查工作，祖國陣線和政治社會組織的作用也未能充分體現；提出未來要在領導方式上實現實質性變革，形成各級黨委科學、民主、貼近實際的工作方法和作風，確保黨的領導從中央到地方暢通無阻。列舉的具體工作包括：審查黨內文件中重復、矛盾的內容，取消不再適用的內容，僅在絕對必要時才發布新文件；中央與地方、上下級之間合理分權，權責相符；在干部管理中嚴禁跑官、要官的行為，促使有問題的干部主動辭職，及時問責并更換能力不足、威信下降的干部，不必等其任期屆滿；加強監督，對干部定期警示、提醒，預防其犯錯或敦促其及時改正缺點，著眼于早，防微杜漸，主動發現黨組織、黨員干部的欠缺之處，不讓小問題積聚成大錯誤，在容易產生問題、引發輿情的領域加強對領導干部的監督2。

二、經濟：強勁復蘇中面臨隱憂

（一）經濟復蘇速度遠超預期

2022年，越南經濟克服疫情沖擊、全球經濟增速放緩等不利因素，實現強勁復蘇。據越南統計總局統計，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達8.02%，遠超此前提出的5%～6.5%的目標。按照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2022年，越南經濟增速是1998年亞洲金融危機以來最高的（圖1）。全國國內生產總值首次超過4000億美元，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約為4110美元，較2021年增加393美元3。

越南經濟得以高速發展的原因有三。一是內需復蘇。2022年越南全年消費增長7.18%，對國內生產總值貢獻率達49.32%。其中，10月和11月的零售額增幅一度達20.7%和17.5%，全年增長10.15%，為主要的增長動力之一。服務業增速為2011年以來最高，其中住宿餐飲業增幅達40.61%，對國內生產總值貢獻率為0.79%；運輸倉儲和銀行業分別增長11.93%和9.03%1。

二是出口強力推動。2022年，越南貨物出口額為3718.5億美元，較2021年增長10.6%；89%的出口額為加工制成品，較2021年增長近3%，順差額為112億美元，是2021年的3.37倍2。其中，農業出口額為530億美元，順差額達85億美元，越南首次成為占全球市場7%份額的第三大海產品出口國3。主要出口產品均實現較高增長，其中，化肥、貴金屬和鐵制品分別增長128%、34%和20.6%，鞋包和紡織品增長40%和18.5%，電腦和攝像機類出口增幅為11%和27.5%4。

三是低基數效應。2020年和2021年越南經濟增幅分別為2.91%和2.58%，遠低于2016—2019年平均6.8%的增速。2022年的高增速部分源于前兩年經濟的低速運行。

（二）宏觀經濟形勢基本保持穩定

據越南統計總局統計，全年通貨膨脹率控制在3.15%5，低于國會制定的4%的目標。在全球通貨膨脹高企和東盟多數國家通貨膨脹率大幅增加的背景下，越南的通貨膨脹率保持基本穩定，僅高于文萊和馬來西亞（表1）。

失業率為2.32%。其中青年（15～24歲）失業率為7.72%，均較上年下降約一個百分點。全年新成立或復工的企業有20.83萬家，較上年增長30.3%。財政總收入為預期的126.4%，較上年增長13.8%6。

2022年，憑借宏觀經濟穩定和經濟高速增長，越南獲得世界三大信用評級機構穆迪、標準普爾和惠譽的正面評價。特別是穆迪，其將越南的長期國家信用評級從Ba3上調至Ba2，展望為“穩定”。越南成為穆迪2022年上調評級的唯一一個亞太國家，同時也是全球四個國家之一。

（三）經濟發展仍面臨較多隱憂

在高速增長的同時，越南經濟也存在一些隱憂和困難。一是有不少領域尚未復蘇。比如曾占越南國內生產總值近10%的旅游業，2022年，客流量雖然為2021年的23.3倍，但是較2019年仍下滑79.7%，遠未恢復到疫情暴發前水平1。外資是越南經濟的主要支柱之一，2022年，外資到位率雖然上漲13.5%，但是新注冊外資僅有277.2億美元，較上年下滑11%，為2017年以來最低2（表2）。企業經營仍面臨較多困難，停業企業數達14.32萬家，同比增長19.5%3。

二是金融領域面臨較強不確定性。全年股市出現大幅震蕩，胡志明市證券交易所指數曾在年內歷史性地突破1500點，但半年內就跌至900點，全年下跌35%；河內證券交易所指數跌幅超過50%，在全球主要股指中位列倒數第1，越南股指幾乎跌掉上年全部漲幅。其主要原因是美國聯邦儲備系統（以下簡稱“美聯儲”）激進加息，引發大量資金從新興市場撤離，且越南為打擊市場操縱行為，開展了有史以來最嚴格的金融管控措施。債券市場上，受新黃明集團和萬盛發集團“違法發行債券”的沖擊，企業債券市場信心不足，曾一度出現拋售債券的情況。為整頓市場運作，2022年9月，越南政府印發第65號法令，要求財政部確保公開、透明，保障投資者的合法權益及金融貨幣市場的安全。此外，受美聯儲加息及烏克蘭危機影響，越南盾貶值壓力驟增，為此，越南中央銀行多次緊急加息，把越南盾交易區間從3%擴大至5%，并不斷拋售美元以穩定匯率，但仍未完全遏制越南盾貶值的勢頭。2022年10月，越南盾一度暴跌至歷史新低。越南盾貶值增加越南外債償還壓力，加劇股債匯市場風險。

三是越南高度依賴外部環境。在全球經濟形勢低迷的情況下，越南面臨外部需求萎縮、出口訂單減少的風險。例如，受西方需求減少影響，2022年9月以后，越南出口訂單量不斷下滑，11月，越南進出口同比分別萎縮7.2%和8.4%，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PMI）從9月起不斷下滑，11月跌至榮枯線下，12月進一步跌至46.41。受訂單減少影響，不少越南工廠裁員，導致越南第四季度失業人數環比增加10.7萬人2。

三、外交：大國為首要，以服務經濟發展為目的

2022年，越南對外交往活躍，不斷深化與各國關系，積極爭取外部資源，促進國家發展，特別是維持了供應鏈穩定3。

（一）中越關系迸發出新動能

1.兩國強化高層交往

2022年1月和9月，中越兩國總理兩次通電話；4月，兩國外交部部長通電話；7月，中越兩黨中央聯絡部部長舉行視頻會談，中俄兩黨中央組織部部長通電話；10月30日至11月1日，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阮富仲訪問中國，成為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勝利閉幕后首位訪華的外國領導人，也是新冠疫情暴發后中國首次接待外國領導人的正式訪問。阮富仲訪華期間，中越雙方簽署《關于進一步加強和深化中越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提出中越是“山水相連的好鄰居、好朋友，是志同道合、命運與共的好同志、好伙伴”，要“從戰略高度和長遠角度看待和發展雙邊關系”，堅持加強戰略溝通、深化互利合作、弘揚傳統友誼、妥善處理分歧、加強國際事務協作4。

2.雙方深化經貿關系

據越南海關統計，2022年，中越雙邊貿易額為1193億美元，同比增長11.5%5。中越不斷推動兩國貿易便利化和供應鏈、生產鏈暢通，年內，兩國邊境省份多次就口岸互聯互通建設和升級、促進通關便利化等問題展開交流。阮富仲訪華期間，中越雙方簽署《中國商務部與越南工貿部關于加強供應鏈保障合作的諒解備忘錄》。此外，兩國在科技、海關和農業等領域的合作均有突破，年內簽署經濟技術合作、海關合作優先事項及食品安全等合作協議。

3.其他領域合作穩步推進

中國共產黨和越南共產黨兩黨中央聯絡部簽署2021—2025年兩黨合作計劃及干部培訓合作計劃，兩國舉行第7次邊境國防友好交流活動，中越海警開展北部灣海域聯合巡邏，兩國聯合舉辦中國—東盟網絡安全培訓班，等等。

（二）越美關系不斷升溫

1.中高層訪問頻繁

越美兩國中層訪問更為頻繁。2022年2月和9月，美國總統氣候特使克里兩次訪問越南；6月和9月，美國常務副國務卿舍曼及美國負責軍控和國際安全事務的副國務卿詹金斯分別訪問越南。越南亦有部分政府高官回訪美國，如2022年5月，越南政府總理范明政訪問美國并出席美國—東盟峰會；越南時任政府副總理范平明、工貿部部長阮鴻延、教育部部長阮金山等年內訪問美國。

2.安全合作力度加大

美國國防威脅降低局向越南海防市轉交船舶維修基地，幫助越南提升維修大型船舶和對海域的監視能力，這是該局向越南海警轉交的第5個訓練和維修基地。越南參加美國2022年太平洋伙伴關系計劃；美國參加越南舉辦的國防防務展。

3.經貿合作深入發展

2022年，越美雙邊經貿額達1091億美元，越南首次成為美國第七大貿易伙伴，越美經貿合作正在向“提高供應鏈韌性、推動高質量基礎設施建設、促進綠色和可持續發展”方向轉型1。供應鏈上，蘋果公司將平板電腦iPad生產線轉移至越南，并要求所有供應商盡快轉移；新思科技與越南簽署諒解備忘錄，稱“在美國對華芯片制裁背景下，越南是最佳替代目的地”。基礎設施方面，美國量子公司在越南廣治省斥資55億美元，興建天然氣工業中心和綜合港項目2。能源方面，越美雙方啟動3600萬美元的清潔能源項目，旨在幫助越南減少5900萬噸碳排放3；美國、韓國與越南簽署首份減少污染、應對氣候變化和助推清潔能源轉型的諒解備忘錄，以提升湄公河三角洲地區弱勢群體應對氣候變化等能力4。

4.其他領域合作不斷擴大

教育方面，美國政府向越南富布萊特大學提供3700萬美元貸款，幫助越南培育高質量勞動力；美國國際開發署向越南3所大學提供1420萬美元的財政支援，還同越南教育與培訓部簽署首份合作備忘錄，幫助越南大學實現數字化轉型。醫療方面，美國協助越南解決結核病和狂犬病問題，繼續向越南捐贈新冠疫苗深度冷凍冰柜和液氧系統等。

（三）越日“合作無上限”

1.高層互訪頻繁

2022年5月，越南政府總理范明政任內第2次訪問日本并參加亞洲未來國際會議；9月，越南時任國家主席阮春福赴日本出席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葬禮，同月，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政治局委員、中央組織部部長張氏梅訪問日本。2022年4月，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訪問越南，越南成為他上任后的首訪國之一；5月和6月，日本陸上自衛隊參謀長和法務省大臣分別訪問越南。越南高層表示，日本是越南“可靠、重要和長期戰略伙伴”。岸田文雄訪問越南時表示，兩國“合作無上限”5。

2.經貿合作是亮點

越日雙方提出，供應鏈多元化、數字化轉型和技術創新為未來合作重點。兩國年內簽署“預防自然災害、氣候變化和使用衛星觀測地球項目”貸款協議、數字化轉型諒解備忘錄、避免供應鏈中斷諒解備忘錄、生物質能源發電諒解備忘錄、推動日本向越南投資咨詢合同、共建智慧城市及健康與先進教育合作等協議。僅岸田文雄訪問越南期間，兩國簽署的協議就多達22個。

3.續推安全合作

2022年2月，日本海上自衛隊訪問越南；8月，日本國際協力機構首次在越南舉辦海警海上執法培訓班。

（四）韓國成為越南全面戰略合作伙伴

2022年12月，越南時任國家主席阮春福訪問韓國期間，兩國把雙邊關系提升為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韓國成為繼中國、俄羅斯和印度之后，越南第4個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韓國總理韓德洙稱，此訪為兩國關系開啟新起點，有助于提升兩國政治互信，“為兩國企業安心開展長久、更大規模的合作奠定了堅實基礎”1。兩國簽署涉及海關、外交、人文、醫療、礦產開發、電力和清潔能源及通信等領域的合作諒解備忘錄2，韓國承諾對越南新增數額約為150億美元的投資3。雙方在聯合聲明中提出，未來要加強外交、國防、安全和警察等部門合作；在涉及兩國利益和國家安全的戰略問題上加強情報交流。此外，8月，韓國三星集團提出在越南測試球柵陣列封裝產品，并將于2023年7月批量生產，以“實現半導體制造多元化”。

（五）盡力在烏克蘭危機中維持獨立的外交政策

俄羅斯是越南的全面戰略合作伙伴，也是越南主要的武器供應國和能源合作國。烏克蘭危機爆發后，越南維持獨立的對外政策，同步發展與俄羅斯、烏克蘭的關系。越南在聯合國關于暫停俄羅斯在人權理事會成員投票中投反對票，在聯合國關于譴責俄羅斯侵略烏克蘭的決議中棄權。同時，越南主張和平解決爭端，2022年10月，國家副主席武氏映春出席亞洲相互協作與信任措施會議（簡稱“亞信會議”），建議亞信會議“尊重各國獨立、主權和領土完整”“用和平方式解決爭端、不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4。出于越俄傳統友好關系，2022年兩國仍有較多交往，如6月，俄羅斯太平洋艦隊訪問越南金蘭灣；7月和10月，俄羅斯外交部部長和聯邦總檢察長分別訪問越南。但越南也在有意識地減少從俄羅斯進口的武器數量，并通過發展與以色列、印度、東歐等關系，來推動本國武器來源多樣化5。據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估計，2014—2021年，越南每年從俄羅斯進口的武器金額從最高的10億美元減少至7200萬美元，俄羅斯在越南的年度進口武器占比也從90%下降至30%6。

四、2023年越南發展展望

（一）高層人事有較大變動，政局將總體保持穩定

在2022年與2023年交替之際，越南高層政局發生較大變動。繼2022年12月30日越南共產黨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批準范平明和武德儋辭去黨內職務后，2023年1月5日，越南國會批準免去兩人的政府副總理職務，并任命自然資源與環境部前部長陳紅河、越共海防市市委前書記陳流光任政府副總理；1月17日，越南共產黨第十三屆中央委員會同意阮春福辭去越南共產黨中央政治局委員和國家主席的職務；1月18日，越南國會特別會議通過不記名投票方式免去阮春福國家主席職務及終止其第十五屆國會代表資格的決議，這是越南有史以來第一次出現國家主席辭去職務的情況。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提出，阮春福同志曾經擔任過很多重要領導職位，2016—2021年任政府總理期間，在領導、指導新冠疫情防控工作中做出了不少努力，取得重要成果；但他需要為多名下屬，包括2名政府副總理、3名部長犯下嚴重后果的錯誤負政治責任，因此，批準阮春福同志提出辭職和退休的申請。

阮春福辭職后，根據越南《憲法》規定，由國家副主席阮氏映春出任國家代主席，直至國會選出新的國家主席。按照慣例，2023年5月，越南國會將召開十五屆國會第五次會議，屆時或將選出新的國家主席，也不排除國會召開第四次特別會議、選舉新的國家主席的可能。此外，在國會召開前，越共十三屆七中全會還有可能增補政治局委員，越南高層人事將有一定變動。但整體來看，越共十三大已經確立了越南未來的發展方向，越南共產黨各類整黨治黨的框架性文件制定已較完備，高層人事變動不會影響政局的總體穩定。

2023年，越南的反腐敗斗爭仍將繼續，如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阮富仲要求，要本著“沒有禁區、沒有例外”的精神，讓“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遍布各地區、各領域。同時，因“損害黨威信”而主動辭職的干部人數可能繼續增多。阮富仲提出，“反腐敗斗爭是非常人道、仁慈的，但仍要有警示意義，以防范為主。判決要嚴格按照法律規定，憑良心和感情進行處罰，而不僅僅是重罰才好”1。“憑良心和感情處罰”被外界認為是允許犯錯官員主動辭職。越南內政部行政改革司原司長丁維和近日刊文提出，2022年越南開始出現的辭職現象將會載入史冊。那些違反法律、損害黨的威信的官員主動或被迫辭職，可以為被處分干部提供一條避免身陷囹圄的“人文退路”2。

此外，2023年10月，越南國會預計將開展信任投票，范圍包括國會選舉或批準的任職者，包括國家主席、政府總理、國會主席、政府副總理、國家副主席、國會副主席及政府各部部長等。按照2023年2月2日越南共產黨最新的《對政治系統領導和管理者開展信任投票的規定》，提出“信任度低”得票超過2/3者將被免去現任職務，“信任度低”得票超過半數但未達2/3者將考慮解除現任職務、安排其他職務或辭職，或再次進行信任投票3。該規定較舊規更為嚴格，并可直接用于評價干部，不像舊規僅作為參考。因此，不排除屆時仍有部分官員辭職的可能。

（二）經濟復蘇幅度或有所放緩

2022年，越南經濟復蘇勢頭強勁，但第四季度增長開始放緩。越南國內與國際機構均認為，2023年，越南經濟增速會不及上年。越南政府提出了6.5%的增長目標；據亞洲開發銀行預測，越南經濟增長率或達6.3%4，而世界銀行預測為6.7%5。

各預測機構認為，2023年，影響越南經濟復蘇的主要因素有二。一是全球經濟增速不容樂觀，世界經濟還會受大國博弈、地區沖突及疫情等因素影響。越南經濟對外部環境依賴性較大，將受到全球經濟增長放緩的直接影響。特別是主要經濟體需求銳減，對越南商品的需求也將減弱；加之供應鏈不暢，導致原材料價格升高，影響越南商品的市場競爭力，2023年，越南出口將面臨巨大挑戰1。二是貨幣貶值帶來系統性金融風險。受美聯儲加息影響，自2022年年中開始，越南盾貶值壓力驟增。2023年，若美聯儲持續加息，越南盾仍面臨繼續貶值的挑戰，從而引發越南的美元債務走高、資本外流等風險。

越南經濟也有不少積極推動力。一是隨著中國放開邊境，越南旅游業或迎來較為強勁的復蘇。中國是越南最大的客源國，占越南接待國際游客總數的28%～30%，2019年，中國赴越南旅游的游客達580萬人次。2023年，越南旅游業計劃接待1.1億游客，其中的800萬為國際游客，預計旅游業總營收達到650萬億越南盾（約合275.8億美元）。越南提出，隨著中國這一主要旅游市場的重新開放，越南旅游業的目標可期實現2。二是加工制造業和數字經濟或將成為越南經濟的新增長點。近年來，越南把加工制造業和數字經濟列為發展重點。2022年，加工制造業表現突出，增幅達8.1%，對國內生產總值增速貢獻率達2.09%；數字經濟商品總價值達230億美元，同比增長28%，是東南亞數字經濟增速最快的國家3。在越南政策的大力扶持下，2023年，預計加工制造業和數字經濟仍能維持較高增速，成為越南經濟新的助推力量。

（三）未來十年經濟發展方向較為清晰

自2022年起，越南開始制定系列國家規劃，為未來十年勾勒出詳細、明確的發展路徑，以順利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這些文件包括《至2030年繼續推動國家工業化、現代化》《2021—2030年國家總體規劃及至2050年展望》，以及涉及農業、環保、財政、貨物進出口、數字經濟、創新與科技發展等領域到2030年的規劃。

越南提出，力爭到2030年成為擁有現代工業、中高收入的發展中國家；2021—2030年，國內生產總值年均增長7.0%左右，其中，東南部和紅河三角洲地區的增速約為8％～8.5%；2030年，按現價計算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達7500美元左右。2050年成為擁有高收入的發達國家，2031—2050年，年均國內生產總值增長6.5%～7.5%；2050年，按當前價格計算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將達到27000～32000美元4。

具體到各個產業，到2030年，服務業占國內生產總值比重超過50%，工業超過40%，農業控制在10%以下。其中，農業要以提高附加值和產品競爭力為方向，大力發展農產品加工制造和保鮮技術，不斷開拓農產品的國內外市場，保障食品安全、糧食生產安全，保護生態環境，發展綠色、有機、循環農業；力爭實現到2030年，農業總產值年均增長率達3%左右，農業勞動生產率年均增長5.5%～6%；到2045年，形成文明、全面發展、高收入的農民群體，建成大規模商品化生產、有高附加值、與國內外市場緊密相連的農業和現代化農村5。

工業領域要以加工制造業為關鍵領域、數字化轉型為新突破。產業結構向技術含量高、附加值高的方向轉變，從資源和能源密集型產業轉向綠色低碳產業；重點發展冶金、機械工程、化工、能源、材料和數字技術產業，輔助工業的發展重點為智能電子、汽車、紡織和鞋業、機械和自動化、農業和生物技術、高科技行業。到2030年，加工制造業占國內生產總值的30%，高科技制成品占加工制造業的45%以上1。

在全國發展模式上，要形成以河內和胡志明市為全國南北兩地的增長極，建設南北經濟走廊，以及老街—河內—海防—廣寧與木排—胡志明市—頭頓經濟走廊；至2030年，城鎮化率提升至50%以上；2050年，城鎮化率達70%～75%2。

（四）外交方針不變，越澳關系值得關注

兩年交替之際，越南高層人事變化可能會對越南外交政策的執行造成一定影響。主管外交的政府副總理范平明辭職，外交部部長裴青山被嚴厲批評，外交系統因“包機案”被起訴人數多達數十人，越南外交部受到較大影響。從外交政策上看，澳大利亞學者卡爾·塞耶提出，越共十三大時已確立了越南外交政策的框架和近期目標，在外交的具體操作層面上，越南也奉行一致同意原則。因此，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政治局的人事變動對越南外交的長期影響很小3。但因當前主管外交工作的新任政府副總理陳流光的主要從政經歷基本聚焦國內事務，政治局委員中也缺乏熟悉外交工作的人選，因此，越南外交在執行層面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磨合和調試4。

2023年，越南外交可能的亮點是澳大利亞即將成為越南第5個全面戰略合作伙伴。2022年11月，越澳兩國總理在東盟峰會期間舉行會晤，初步擬定澳大利亞總理于2023年訪問越南。2022年11月30日—12月3日，越南國會主席王庭惠訪問澳大利亞，這是自新冠疫情暴發以來，越南高級官員首次出訪澳大利亞。雙方提出，考慮在2023年兩國建交50周年之際將雙邊關系提升為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5。2018年，越澳兩國剛把雙邊關系升級為戰略合作伙伴關系，2021年就提出要再次升級雙邊關系，可見兩國對不斷深化雙邊關系的迫切期待。澳大利亞工黨上臺后，推動雙邊關系升級的討論一度有所放緩，但2022年底，兩國數次高層會晤明確了雙邊關系的方向。澳大利亞外交部部長黃英賢表示，越澳關系根深蒂固，“以信任為基礎”；越南駐澳大利亞大使阮必成稱，越澳關系已達成熟階段，即將進入信任的新階段6。但越澳之間的實質性合作仍然非常有限，雙邊貿易額在雙方貿易總額中占比較小，也尚未建立高層級的貿易對話會；防務合作仍局限于人員互訪、軍事醫療、海上安全及聯合國維和等領域，雙方也深知防務合作有所欠缺，近期提出要進一步挖掘防務合作潛力，有效落實現有防務合作協議。澳大利亞昆士蘭大學越南研究學者阮海宏在《外交學者》雜志上撰文指出，越澳之間的務實合作仍有限，與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不相符7。

五、結語

總體上來看，2022年是越南切實落實越共十三大精神、錨定“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開局之年。越共十三大雖然于2021年初召開，但是換屆完成后，越南就受到新冠疫情反彈的沖擊，其影響陸續波及至2022年初，越南共產黨和越南政府的部分工作部署因此停滯。

2022年，越南政治上繼續完善黨的體制機制建設，并將其擴大到整個政治系統，其中，最突出的亮點是推動“沒有禁區、沒有例外”的反腐敗。越南圍繞越亞公司“核酸試劑盒腐敗案”“包機案”和部分公司操縱證券、債券市場案，把反腐敗工作推向深水區。同時，越南共產黨不斷完善官員“能上能下”機制，提倡防范為主、“憑良心和感情來處罰”的反腐敗治理模式，鼓勵“損害黨威信”的干部主動辭職。越南在“透明國際”清廉指數得分較上年提升3分，排名提升10位，2022年為近年來突破最大的1年（圖2）。在2022年與2023年交替之際，越南高層人事變動頻繁，兩名越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和一名政府副總理辭職。2023年，越南黨和政府高層雖然會迎來新面孔，但是政局仍將總體保持穩定。

2022年，越南經濟強勁復蘇，是進入21世紀以來少有的高速增長。這一高速增長除了源于前兩年越南經濟的低位運行，還與內需和出口的強力推動密切相關。但是，越南經濟高度依賴外部環境，在2023年全球經濟形勢不樂觀的背景下，越南經濟增長也將受到一定影響。

越南還制定了一批錨定“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的規劃，為未來十年勾勒出清晰的發展路徑。此外，還有一些規劃仍在制定中。從當前公布的各項規劃看，越南將進一步擴大服務業和工業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占比，提高農業和工業產品附加值，以數字化轉型為新突破，力爭到2030年成為擁有現代工業、中高收入的發展中國家。

自2021年年底越南恢復“線下”外交后，對外交往頻繁。2022年，越南外交領域的最大亮點是大國外交成效突出，中越提出做“山水相連的好鄰居、好朋友，是志同道合、命運與共的好同志、好伙伴”，越日提出“合作無上限”，越韓建成全面戰略合作伙伴關系，越美、越俄也開展多領域務實合作。2023年初，受外交系統官員更替影響，越南的外交工作可能會經歷一段磨合調試期，但外交方針應該不會發生大的調整。

（責任編輯：顏? 潔）

※作者單位：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東南亞和大洋洲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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