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門和平：曙光初顯，前路漫漫

王晉?唐繼安

2023年4月9日，也門胡塞武裝“最高政治委員會”主席邁赫迪·穆沙特同沙特代表團和阿曼代表團在也門首都薩那舉行會談。

2023年4月9日，沙特阿拉伯駐也門大使賈比爾率領代表團與阿曼官員一同抵達也門首都薩那，與胡塞武裝“最高政治委員會”主席邁赫迪·馬沙特舉行會議，討論續簽已于2022年10月到期的停火協議等內容。這是自2015年也門沖突爆發以來，該國首次公開接待沙特官員。根據達成的初步協議，也門沖突各方將實現停火，重新開放薩那機場、亞丁港、荷臺達港等重要交通設施，也門胡塞武裝代表團也將在不久后訪問沙特。在經歷了八年的沖突與動蕩后，也門實現全面和平似乎迎來了新的希望。

持續八年的沖突

1990年5月，南北也門宣布統一，成立也門共和國，但南北之間始終存在分歧。上世紀90年代后期，胡塞武裝在也門北部成立，隨后與也門政府軍爆發多次激烈沖突。2011年也門總統薩利赫宣布下臺，該國政治局勢陷入動蕩。2014年9月胡塞武裝攻占薩那，迫使也門總統哈迪前往沙特避難。2015年沙特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領導的多國聯軍針對胡塞武裝發起軍事行動，也門戰事隨之升級。

然而，多國聯軍介入后并未實現其在短期內打垮胡塞武裝的目標，也門戰火的范圍和烈度持續增大。一方面，也門政府軍與胡塞武裝之間的戰事逐漸陷入僵持，各方都難以打破這一態勢；另一方面，胡塞武裝頻繁通過發射導彈、火箭彈與派遣無人機等方式，越境襲擊沙特和阿聯酋境內目標。在此背景下，包括沙特和阿聯酋在內的也門沖突各方，都希望結束沖突，轉而通過政治對話構建和平。

2018年12月，聯合國也門問題特使馬丁·格里菲斯斡旋也門沖突各方簽署《斯德哥爾摩協議》，就在紅海港口荷臺達等重要樞紐停火等問題達成一致，但此后各方并未遵守該協議，沖突仍在持續。2022年4月，在聯合國也門問題特使漢斯·格倫德貝里的斡旋下，也門沖突各方達成了為期兩個月的停火協議，并放松了針對荷臺達港和薩那機場的封鎖。在隨后數月，盡管仍有零星戰事在馬里卜省、塔伊茲省和荷臺達省等地發生，但全面沖突已得到遏制。首次停火協議于2022年6月到期后，也門沖突各方一致同意將協議期限延后兩個月。盡管在同年10月沖突各方未能就延長停火達成一致，但也門境內也并未重燃大規模沖突。

進入2023年后，也門實現全面和平迎來了新的契機。一方面，聯合國和阿曼的積極斡旋取得了進展。阿曼憑借相對中立的態度斡旋也門沖突各方，促成了沙特與胡塞武裝的對話。聯合國也門問題特使也不斷在沖突各方之間穿梭，傳遞和解建議。另一方面，2023年3月，沙特和伊朗在中國的斡旋下宣布同意恢復外交關系，由于兩國被普遍認為是也門問題的重要外部當事方，這增大了解決也門問題的可能性。

在多方斡旋下，4月14日，沙特領導的多國聯軍、也門政府和胡塞武裝在瑞士日內瓦達成交換戰俘協議。與此同時，沙特和也門胡塞武裝就停火等事宜達成多項協議草案，內容包括在也門全境實施為期六個月的停火；推動也門國內各派系展開和平對話；沙特承諾進一步放松針對薩那機場及胡塞武裝管控下的荷臺達港的封鎖，胡塞武裝則表示放棄對也門政府控制下的第三大城市塔伊茲的封鎖。可以說，也門局勢已初露和平曙光。

挑戰重重的和解進程

然而，也門未來能否實現全面和平，仍面臨諸多挑戰。首先，從停火到實現全面和平，仍需較長時間，其間或有沖突重燃風險。也門沖突各方停火，意味著各方接受現有軍事態勢，不謀求新的戰場突破。歷經多年戰火，各方在實際上已無力大規模改變戰場態勢。全面停火意味著沖突各方需重構政治信任，若能逐步落實，也門隨后將展開全國范圍內的政治和解對話，促進所有政治和軍事團體達成共識，并在此基礎上開啟也門的政治過渡進程，重構全國政治體系。但這也意味著沖突各方將重新排列座次，在這一過程中，各派系之間產生分歧甚至沖突恐難以避免，而這或將帶來部分地區軍事沖突重燃的風險。

其次，也門各政治派系都擁有自己的軍事團體和社會網絡，彼此間關系微妙，政治訴求也存在沖突。也門胡塞武裝曾與該國前總統薩利赫結成聯盟，并于2016年成立了“最高政治委員會”和“民族救國政府”。但2017年雙方爆發激烈沖突，前總統薩利赫身亡，胡塞武裝主導了也門北部政局。胡塞武裝既希望謀求在也門政治格局中的重要地位，也希望保持其獨特的伊斯蘭教什葉派宰德派（五伊瑪目派）的宗教文化獨特性。與之相對，立足于也門南方的也門政府，既希望重新確立其在也門政治派系中的主導地位，也希望吸收各派政治力量以平息紛爭；以也門“南方過渡委員會”為代表的政治力量，則希望在也門南部維持較大的自治權。

第三，也門境內極端組織的動向值得警惕。2014年后，隨著也門戰事的全面爆發，“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伊斯蘭國”也門分支等極端組織伺機在也門大肆擴張。這些組織不僅在哈德拉毛省等也門東部地區拓展地盤，還在薩那、荷臺達、亞丁、伊卜等地發動各類襲擊活動。盡管國際社會多次擊殺也門境內的極端組織頭目，但混亂的國內局勢，是極端組織得以滋生和蔓延的溫床。若不加以遏制，極端組織極有可能通過各類襲擊活動干擾也門政治和解進程，削弱本就脆弱的也門各派間的政治互信。

此外，也門人道主義危機仍然嚴峻，國際社會對也門的援助仍需加強。自2015年3月以來，也門全國3050萬人口中高達2010萬人面臨饑餓，1440萬人需要緊急援助以維持或挽救生命；受沖突影響，也門國內有365萬人流離失所。由于沖突持續，也門民眾尤其是流離失所的難民生活條件十分悲慘，一些當地婦女和兒童極易遭受人口販賣等不法傷害。當前國際社會對也門的援助仍十分有限。2022年，聯合國在希望從國際社會獲得42.7億美元的援助，幫助緩解也門的人道主義危機，但只籌措到約23億美元；2023年，聯合國希望能籌措43億美元，但當前國際社會只認捐了約12億美元。

歷經多年沖突，也門沖突各方越來越意識到政治和解的重要性，該國實現全面和平初露曙光。然而，也門政局錯綜復雜，國內外勢力盤根錯節。此次沙特與胡塞武裝達成協議只是也門和平進程的開端，真正解決也門問題則仍道阻且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