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桂芳 楊子敬 李輝

[ 摘 要 ] 義務教育階段學生的雙重負擔所引起的教育問題和社會問題引起了國家的關注,“雙減”政策的出臺旨在解決學生的校外培訓負擔問題,也對校內作業設計和教學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雙減”政策涉及多個利益主體,包括國家、地方政府、學校、家長、培訓機構等,在政策的決策和執行中必然會引起多方利益主體的博弈,由此導致的政策執行表面化、簡單化等問題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根據政策網絡理論,分析政府、學校、家長及培訓機構等之間的博弈關系,提出可行性措施,包括學校內作業及課堂教學的改革、課后服務質量的提升;家長轉變觀念并承擔其教育職責,培訓機構的相應轉變;教育評價體系的高質量多元化構建及整個社會積極轉變用人標準等,以期促進“雙減”政策更加有效地實施。
[ 關鍵詞 ] “雙減”政策;政策網絡理論;政策社區;府際網絡;生產者網絡
[ 中圖分類號 ] G642? [ 文獻標識碼 ] A? [ 文章編號 ] 1005-4634(2023)02-0086-06
1 問題的提出
減負問題由來已久,國家出臺的文件累以數計,但一直收效甚微。近幾年,學生學業負擔愈發沉重,學生心理健康危機逐漸加深,從而家長的教育焦慮和負擔也日益加重。為此,2021年7月,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簡稱“雙減”政策)。政策的出臺受到社會各界多方利益主體的關注,影響之大前所未有。“雙減”政策出臺后,大部分培訓機構關停、整改,并得到嚴格監管,使得部分學生和家長的壓力減輕。但基于對升學的本質追求,校外培訓依然有市場,在政策的執行中一些問題開始逐漸顯現,如政策執行的簡單化、形式化,效果的表面化等。為何“雙減”政策影響巨大,實際執行卻差強人意?當前學界對“雙減”政策的已有研究多是從宏大角度來分析減負政策,鮮有對政策執行的關注。而“雙減”政策涉及到政府、學校、家長與培訓機構等多個利益主體,需要多角度的分析框架。因此,本研究基于政策網絡理論的視角闡述“雙減”政策執行中的網絡結構及其主要利益主體之間的復雜關系,從多角度觀照政策執行存在的問題并提出優化建議,以期促進“雙減”政策的順利實施。
2 “雙減”政策的網絡結構
傳統的政策執行模式中,“自上而下”的政策理論關注的是政策目標的實現程度,其不足在于忽視了政策所涉及的多種利益主體之間的復雜關系;“自下而上”的政策理論重視政策執行過程中所涉及的多種利益主體之間的談判博弈過程,但其忽視了政策執行中組織結構的作用。因此,一種整合式的新政策理論——政策網絡理論應運而生。政策網絡最早由美國學者卡贊斯坦提出,在他看來,“政策網絡是政策制定過程中形成的包含不同形式利益的調和與治理、國家與社會之間系統的類似生物結構性關系的政治整合性結構”[1]。大衛·馬什和洛德·羅茨認為“政策網絡是國家與社會行動者在政策過程互動中緣于資源依賴而結成的組織集群”[2]。政策網絡理論更加提倡民主化的決策,決策過程中考慮更多利益主體,并且更多非政府利益主體參與政策的決議過程更能彰顯社會的民主、提高政府決策的效率,也有利于后續政策的執行。羅德·羅茨將政策網絡分為五個層級結構,即政策社區、專業網絡、府際網絡、生產者網絡、議題網絡[3]。其中,政策社區由有核心決策權的中央部門領導構成;府際網絡以地方政府為代表性組織;專業網絡以專家團體為核心;生產者網絡以生產者為主要角色;議題網絡以政策議題相關者為其構成主體。
“雙減”政策涉及的不同利益主體位于不同的網絡環境中,由上至下、由核心至邊緣(如圖1所示)。處于核心位置的是政策社區網絡,由國務院、教育部等中央政府和相關職能部門組成,成員之間關系穩定,其為政策的規劃制定者;專業網絡由人大代表、專家學者等組成,其對政策制定具有參與建議權;府際網絡由省級政府組成,特點是地方政府的權威資格、服務對象的復雜利益聚合、有限的縱向依賴和廣泛的橫向聯系[4],具有一定的決策權;生產者網絡包括“雙減”政策涉及的試點省份、相關學校等,是政策的直接執行者;議題網絡包括“雙減”政策涉及到的學生、家長、教育培訓從業人員、機構等,網絡結構內部相互依賴程度低,結構松散,不具有話語權。“雙減”政策網絡中的復雜利益主體構成了這一組織結構,分析其作用及地位有利于更好地促進政策的落實。
“雙減”政策涉及多主體的利益關系,他們之間形成一個復雜的網絡結構,網絡內的各網絡行動者主體根據自己的利益執行政策,政策環境對利益主體也產生重要影響。政策社區中的中央政府和相關職能部門,他們是“雙減”政策的規劃制定者,負責“雙減”政策的政策擬定、監督執行與綜合治理,具有不容置疑的高度權威性。他們希望通過“雙減”政策解決學生的學業負擔及校外培訓負擔過重的問題,使教育回歸學校主陣地。他們通過出臺相關政策文件及配套政策,為“雙減”政策的有效執行提供了保障,規范了政策執行行為。專業網絡中的人大代表和專家學者積極關注社會現實問題,可以將民生民意積極傳達反映給有關部門,通過及時反饋各網絡行動者主體對“雙減”政策執行中的意見和建議,推動中央政府和相關職能部門不斷修正完善“雙減”政策。府際網絡中的省級政府在政策網絡中主要起著承上啟下、統籌協調的作用,他們一方面要忠實貫徹執行中央政府和相關職能部門的“雙減”政策,另一方面又要結合當地實際制定具體的“雙減”實施政策。他們在“雙減”政策中所持的執行力和統籌度直接影響著“雙減”政策的執行效果。生產者網絡中的試點省份和學校等行動主體,是政策的具體執行者,學校以及學校中教師的積極支持是“雙減”政策得以實施的重要保障,直接關系到“雙減” 政策的成效。議題網絡中的學生、家長及培訓機構,他們是“雙減”政策的直接影響群體,其對“雙減”政策的理解、參與和接受程度會直接影響“雙減”政策的預期效果。運用政策網絡理論分析“雙減”政策,從國家、地方政府、學校、家長及機構多角度來審視政策執行過程中潛在的矛盾和問題,傾聽更多利益主體的聲音,切實了解政策的執行效果和民眾的需求,有利于提高政策的執行效率和推動社會的民主化,有利于為博弈群體的結構性調整與改善提出新的思路,推動政策過程的民主化[1]。
3 政策網絡視角下“雙減”政策的利益博弈分析? 按照政策網絡理論的觀點,各網絡行動主體間的相互聯系和協同互動共同影響著政策執行的效果。具體到“雙減”政策中,各網絡行動主體間的關系結構與利益博弈不僅影響著“雙減”政策的成效和目標達成,也形塑著“雙減”政策執行的困境。“雙減”政策涉及多個網絡行動者利益主體,包括國家、地方政府、學校、家長、培訓機構等,在政策的執行中必然會引起多方利益主體博弈,由此導致政策執行不暢、效能不足等問題。而根據“雙減”政策的網絡結構,由于政策社區具有不容置疑的高度權威性,專業網絡擁有更多的是參與建議權,因此,“雙減”政策的利益博弈主體主要集中在議題網絡、生產者網絡和府際網絡之間,他們處于“雙減”政策的具體執行層,對“雙減”政策的成敗至關重要。研究他們之間的博弈關系,有助于完善國家“雙減”政策的實施路徑,提升“雙減”政策的實踐效能。
3.1 生產者網絡與府際網絡之間的博弈
政策網絡理論認為,作為政策執行者的省級政府在政策網絡中主要起著承上啟下、統籌協調作用:一方面,要貫徹執行中央政府的“雙減”政策并結合當地實際制定具體的實施政策。在“雙減”政策出臺后,各地政府都積極行動,堅定支持政策的實施。例如,為全面落實“雙減”工作部署,上海市教委出臺繼續加強作業管理、升級課后服務、促進優秀教師流動等多項舉措,強化學校教育主陣地作用,促進學生全面發展、健康成長[5]。北京、天津等地加強對教育的督導和評估工作,同時為了豐富課后服務內容,這些地區采取了加快勞動基地建設等措施鞏固了“雙減”的政策效果。東北三省為鞏固“雙減”效果,政府明確加快對校外資源的開發以支持學生的全面發展。其他各地政府也出臺相應的政策和措施來保障“雙減”政策的落實,完善課后服務體系。另一方面,按照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進一步減輕義務教育階段學生作業負擔和校外培訓負擔的意見》中“強化政府統籌,落實部門職責,發揮學校主體作用,健全保障政策,明確家校社協同責任”的要求,在政策實際執行過程中,地方政府還應與作為生產者網絡的學校建立有效的統籌機制,讓學校充分發揮主體作用。然而,省級政府對學校在執行“雙減”政策中面對的很多問題并沒有給予關注和幫助,致使部分學校只能權宜性地執行政策:一方面應對的上級政府的要求、協調內部人力等問題,另一方面還要保證學校的升學質量。因此學校會在政策間綜合選擇,以保障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由此可知,由于府際網絡中的省級政府缺乏“雙減”政策執行的統籌協調機制,進而引發了生產者網絡與府際網絡之間的博弈。
生產者網絡與府際網絡之間的博弈結果具體表現為生產者網絡中的學校對“雙減”政策的參與執行意愿不足。主要原因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首先,對于學校而言,減負的重要環節是減少作業,同時提升作業設計質量,這一任務落實到學校教師個體就會存在一些問題和困難:學校教師當前的生存環境使得教師負擔沉重,非教學性事務多,學校對教師教學成績的要求,使得教師不愿意付出精力去優化作業設計;部分學校教師缺乏作業設計的能力和方法。其次,在執行課后服務環節,部分學校人力資源不足,強制性要求學校教師參與課后服務,教師工作時間加長,待遇并沒有提升,因此學校教師與學校摩擦不斷。再次,課后服務需要滿足學生個性化需求,但學校缺乏相應的師資和資源,且學校利用校外資源的能力有限,因此課后服務有形式無質量。此外,“雙減”政策的實質是以人為本,讓教育回歸育人的本質。而當下教育以分數作為量化評價的重要指標,社會的唯學歷、唯名校現狀給了學校更多的壓力,學校既要保證課后作業“減量增質”,又要保障課后作業的設計實現彈性化、多樣化,還要讓課后服務滿足家長的需求和素質教育的要求,如此多的壓力讓學校感覺苦不堪言。而以上種種問題最終限制了生產者網絡的學校參與執行“雙減”政策的主觀意愿。
3.2 議題網絡與府際網絡之間的博弈
在政策執行中,網絡行動者所處的網絡結構會對其形成限制,影響其自身利益訴求的表達。政策社區與府際網絡處于政策網絡核心位置,擁有更多的決策權。同處于政策網絡核心的專業網絡擁有更多的是參與權和建議權。與政策社區、專業網絡、府際網絡相比,議題網絡雖然是最直接利益相關者,卻在整個網格結構中處于邊緣位置,擁有最小的利益訴求表達機會。具體到“雙減”政策的網格結構中,作為政策執行的最直接利益相關者的學生和培訓機構,缺乏合理的表達自身訴求的渠道,其知情權和建議權等也得不到有效保障,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雙減”政策執行的阻力。
對“雙減”政策擁有知情權和建議權的主要是專業網絡中的人大代表和專家學者,他們的建議意見往往得到中央部門的更多關注。朱益明認為,校外培訓嚴重違背了教育規律,國家必須加強治理和監管[6];張志勇認為,“雙減”政策是國家從為黨育人、為國育才的戰略高度,克服功利化、短視化教育行為,為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發展素質教育,保障每個兒童的健康成長作出的重大決策[7];王彬武認為,“雙減”是國家在教育進入新發展階段作出的歷史抉擇,是致力于從價值觀念、育人模式和教育治理方式等方面扭轉教育形態的重要政策,教育將告別工具主義,走向以人為本,這將改變每一所學校和每一個家庭對教育和學習的認知,也勢必會影響每個人的教育選擇[8]。專家學者和代表積極關注社會現實問題,并將人民群眾關心的現實問題反映給了有關部門,對推動“雙減”政策的制定和執行起到了關鍵的作用。“雙減”政策影響的最相關利益主體是學生,但他們處于最弱勢的群體,其內心想法很少得到表達和關切。培訓機構作為“雙減”政策影響最大的利益主體之一,政府為了整治培訓機構的亂象,出臺了多個針對性政策,主要是做到“三限四嚴”。“三限”指一是限制機構數量,二是限制培訓時間,三是限制收費價格;“四嚴”指一是嚴管培訓內容,二是嚴控廣告宣傳投放,三是嚴把從業人員資格,四是嚴防資本化運作[9]。限制培訓時間和收費價格對于培訓機構來說是一個嚴峻考驗。單單只能在工作日進行學科類培訓,就大大減少了學生補習人數;限制收費讓機構從高價收費受到嚴格管控,部分機構自然利潤減少。培訓內容不能再超前、超難,要符合義務教育的培養目標,導致很多以奧數培訓等為名的機構面臨生存考驗。嚴控廣告宣傳對于資本化運作的部分機構來說也是一個嚴厲打擊。政府的這些措施讓培訓機構不得不重新調整,規范運營。在政策的執行過程中,校外培訓機構與政府之間的矛盾顯現,面向義務教育階段的校外培訓機構一律登記為非盈利性的機構,非營利性與培訓機構的本質屬性產生了沖突。一方面,資金方面的嚴格監管對規范機構、保障學員和家長的權益起到了積極作用,但是很多機構資金出現問題,運營困難,大量裁員,或者直接破產,造成了大量的教培人員失業,失業人數之多,與政府提供的教培轉行崗位數量存在不匹配的問題。而且一部分機構直接倒閉造成部分家長的資金被卷跑,社會問題重重。政府是否能夠妥善處理這些問題,是各界關注的焦點。另一方面驅于經濟壓力,一些培訓機構也會做出一套應對方案,或者調整發展方向,向素質教育、成人教育、家庭教育轉型,或者轉為地下,或者以其他方式出現在學生和家長群中。培訓機構政策訴求被邊緣化,培訓機構與政府政策處于周旋之中,政策執行的表面化現象開始顯現,培訓機構和政府之間的博弈不可避免。
3.3 議題網絡與生產者網絡之間的博弈
議題網絡中的家長群體,是“雙減”政策的直接影響群體之一。他們的積極支持是“雙減”政策在學校層面得以順利實施的重要保障。然而,議題網絡中的家長群體和作為生產者網絡的學校之間也存在著不可避免的博弈關系。
近些年,學生的負擔沉重,原因來自多方面,包括整個社會的競爭激烈度提升、學校的加壓及家長的盲目增負。尤其是社會上“衡水模式”等的出現,讓學生完全地失去自我,導致學生心理問題重重。學生、家長都希望改變這一局面,而“雙減”政策的出臺,目的是為了重塑教育公平,減輕學生和家長負擔,促進學生全面發展,使得教育真正發揮其本體育人功能。因此,這一政策天然地會獲得學生和家長的支持力量。但政策實施過程出現問題不可避免:學校課后服務延長了學生的在校時間,且課后服務內容單一,并沒有滿足學生的個性化發展的需要。有研究顯示,學生負擔過重的表現為在校時間長、上課時數多、作業多、學校生活過于單調,如大量重復的作業、陳舊落后和僵化的教學內容、呆板的教學方法、令人膽怯和窒息的課堂氛圍、緊張的師生關系等加重了學生的負擔[10]。然而在課后服務的配套措施之下,這一現象似乎又卷土重來,學生在校時間更長,上課時數更多,課后服務變相成了上課,學校生活單調枯燥的現狀似乎沒有緩解。學生作業負擔一部分減輕了,但社會對人才的要求沒有降低。因此,部分家長讓學生每天放學后去校外補習,富裕家庭可能選擇一對一家教,或者直接雇傭家教保姆,對孩子進行輔導教育,這樣就加劇了教育資源的集聚,由此產生了新的教育不公平問題。我國政府在網絡平臺提供了配套的課程資源,但應用的效果受多方面的影響,尤其是家長對教育的參與程度以及學生的自律性都會影響網絡教育資源的實際效果。因此,家長群體與學校之間存在利益博弈,家長群體一方面希望學校真正落實政策精神,切實減輕學生負擔,滿足其個性化的需求。但同時對于成績的熱烈追求,使得家長給予學校更多的壓力,而這一壓力又進一步轉嫁到了學生身上。
4 促進“雙減”政策順利實施的優化建議
“雙減”政策執行受阻于多元網絡行動主體間的關系結構與利益博弈。因此,促進其順利實施的關鍵在于加強政策網絡治理,健全統籌協調機制,完善政策的相關配套舉措,重視議題網絡行動者相關利益訴求,營造“雙減”政策的多維支持環境,扭轉議題網絡行動者教育觀念,改革學校評價制度和社會用人導向。
4.1 完善“雙減”政策相關配套舉措,增強生產者網絡行動者參與“雙減”政策的主觀意愿? 如前所述,府際網絡中的省級政府缺乏“雙減”政策執行的統籌協調機制,進而引發了生產者網絡與府際網絡之間的博弈。破解此博弈困境,需要加強府際網絡與生產者網絡之間的有效互動,切實完善“雙減”政策學校層面的相關配套舉措,激發作為生產者網絡行動者的學校參與執行“雙減”政策的主觀意愿。
一方面,政府部門要制定配套的作業設計體系,讓課后作業發揮應有的作用。針對課后作業“減量增質”的共同需求,減輕學生過重的學業負擔要深入研究“減什么”“如何減”[11]。研究顯示,所有學科教師在作業設計上花費的時間相對較少,而用于作業批改的時間均要明顯多于其他環節的時間,甚至高出一倍多的時間,另外教師并沒有隨著教齡的增加,提高對作業設計的重視,在各個環節的作業時間分配上也沒有發生改變[12]。作業設計具體落實到教師個人之后也存在一些問題,教師的個人能力、工作精力、學校和家長對成績的要求都會影響到作業的設計。因此,建議府際網絡的政府制定配套的作業設計體系,減輕教師的個人工作負擔,在保證作業質量的基礎上進而減輕學生的學業負擔。
另一方面,政府部門要切實減輕教師非教學工作負擔,讓校內教學發揮好主體作用。陳寶生認為:“校內教學才是學科教育的主戰場,要堅持眼睛向內抓治理,校內教育教學安排、管理服務要調整,要跟上,切實解決好學校內、課堂內教不到位的問題。”[13]學校充分滿足學生的教育需求,學生在校內學好、學到位,那么課外補習的需求就自然減少。因此,學校既要改革教育管理,也應充分利用互聯網資源和智能化技術,讓教師從重復的工作中解脫出來,使得教師真正發揮立德樹人的作用。同時,加強師德教育和優化監督評估機制。課后服務對于家長而言是受歡迎的,但對教師來說可能產生一定的工作負擔。因此,學校應充分分析教師工作情況,切實減輕教師的非教學工作量及工作負擔。同時,建議府際網絡中的政府應進一步提升教師的工資水平、優化績效工資體系。
4.2 重視議題網絡行動者利益訴求,營造“雙減”政策的多維支持環境? “雙減”政策能否有效執行并最終達成預期的政策目標,不僅取決于政策社區的政策制定者、府際網絡的政策協調者及生產者網絡的政策直接執行者的意愿,也與議題網絡行動者對政策的理解、參與和接受程度密切相關。雖然國家和地方政府密集出臺了多項關于“雙減”政策的文件,但對議題網絡行動者——“雙減”政策最直接利益相關者群體訴求關注不夠。因此,提高“雙減”政策的執行效能,需要重視議題網絡行動者的利益訴求,賦予其平等的對話機會,并在政策層面給予相應支持,合理紓解其當前面臨的發展困境。
一方面,政府部門要暢通“雙減”直接利益相關者表達渠道,提升其話語權與參與權,增強其對“雙減”政策執行的認同。同時,作為可以將民生民意積極傳達到中央部門的專業網絡中的人大代表和專家學者更要通過走訪調研等形式,與“雙減”政策涉及的議題網絡行動者群體密切協調溝通,把他們的合理利益訴求積極反饋給處于政策網絡核心區的“雙減”政策的決策者,讓“雙減”政策的直接利益相關者也能通過一定的方式參與到“雙減”政策之中。
另一方面,政府部門要切實紓解議題網絡行動者中的教育培訓機構及其從業人員因“雙減”政策影響而面臨的困境。當前,北京等地積極提供相關政策支持,包括事業單位崗位的提供、聯合其他人才機構提供更多工作機會等。其他地區也應該積極為教培機構的轉型和教培人員的轉崗提供實質性的支持,為大量的失業人員提供服務,減少因結構性失業引發的社會問題。當然,教育培訓機構及其從業人員自身也要學會積極調整應對。教育培訓機構要規范自身經營行為,抓住時代發展的趨勢,積極抓住素質教育、家庭教育發展契機,實現轉型。教育培訓機構從業人員要積極轉變觀念,順應社會發展方向,尋找新的職業定位。
4.3 扭轉議題網絡行動者教育觀念,改革學校評價制度和社會用人導向? 要破解議題網絡中的家長群體和作為生產者網絡的學校之間的博弈關系困境,需要雙管齊下,既要扭轉議題網絡行動者主觀層面的錯誤教育觀念,也要對現實中不科學的學校評價制度和社會用人導向進行全面改革。
一方面,作為生產者網絡的學校和議題網絡中的家長群體應加強協調溝通,特別是作為“雙減”政策直接執行者的學校,要幫助議題網絡中的家長群體扭轉教育觀念,在共同的政策目標下引導彼此找到“雙減”政策的價值共識。具體來看,學校要積極建設家長學校,并發揮其應有的價值。2016年,教育部等九部門聯合印發《關于指導推進家庭教育的五年規劃(2016—2020年)》,要求“鞏固發展學校家庭教育指導服務陣地,在中小學、幼兒園、中等職業學校建立家長學校”。然而目前,家長學校的積極作用并沒有得到很好的發揮。因此,學校應該積極調整家長學校的教學內容,改變教學方法,減少純理論性的教學,結合家長的實際需求,增強家長的教育技能,使家校合作落到實處,家庭的教育責任才算真正被承擔起來了。同時,要幫助家長通過家長學校厘清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的界限——家庭教育不是學校教育的附屬,而是有其獨立的地位。2022年1月1日《家庭教育促進法》的正式頒布明確了家長的教育職責,并給予其法律保障。因此家長應積極履行家庭教育的責任:第一,家長的教育理念要發生轉變,學生的教育不是學校一個主體的責任,家長也是重要責任人,做好家庭教育是每個家庭的義務,養和育是不可分割的。但目前很多家長因為工作、生存的壓力,把孩子交給長輩或者保姆,他們失去了與孩子相處的時間,因此更談不上教育子女。第二,家長應該加強自我學習,以身示范,同時不斷提高自己教育子女的能力,更新教育方法,跟上社會的腳步。第三,家長應該多給孩子一些關心,積極學習心理知識,及時發現孩子問題并加強干預。第四,家長多與學校和其他家長溝通,全面了解孩子的身心和學習狀況,以更好地開展家庭教育。第五,注重家風家教,因為任何教育若是存在雙重標準,那么家長在孩子面前是沒有威嚴和說服力的。家長應該成為觀念上先進、教育技能上提升、態度上溫和的新時代家長。
另一方面,國家層面應該對現實中不科學的學校評價制度和社會用人導向加強改革。教育評價制度對學校教學改革和家長教育理念的轉變具有重大的作用,因此要真正減輕學生負擔,關鍵是改革當前的教育評價制度,構建綜合教育評價體系。如果評價不改革,學校以升學為主要目標,那么學生負擔就不會真正減輕。社會的用人標準如果不改變唯學歷、唯名校的傾向,那么學生和家長還是會關注分數、關注成績,為了提高學生成績,家長可能會利用其他途徑去尋求課外補習。韓國等國家對校外培訓市場管制的經驗表明如果家庭對篩選性考試中勝出的剛性需求沒有改變,則任何管制可能只能局部地、暫時地減少學生和家庭的負擔[14]。因此,教育相關部門應該逐步構建全面的評價體系,積極探索全新的多樣化多主體的評價方式。同時,加強對高校錄取方式的改革,使評價制度有所依托。社會用人單位應該積極轉變用人觀念,以能力為主要標準。目前,以學歷學校為標準對于用人單位來說可能更加高效,因此轉變用人標準可能任重而道遠。然而,評價制度和用人標準的改變是減負的關鍵,只有改革評價制度和用人標準,家長才能真正從焦慮中釋放出來,學生也才能真正減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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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The prominent phenomenon in the current compulsory education stage is that students are overloaded,including homework burden and off-campus training burden,which leads to students′ excessive pressure and parents′ growing anxiety,thus leads to a series of family and social problems.This year,the CPC Central Committee issued the Opinions on Further Reducing the Homework Burden of Students in Compulsory Education and the Burden of Off-campus Training.From the perspective of policy network theory,this paper analyzes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multiple stakeholders under the influence of double reduction polic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issue network,producer network,inter-government network,professional network and policy community,and puts forward supporting measures to promote the smooth implementation of double reduction policy.It includes the principal position of the school,the undertaking of the educational responsibility of parents,the positive transformation of training institutions and practitioners,the overall construction of the whole educational evaluation system and the positive transformation of the employment standard.
Keywords double reduction policy; policy network theory; policy communities; inter-government network; producer network
[責任編輯 馬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