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姐形象的中國符號價值

“金桂飄香云天外，山青水秀笑顏開；曲曲山歌唱不盡，歡迎你到歌海來?！边@是著名藝術家、劉三姐扮演者黃婉秋女士于1986年寫在《我與劉三姐》一書的《最后的話》。“曲曲山歌唱不盡”，多么深情的山歌禮贊，歌海寄人生，又是何等的博大與樂觀！2023年，黃婉秋女士不幸病逝，這是藝術界的巨大損失。黃婉秋女士用一生的藝術實踐，塑造了經典化、民族化的劉三姐文化符號，藝術不朽，精神永存！為紀念黃婉秋女士對塑造、傳播劉三姐形象的巨大貢獻，《歌?！费埞P者主持劉三姐文化專題。懷著對黃婉秋女士的崇高敬意，筆者談幾點體會，謹代為專題主持人語。

劉三姐形象是經典性的中國符號。其經典性在于，對歌傳統的經典性、歌仙品格的經典性、自由思想的經典性。三者相輔相成，互為因果，劉三姐形象從地方傳說上升為國家符號，正是其經典性因素所決定的。上千年的地方性文化養成，為劉三姐形象的經典性厚植了肥沃的土壤，孕育和延續了山歌藝術，呼應和升華了國風傳統?？梢哉f，劉三姐形象是千錘百煉、千機百巧的中國歌仙，也是20世紀中國奉獻給世界的經典電影形象。

一、賡續傳統血脈的中國符號

時代需要具有世界意義的藝術作品，世界意義的藝術作品需要賡續傳統血脈，也需要時代創造創新。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推進文化自信自強，鑄就社會主義文化新輝煌”1，指出要“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精神文化需求，鞏固全黨全國各族人民團結奮斗的共同思想基礎，不斷提升國家文化軟實力和中華文化影響力”2。報告明確強調了賡續中華民族傳統文化血脈、弘揚傳統民族精神的重要價值和重要意義。

劉三姐文化符號是中國傳統經典的文化符號。劉三姐最早可能始于遠古社會時期的女性神權人物崇拜和祭祀，在漫長的歷史中不斷發生嬗變，從“神壇”步入“民間”，成為世俗化的民間傳說，在廣大人民群眾中廣泛傳播、發展、豐富，成為嶺南地區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頂禮膜拜的優秀女性人物形象，并最終在各個歷史時期人們的敘事建構中成為廣泛流行于中國嶺南地區、傳播至全國各族人民群眾中的中國傳統經典文化符號。

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作為新時代的宏觀語境，決定了藝術作品的世界胸懷。藝術風格的世界性影響，源于本土傳統的創造力與獨特性。多姿多彩的中華民族藝術，飽經歷史風霜與自然洗禮，沉淀著人類經驗意義的藝術實踐和文化智慧，生動活潑、生生不息、博大包容。面向世界、擁抱世界的開闊視野，關乎偉大復興參與世界發展建設的文化能力，關乎中華民族對話世界的未來地位和文化貢獻。六十年前，黃婉秋主演電影《劉三姐》的經典性重述與跨文化傳播1，塑造了具有強大情感內聚力和高度文化認同感的劉三姐形象，影響全中國，風靡東南亞，以精湛的藝術技藝呈現了時代作品的經典風范。這是進入當代社會后，國人以電影藝術這種新型的藝術形成再現了傳統經典文化符號的藝術之光，是對傳統血脈的賡續和創新發展，對劉三姐文化符號本身而言是極為重要的積淀。

二、“人美、歌甜、景秀”的中國符號

新時代需要文化自信的世界眼光，這種文化自信源于有“影響力、感召力、塑造力”的中國符號。電影《劉三姐》被東南亞國家譽為東方藝術經典，其所塑造的劉三姐形象，稱得上“人美、歌甜、景秀”2的中國符號。據新加坡媒體的當年報道3和劉三姐主演黃婉秋的回憶4，新加城、馬來西亞和泰國的華人、本地人觀看電影《劉三姐》之后，深受這位中國歌仙的藝術感染，舉家一起觀影且反復多次觀影，馬來西亞的觀眾還組團到新加坡觀看這部歌仙電影。無論觀影人數或是票房，《劉三姐》都創下了東南亞的電影奇跡。香港的觀影盛況也是空前熱烈，火熱的場面與勁爆的票房5，令時人驚嘆劉三姐形象的歌仙力量。

劉三姐形象所塑造的中國符號，第一特征是“人美”。其符號指向是中國演員所代表的中國人美，其中，劉三姐扮演者黃婉秋的美人形象與表演形象具有重要的雙重意義。她不僅是外在形象上的美人，而且是有著美好心靈與美麗外貌的美人，有著高超表演藝術美的內慧外秀的中國美人。作為一個經典的藝術形象，“劉三姐”青春勃發的外在美與樸實善良的內在美融于一體，加之卓越的藝術表演，成為內涵獨特的“人美”的中國符號。

第二特征是“歌甜”。其符號指向是韻律明快、聲音香甜，以及歌詞靈動有趣、充滿生活氣息。如果說“歌甜”的表層意義是指聲音悅耳、沁人心脾，中層意義是指詞意動人、引人入勝，那么，深層意義則是指中國人的對歌傳統歷史悠久、詩意蘊藉。余音繞梁，情意真切，文化深厚，這三層意義共同建構了“歌甜”的中國符號品格。

第三特征是“景秀”。其符號指向是中國景觀的山清水秀、自然迷人，以及天人相合、鄉土情深的生態文化意識。影片呈現了無比柔和的廣西山水風光，廣西自然地理生態哺育了人們尊崇自然、熱愛鄉土的生態人文素養。景與人混融相生，美景襯托了人美，滋養了人們的鄉土之愛，而樸實真誠的鄉親百姓，呵護著家鄉的綠水青山，隱喻著“景秀”的中國符號價值。

三、“真情實意、正義勇敢、代表人民意志”的中國符號

新加坡《南洋商報》1978年6月發布的電影《劉三姐》影訊寫道：“劉三姐代表了不屈不撓的勞動人民之意志，她唱的每一首山歌，有真情有實意！有憤怒有控訴！有潑辣有辯駁！有正義有勇敢！有諷刺更有趣味。”1這一評述本質上是對劉三姐形象的意義闡釋，也是對劉三姐形象所代表的中國符號的精神提煉。

劉三姐形象是真情實意的中國符號。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等東南亞國家播映《劉三姐》，作為中國文化藝術的國際交流，自然代表了中國形象。就故事情節而言，劉三姐無論是在日常生活的以歌表意，還是在矛盾沖突中以歌反擊，追求愛情時以歌為媒，都充分呈現出自己訴真情、表實意的善良本性。

劉三姐形象是正義勇敢的中國符號。電影故事以劉三姐代表正義的父老鄉親，以歌為武器，勇敢智慧地打敗了莫懷仁階級的囂張氣焰。正義性與勇敢抗爭，成為塑造劉三姐典型形象的精神密碼，點亮了東南亞國家人民的正義心聲，所引起的情感共鳴極大地鼓舞了這些國家的人民斗志，為中國贏得了良好的國際聲譽。愛好正義和平、勇敢追求幸福的文化品格成為中國符號的鮮明個性。

劉三姐形象是代表人民意志的中國符號。劉三姐形象在電影故事中不是獨立的個體，其故事原型中的劉三姐是底層的普通人民，她所表達的人生理想、愛情觀念和階級意識，代表了勞動人民的普遍價值，是中國人民的文化情感和基本意志。也就是說，劉三姐形象是樸素的勞動人民的象征，廣泛而深刻的人民性是其本質屬性。

新時代的今天，劉三姐形象所寓含的中國符號意義，與時相應，仍然是積聚世界眼光的藝術經典，折射出中國符號的基本品格與文化精神，對于理解新時代中國積極主動的開放格局、積極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的大國情懷，皆有重要的文化價值。

作者簡介：孫正國，華中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12 習近平：《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而團結奮斗——在中國共產黨第二十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中國人大》，2022年第21期，第15頁、16頁。

2

1 電影《劉三姐》由蘇里執導，黃婉秋主演，1961年長春電影制片廠攝制。

2謝金嬌：電影《劉三姐》香港的傳播與接受，《歌海》2021年6期。

3關熔珍：《“劉三姐”在新加坡的傳播與形象研究》，《文化與傳播》2022年第1期。

4黃婉秋：《我與劉三姐》，廣西人民出版社，1988，第98-109頁。

5張堅：《論20世紀80年代前電影〈劉三姐〉在香港公映的歷史及其影響》，《賀州學院學報》2012年第1期。

1張堅：《論20世紀80年代前電影〈劉三姐〉在香港公映的歷史及其影響》，《賀州學院學報》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