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的氣息記我迷醉

楊映紅

我喜歡寄情于山水之間，大理一定是我每次出游的首選之地。我喜歡大理古城，它存活于淡淡的煙火氣息中，又不失飄浮在字里行間的曼妙，我喜歡它活在夢中的樣子，也喜歡它真實存在的樣子。

大理是我曾無數(shù)次駐足過的地方，大理的“風(fēng)花雪月”也是我曾經(jīng)、現(xiàn)在、也許將來永遠不醒的夢。我去大理，偶有孤身只影的時候，也有結(jié)伴同行的時候；這一次，我選擇了在初冬的時候，獨自再次走進大理，來尋我不醒的夢。去大理可以有很多種出行的選擇，我選擇背上行囊，獨自一人踏上南去的列車，隨著滾滾的人流被擁擠上了火車；雖為疫情的特殊時期，但出行的人依然不少，只有此刻才可以真正感受到生命的律動。列車隨著長長的汽笛，呼嘯著駛過人生的軌道，我恍若隔世從麗江穿越到夢中的“風(fēng)花雪月”。

也許是季節(jié)對大理的偏愛，我到大理后，覺得初冬的這里還沒有冬的跡象，像還躺在春天的懷抱里；陽光暖暖從初冬的眼睛里傾瀉在大理古城的每一個角落，我如一粒陽光中的塵埃，飄在古城幽深綿延的巷道里，用自己的靈魂去撫摸這座歷史悠久的古城的脈絡(luò)。大理古城阡陌的巷道都躲藏在城墻或是溪流的背后，宛如古代的少女，躲在僻靜的深閨，輕易不肯拋頭露面；游走在大理古城里猶如在半夢半醒之間，甚至我都不敢用沾染世俗的眼光去打量它。看著綠蘿低垂在青磚灰瓦的城墻上，似乎把時光推回到唐代大理南詔政權(quán)時期的大理古城，讓古城成為肉身和靈魂的棲息地。大理古城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讓人迷戀，大理古城的天很藍，風(fēng)很輕，甚至都讓我看到了隱藏在風(fēng)花雪月背后的唐代大理南詔政權(quán)時期古城的真實存在，并非只是想象中的幻影。我喜歡大理古城起風(fēng)的時候，用鮮花筑成的迷魂陣隨風(fēng)蕩漾起來，它便用起伏的波浪告訴我，其實風(fēng)是有形狀的。

大理古城不只停留在浮光掠影和只言片語上，它的凝重、豐厚、鮮活、生動乃至氣息都讓我深深迷醉。大理古城是座被上天眷顧的城市，走在街頭巷尾有開不完的花，翻涌的云海有說不完的話；當(dāng)嬌艷掠奪視覺，香氣占據(jù)嗅覺，絲絲馥郁靈動著古城里的陽光，陽光再折射出五彩的斑斕，像極了宮崎駿里的漫畫。我一邊漫游，一邊摘取風(fēng)景，古城呈現(xiàn)方形狀，開有四門，上建有城樓，下有衛(wèi)城，還有南北三條溪水幽靜地躺在古城的懷抱里，成為其命脈。古城內(nèi)由南到北橫貫著五條大街，自西向東縱穿了八條小巷，都采用了大理特有的光滑石板鋪就而成，整個古城如棋盤式的布局，讓人不禁可以浮想聯(lián)翩。

在大理古城漫游，更值得一提的是，富有白族特色的民居建筑，大理是以白族為主，所以建筑多以白族特色為基調(diào)。首先是合理的建筑布局，我發(fā)現(xiàn)他們會利用大理當(dāng)?shù)氐氖摹⑶啻u、土基建造冬暖夏涼的土坯房，以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走馬轉(zhuǎn)閣樓等建筑風(fēng)格，和麗江古城的建筑極為近似。其次便是清淡素雅的色調(diào)，青瓦白墻是大理古城民居建筑的主色調(diào)，與蒼山洱海的景致融為一體，相得益彰。流暢的建筑屋面裝飾，形式多樣的屋脊，瀟灑飄逸的喜鵲尾再加上張揚的飛檐翹腳帶著些許的狂野。

漫游在大理古城的建筑中，我認(rèn)為墻的裝飾是最引人注目的，大理先民充分發(fā)揮自己的聰明才智，創(chuàng)造出許多形式多樣的墻裝飾造型，有純白粉刷再用淡墨繪畫裝飾的，也有用長方形，六角形青磚貼成蜂巢，水波紋、人字紋圖案，或繪吉祥圖案荷花、牡丹的；有蓮花、升斗、戟組合的圖案，寓意連升三級；蝙蝠和太陽組合的圖案寓意福至天來；鶴和桃組合的團鶴仙桃圖案寓意健康長壽；用車字組合的圖案，寓意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福字組合的圖案寓意多福多壽，如意組合的圖案寓意吉祥如意等等。這些獨具特色的建筑文化元素，是有別于其它民族和地區(qū)建筑的鮮明符號，形成大理民居建筑的亮點和鮮明特征，也是中華民族建筑藝術(shù)中的奇觀。

漫步在大理古城里，感覺一切都會慢下來，也許只有慢下來的時候才可以看清世間萬物的本真。就像蒼山和洱海之間，用漫長的歲月記錄了無數(shù)段無法割舍的深情，這樣的情感似乎從來就沒有中斷過。抬頭仰望，在大理古城里還可看見蒼山上的漫畫云，在藍天和參天古樹的映襯下大理古城更顯現(xiàn)出它獨特的魅力，同時也給大理古城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這算不算我愛上大理的理由呢？穿梭在大理古城里似乎又可以嗅到曾經(jīng)的江湖氣息，它所存在的本色就是江湖，我仿佛又回到了唐代大理南詔政權(quán)時期，見證了在這片土地上不斷上演的戰(zhàn)爭與和平；不管是硝煙彌漫中的刀光劍影，還是金庸筆下的逍遙江湖，無一不透露出江湖氣息。

大理古城總有逛不完的風(fēng)景，走著走著不經(jīng)意之間就走進了古城的扎染坊。坊間位于大理古城中，穿過不起眼的小小的門牌，進到院子里忽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院子很大，院子里擺滿了大大小小的木桶，這應(yīng)該就是扎染缸吧。大理扎染的整個過程全靠手工制作，聰明的大理白族人把潔白的雪、多彩的云、蔥郁的樹、絢爛的花、靈動的水、青瓦白墻都經(jīng)過手工繪圖，然后再通過扎縫、染漂、扎花、碾平等工序制作而成。扎染在古時候稱之為雜花布，又叫作絞纈染，是大理民間古老的手工印染工藝。大理扎染基本上以家庭小作坊的形式出現(xiàn)，大多采用對人體有益的純植物染料——板藍根，作為主要原料，并且完整保留下了淳樸和完整的手工制作。在色彩上主要以青、白兩色為主基色，因為白色在大理是吉祥純潔的象征，而青色則象征著希望、淳樸和真摯，青白為主要色系，就是要表示“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的做人”；從這一側(cè)面也可以看出大理白族人淡泊、寬容的心態(tài)以及對至善至美人生理想的追求。大理古城里的白族婦女十分擅長扎染工藝，差不多形成“家家有染缸、戶戶出扎染”。所以走在大理古城，大街小巷擺滿了色彩艷麗的各種各樣的扎染裝飾品，以及服裝、鞋帽等制品，為風(fēng)光旖旎的高原小城添了幾分瑰麗的色彩。

大理的扎染不僅把上關(guān)花、下關(guān)風(fēng)、蒼山雪、洱海月融入染缸，表現(xiàn)在一塊塊布匹中，還在制作過程中傾注了許多民間藝人的匠心精神，每一件扎染成品也是一件生動的藝術(shù)作品。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大理的扎染布與其他扎染布在圖案上有很大的區(qū)別，一般的扎染圖案多以不規(guī)則圖案和其他簡單幾何圖形組成，而大理扎染的圖案則取材于自然界中的動植物，有花鳥魚蟲等形象，如云、蝴蝶、花朵、鳥蟲以及神話傳說中的人物、百獸等等。經(jīng)過特殊漂染，藍底白花圖案產(chǎn)生自然染紋，青里帶翠，凝重、素凈、淡雅，形象生動，布局豐滿；這也是獨具大理色彩的元素吧。

快樂的時光總是喜歡偷偷地溜走，不知不覺晚霞已穿過發(fā)絲，撥開云霧瀉下最后一絲光亮，夕陽將大理古城沐浴在一片金燦燦的海洋中，短暫的美麗預(yù)示著即將入夜。夜晚的大理古城也是光彩奪目的，不喧囂也不寂靜，每個人都能找到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我走進了一家很有特色的茶館，一家不大的鋪面，裝飾古樸，廳堂中央有一個火塘，火塘里紅彤彤的炭火給冬夜增添了許多的溫暖，火盆旁放著好幾個砂罐，店主見我進來，急忙招呼我坐下，我順勢席地坐在火塘旁邊，茶館里的店員們身著艷麗的白族服裝，稱之為“金花”。她們把砂罐空煨在炭火上，我看著空煨的砂罐不禁產(chǎn)生疑問，我忍不住問金花為什么要空煨砂罐，金花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對我說：“烤茶最基本的步驟就是先把冷砂罐在炭火上煨熱”。金花邊說著邊幫我烤茶，我目不轉(zhuǎn)睛看著金花烤茶嫻熟的手藝，只見金花把沱茶掰碎，取一些放進砂罐里進行炒制，茶葉在砂罐里迅速抖動、簸蕩、煨烤。等待著茶葉烤至微黃，飄逸出清幽的茶香時，沖泡入一勺開水。此時，只聽見“呲啦”一聲，被沖起來的茶水泡沫也升至罐口，如繡球花狀，廳堂里立刻飄出一股誘人的茶香，瞬間烤茶的清香溢滿整個廳堂，我閉目貪婪深吸著這馥郁芬芳的香氣，真是沁人心脾，我充分享受著水霧縈繞的清香之夜。待茶的泡沫落下砂罐的時候，金花便再次沖入開水，然后給我斟茶。煨烤的茶水，湯色澄黃，濃香撲鼻，炭火味裹藏在茶葉的清香中，別有一番風(fēng)味。

烤茶一般需要沖三道水，需要邊煨烤邊品茗：初品時感覺其味微苦，且在舌尖伴有淡淡的澀味。再品則充分打開味蕾，感覺舌尖乃至整個口腔都甘香醇厚。最后一品突然峰回路轉(zhuǎn)，感覺其味無比甘甜，越品茶味越美，口齒留香，令人回味無窮。真可謂“頭苦、二甘、三回味”，這也是大理烤茶魅力之所在。金花在我品第二道茶時，還往我的茶內(nèi)放入核桃仁片、蜂蜜和幾粒花椒，真是如飲甘露，別具一番風(fēng)味。我發(fā)現(xiàn)烤茶的茶具也極為別致。烤茶用的砂罐雖粗糙，但其工藝設(shè)計也極為獨特，而茶盅卻是小巧玲瓏、晶瑩透亮的瓷杯。按照我們民間“酒滿敬客，茶滿欺人”的習(xí)俗，金花斟茶僅以品啜一兩口為限。我一杯接著一杯的品嘗，和店主聊著大理特色的烤茶，店主是個熱情好客的當(dāng)?shù)匕鬃迦耍吰凡柽吔o我講了許多關(guān)于大理古城的逸聞趣事和白族的習(xí)俗，我陶醉于其中，不知道是茶醉了我還是我醉了茶。

不知不覺，夜也漸漸越來越深了，當(dāng)夜色淹沒海水的時候我駕車從古城來到洱海邊的一個民宿，要了一間海景房，打開窗戶一陣微風(fēng)輕輕拂過被烤茶煨熱的臉龐，沒有冬季的清冷，卻有一種難得的清新。入夜后洱海月色特別明亮，此時的洱海水波不興，它用平靜的紋路注視著歲月的流逝。遠處的蒼山早已褪去青翠的外衣，披上了一層黛色的輕紗，靜守在洱海身側(cè)。不一會兒冷月攜著星辰姍姍而來，默然地守護它自己的一方天地。我望向窗外，洱海對岸的燈火星星點點若隱若現(xiàn)，車燈在夜色里緩慢移動，像落入凡間的星子。

風(fēng)再次溫柔地吹向我，大理用一城的煙火人間烙印了我不醒的夢，回憶里就再也丟不掉，上關(guān)花、下關(guān)風(fēng)、蒼山雪、洱海月，構(gòu)筑成大理最迷人的景致。我仿佛一個遠離故鄉(xiāng)的游人，游蕩在大理的風(fēng)花雪月里，洱海蒼山猶如一對相依偎的情侶，彼此輝映，彼此相擁，彼此融入，彼此相愛；成就了大理這片土地上的水肥草美，牛羊成群，那一派派欣欣向榮的景象。這就是大理的氣息，也是讓我迷醉的氣息，也許明天我又將踏上回程的列車，但不管是相逢或是離別，大理已經(jīng)深深烙進我的心坎里，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用我的虔誠向這片美好而古老的土地獻上我最真摯的敬意和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