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畫家的“取經”之路

唐酈薇

我是生活在南朝陳都城建康的一個實習小畫家。除了畫畫，我最大的愛好就是聽阿爺講以前那些名畫家的逸聞趣事。阿爺還說，很久以前，畫師不受人待見，但從魏晉時起，一大批有文化、有身份的人開始專門鉆研繪畫，取得了杰出的成就，受到了人們的贊譽，畫師的地位也逐漸提高了。所以我立志長大以后也要像顧愷之、張僧繇、陸探微等前輩一樣，在繪畫上有所成就。

畫線條要像蠶絲

我平時練習得最多的是人物畫，人物畫最難的是畫人的衣服。我們這個時代的人愛穿寬袍大袖的衣服，走起路來顯得十分飄逸。但是目前我畫出的衣服線條既呆板又僵硬，看上去特別不自然。阿爺告訴我東晉時有一個人叫顧愷之，特別擅長通過線條來表現人物的狀態，他的這種技法叫作“高古游絲描”，意思是那些衣服上的線條就像春蠶吐的絲一般順滑。人們稱他有“三絕”——畫絕、才絕、癡絕。聽說顧愷之曾經在我們這兒住過，我決定先向他“取取經”。

傳說顧愷之家的院子里有一座小樓，顧愷之就在樓上的畫室里作畫。為防止被人打擾，他上樓后還要把樓梯抽走，幾天都不下樓，連妻子和孩子都很少見到他。這也太執著、太刻苦了吧，難怪能成為一代名家。

這就是他的名作《女史箴圖》里的一段。《女史箴圖》由幾個不同的場景組成，每個場景表現的內容都是當時的人認為女性應該具備的品德。比如這幅畫面里有一個女子在為一個少女梳頭，還有一個女子在一旁正對著鏡子仔細描畫臉上的妝容，畫面的右邊寫著“人咸知修其容，莫知飾其性”等文字，大致意思是勸誡人們在修飾容貌的同時，也要注意完善個人品性。

你看，女子寬大的下裳像流水一般鋪在地上，線條非常纖細，毫無粗細的突變，真是比媽媽縫衣服時用的絲線還要靈動。為了畫出像顧愷之筆下這樣流暢的線條，我一定要花更多時間刻苦訓練才行。

畫眼睛要能傳神

顧愷之《女史箴圖》（唐摹本，局部）大英博物館藏（ 原作已佚，現存唐代摹本原有12段， 因年代久遠， 僅剩9段， 六朝博物館藏有其復制品。）

人物畫中畫衣服線條的方法學到了，可還有一個更難的問題擺在我面前，那就是畫眼睛。透過眼神，我們可以看出人物的性格和心情，因此眼睛才是最重要的。不光我覺得眼睛難畫，顧愷之也這么認為。

顧愷之畫人物時不滿足于僅僅還原人物本來的面貌和姿態，而是給自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傳神寫照。《世說新語》里說，顧愷之畫人物，有時候畫好后幾年都不點上眼睛，有人問他原因，他說，要想人像畫得傳神，關鍵在這眼睛。顧愷之久久不畫眼睛，說明眼睛實在太難畫好了！

這幅顧愷之的《洛神賦圖》描繪的是曹植與洛水女神之間真摯純潔的愛情故事。畫卷第一部分畫的是兩人第一次相遇。你仔細觀察畫中人的眼睛會發現，曹植身后隨從們的目光都是收斂地看向地面，只有曹植目光灼灼地與水面上美麗的洛神四目相對。顧愷之將曹植見到洛神的驚喜之情表現得極為生動。

我知道，你肯定聯想到了成語“畫龍點睛”，這個成語故事的主人公是南朝梁的張僧繇，他除了畫眼睛很厲害，也非常擅長人物故事畫。他借鑒天竺繪畫中的“凹凸法”，通過強烈的顏色對比，讓原本平面化的圖像充滿了立體感。

在《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圖》中，張僧繇把鎮星（土星）畫成了一個膚色黝黑的老人，老人盤腿坐在青牛背上。畫家通過顏色的明暗對比，讓青牛和老人的身體呈現出肌肉的質感，讓他們看起來仿佛要從畫里走出來一樣。

顧愷之《洛神賦圖》卷（宋摹本，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積累一個成語故事

畫龍點睛

傳說張僧繇在安樂寺的墻壁上畫了四條龍，卻遲遲不給龍點眼睛，說要是點上眼睛龍就會飛走了。周圍人都不相信，偏讓他點上。沒想到，張僧繇剛給兩條龍畫上眼睛，瞬間雷電大作，墻壁都被震塌了，兩條龍乘著云就飛走了。這雖然是傳說，但足見張僧繇畫技之高超。

張僧繇《五星二十八宿神形圖》（唐代梁令瓚摹本，局部）日本大阪市立美術館藏

顧愷之和張僧繇都說過了，那么陸探微是誰呢？他呀，也很厲害，是南朝宋的一位全能型畫家！無論是人物、禽獸，還是山水、草木，他都畫得很好。陸探微的筆畫像是刀刻一般剛勁有力，筆下的人物身材修長，清瘦秀麗。此外，陸探微還是正式將書法的字體運用到繪畫上的第一人。不過很可惜，他的作品都已經失傳了。

越來越火的山水畫

阿爺說我不能總畫人物，最近山水畫越來越火了，山水畫的地位以后肯定越來越重要，連顧愷之都曾畫過山水畫呢！

以前的畫作中，高山、河水、花草等景物總是不被重視，往往只是人物畫的背景或點綴，有的山甚至沒有人高，就像一個小土堆。挺不合理的吧？但在山水畫中，這種情況就被逆轉啦！山水畫當然要重點突出大自然的魅力，而人則像小螞蟻一樣零零星星地點綴其間。

南朝宋有位畫家叫宗炳，朝廷招他做官，他百般推辭，一生唯愛游山玩水，并且喜歡將那些美麗的山川景物都用畫筆記錄下來。據說，他晚年生病了只能待在家里，就將平生游覽過的地方畫在了墻上，這樣足不出戶也好似置身山水之間。宗炳還將他在山水畫方面的心得總結成一篇文章叫《畫山水序》。

阿爺教導我，學畫畫要理論與實踐相結合，不僅要臨摹名家的作品，還應該好好學習理論知識，讀一讀宗炳的《畫山水序》、謝赫的《古畫品錄》、陳姚最的《續畫品錄》等畫論著作。

哦，對了！我們南朝的畫家不僅在絹布等材料上作畫，也會在磚塊上雕刻或者用模具印出一些圖案。因為這些圖案的藍本往往也是畫家起草的，所以也是學習繪畫很好的素材呢！不說了，我要趕緊去練習了，下次見！

貴族女子出行圖畫像磚 六朝博物館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