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動

歐陽華麗

江雪怎么也沒想到，她和杜局長車禍痊愈剛出院，關于兩人飯局后去酒店開房，結果發生車禍的故事就在醫院傳播開來。

窗外北風呼呼，屋內火藥味濃厚。江雪怎么跟丈夫魯明耐心解釋，他就是不聽，一定讓她老實交代與杜局長的關系。

其實江雪跟杜局長只見過三次。第一次見面時，江雪還在山區基層醫院工作。那時杜長明剛剛擔任衛生局局長，元旦前夕來基層慰問。杜局長輕車簡從，熱情地和大家握手道說辛苦。到江雪時，杜局長有些失神地盯了她好一會。主任忙上前介紹說這是急診科的江雪，局長“哦”了一聲松開手。

一個月后，江雪被調到縣醫院，因為是局長欽點，恰逢原來的內科主任退休，在基層鍛煉多年的江雪便接替了他的位置。江雪一家子團圓了，喜悅之余，魯明提醒妻子，應該感謝杜局長這個大貴人，要不是人家，你在那個偏僻山區不知待到何年何月。

也是，江雪思量再三，趁有次醫院讓她去衛生局匯報工作，辦了5000元的購物卡擱到局長辦公桌上，說明了感謝的意思。杜局長婉言謝絕，江雪再三堅持，惹得局長黑下了臉，聲明再不拿走就上交紀委。沒辦法，江雪只好把卡帶了出來。

第三次見面便是在朋友組的飯局中。江雪也沒想到會碰上對自己有提拔之恩的上司，見了當然驚喜有加，格外熱情。江雪三十剛出頭，正是一個女人渾身散發成熟韻味的好年華，局長也正值盛年，酒桌上只有他們是一個系統的，東道主是江雪的朋友也是杜局長的老同學，就拿他們開玩笑，說他們男才女貌，很是養眼、般配。大家就起哄，越說越像那么回事。酒席中難免有這樣的氣氛和話語，他笑笑，她也笑笑，酒桌上的話說說就罷，有幾人會當真！江雪不喝酒，杜局長自然就很有氣概的代喝了幾杯。作為回報，當天曲終人散后，她開車送他回家。

結果他們的車剛開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前就出了車禍。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本來毫無背景的江雪短時間從山區調回縣里，局長還不收他們的禮，魯明心里早就犯了嘀咕，如今加上車禍后的風言風語推波助瀾，他心里窩著一團火，灌了一壺醋。這個敏感的男人和妻子大吵一架后開始跟蹤妻子，翻妻子的包，查看手機通話、微信，在她外出應酬時持續不斷地電話查崗，有時甚至會碰巧“走錯”包間，闖入宴席。他還去江雪原單位打探消息，細致到她和局長第一次見面握手的細節。

江雪失望到了極點，自她上調，單位就有人說，這女人要不上邊有人打了招呼，要不就是給局長送了厚禮，要不就是……話說得點到為止，但大家心知肚明，只不說破而已。這些閑言碎語已經讓她如泰山壓頂，沒想到如今丈夫還毫不相信她。兩人不可避免地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后竟然動了手。身體和心靈同時受到創傷的江雪提出了離婚，帶孩子住到了單位宿舍。

聽說江雪離婚的消息后，杜局長大吃一驚。在他的印象中，江雪溫和嫻靜，醫術高超，他把她從山區調回縣里才半年，怎么就突然離婚了呢？難道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他通過自己的同學，把江雪和她的前夫找到了一起。問起緣由，魯明也顧不得什么了，竹桶倒豆說了個痛快。

杜局長的腦子嗡一聲炸了：“這捕風捉影的謠言你也信？”

他冷靜了一下，無奈地攤開雙手：“我想表達一下對無名英雄的敬意也不行，只能老實交代了。江雪，你還記得嗎，兩年前，你在上源頭村的山路上給一個老人做人工呼吸的事？”

江雪想起來了，那是個周末，她要回縣里的家，在等班車時遇上一個老人突發疾病，情急之下她給老人施救，直到救護車來了，她才匆匆跳上班車回城。

“我那天正好下鄉，見到了這一幕，后來去基層慰問時一下就認出了你。我覺得你是個好醫生，又聽說你們夫妻已經兩地分居多年，就把你調上來了。”

“所以你第一次見我時，是認出了我，才一直盯著我看？”江雪似有所醒悟。

“對，”杜局長點點頭，“我雖然對你的臉印象深刻，但事隔兩年，還是要認仔細了啊。”

江雪長吁一口氣：“你怎么不早告訴我呢？”

此時的魯明望著妻子瘦了一圈的臉，懊悔得眼眶都發紅了，他哆嗦著嘴唇，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杜局長把兩人的手放在一起，對魯明說：“你的妻子是個好女人，不能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魯明臉上火辣辣的，默默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