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廷付

2012年秋天,90歲的外公去世了,留下85歲的外婆一個人守著老屋。
我母親當時想把外婆接到我們家,外婆知道我父親去世后,母親一個人操持我們這個家也很不容易了,她搖搖頭,對我母親說:“我的身體現在還很硬朗呢,你不用擔心我。”外婆不想到我們家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們那個村莊離街道很近,外婆拄著拐杖,一會兒就走到街上了,她可以買些自己需要的東西。
我有五個舅舅,只有大舅一個人在家里,其他幾個舅舅都常年在外打工。大舅時常會去看望外婆,問她需要什么東西。原本大舅想把外婆接到他新蓋的樓房里去住,外婆不同意,外婆說她和我外公在老屋住了好多年,有了很深的感情,她看到老屋里的每一樣東西,就會想起我的外公,想起從前的日子。大舅見勸不動外婆,就找人重新裝修一下老屋,還裝了一臺空調,給外婆配了一個老年手機。
外婆雖然是小腳,但是她的身體卻特別好,她很少生病,這可能和她多年來一直做農活有關。我每次回到老家時,都會去看外婆。外婆看到我們去了特別高興,她和我們說起村里的故事。她笑著說起和村里的老太太們一起上街,一起去地里看莊稼,一起去社區參加活動。因為外婆是村里最年長的人,村里人經常去找她聊天,都喜歡聽她講故事。這幾年,外婆把老屋變成村里最熱鬧的地方了。外婆笑著說:“每年大年初一,村里所有人都給我拜年,村干部也過來給我拜年,村干部還讓我經常去村合作醫療室做體檢呢。”
一天,我和母親一起去看外婆,到街上給她買一些紅燒肉。我們到外婆家的時候,外婆正在電飯鍋里煮肉,她說肉是前院的鄰居辦完喜事后送來的。她什么調料都沒放,屋里依然散發著肉的香味。我拿出從餐館里給她買的紅燒肉,外婆笑著搖搖頭:“他們這個紅燒肉雖然味道挺好,但是燒得不爛,還沒有我燒得好吃呢!”
吃完飯,我要和外婆在一起拍張照片,外婆笑著說:“你媽給我買的新衣服,我還沒穿過呢,我要不要去換件衣服了?”我們都被外婆可愛的表情逗樂了。我笑著對外婆說:“不用換,您的衣服很干凈。”我把那張照片發到朋友圈里,很多親友給我點贊,他們都說外婆不像是 95 歲的人,她看起來要年輕許多,我把親友說的話對外婆說了,外婆開心地笑著。
我們臨走的時候,外婆非要把我們送到馬路邊。外婆用干枯的手拉著我,她的眼里盡是不舍。我強顏歡笑地對外婆說:“外婆,等過段時間我再來看您。”外婆嘆了口氣,沒說話。還是母親替我解了圍,母親說:“娘,我過兩天就來看您。”外婆笑著點了點頭,叮囑我:“光兒,路上開車慢一點。”那語氣就像我小時候,她對我說的話一樣:“光兒,跑慢點,別摔倒了。”
“嗯,外婆,我剛剛在桌子上給您放了點錢,您回去別忘了收起來。”我笑著說。
外婆擺擺手:“光兒,我有錢,除了你舅舅他們幾個給我的,政府每個月還給我發‘工資’呢。嘿嘿……”聽著外婆爽朗的笑聲,我們也不由自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