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八公山

趙陽

越是身邊的風景，越是容易被忽視。來到八公山下的古城里生活二十多年，竟然從未涉足過八公山深處，不能不算是一個遺憾。這個星期六，友人約我去爬山，好不開心。

下午兩時許，我們一行五人從文化館前乘坐一輛“面的”，出西門，經東淝河大橋，過珍珠泉，來到淝水岸邊的龜山腳下。龜山是八公山近三百座山峰中的一座，因形似大龜而得名。雖說是在中秋時節，頭上還是艷陽高照，眼前滿目蔥綠，心情十分愉快。穿過山腳下的桃林，來到由各色雜樹組成的原始森林前，我們突然發現腳下竟沒了路。但見數不盡的樹干、樹枝交融在一起，林子里面深不可測，令人頓生怵意。我問老孟，你真進去過嗎？別進去出不來了。老孟說，我一個朋友進去過，沒事的，說著帶頭鉆了進去。我們也不愿半途而廢，紛紛跟了進去。

原始森林其實是個“天然氧吧”，別看密不透風，里面并不顯熱。只是行走實在困難，時而需要彎腰，時而又需要跳躍，并有不少各種帶刺的藤蔓，時不時鉤掛住造訪者的衣衫。腳下，秋天的落葉鋪蓋了地面，走在上面發出“噗噗”的聲音，很是松軟。身邊的樹木也很有特色，有兩株靠在一起的楓樹，下面各有各的樹干，中間的樹枝卻鬼斧神工地都長在了一起，卻并不是人為的嫁接，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連理枝”？但這樣的探險總讓人放不下心來，每到老孟停步的時候，我們都一迭聲地問他，什么時候才能走得出去？慢慢地，老孟也有些慌了。走在原始森林里，人確實很難辨清東南西北。

正在這個時候，我們發現眼前一亮。原來前面山坡上突兀出一塊巨石，巨石上端坐著一位老漢，老漢正在悠閑地喝著背壺里的茶水。見我們幾個從林子里鉆過來，老漢露出疑惑的眼神。我們走過去問老漢，你怎么會在這里？老漢說，俺是廟山林場的護林員，是來這里清除雜草的。老漢說，巨石四周是塊墳地，沒有長樹，但茅草很厚，容易引發火災，他來這里是除草消滅隱患。老漢見了我們也很高興，問，你們來這里做什么？我們說，聽說這里有遺址，我們不知道可是真的，來找找看。老漢說，有！有！我帶你們看去！我們求之不得，連聲稱謝。

我們繼續向森林深處摸去。老漢對這里了如指掌，扛著護林刀在前面健步如飛，一會便沒了蹤影。我們在后面跌跌撞撞，全靠他在前面喊話指引著方向。行了大約一千多米，聽到老漢在喊，這里有馬槽，快過來看！我們走了過去，發現是在一塊比較平坦的山石上，錯落地開鑿了兩處長方形的盛器，一大一小，大的約有一米二長、六十公分寬、五十公分高，小的約有八十公分長、四十公分寬、四十公分高。我們好奇，說，有馬槽就應該有馬，這深山老林里，怎么會有馬呢？老漢說，我聽老人說，以前這里有雷龍、雷虎、雷秀娥兄妹三人，在這里占山為王，是不是他們留下的？我一聽來了神，要老漢說細點，老漢撓了撓頭，笑著說，我也就知道這些了，說的還不都是強人剪徑的事，跟水滸傳差不多吧。我們就好像看見了古時候，雷氏三兄妹從林里沖下山來橫刀立馬的雄姿。

老漢見我們對古跡有興趣，就說，還有呢，跟俺來。我們就生怕丟了似的緊跟著他，來到半山坡兩塊高高的大石頭前。就著山坡，我們踏了上去。老漢說，看，這就是神仙床。但見相挨一起的兩塊巨石上面，都有約兩米多長的地方平坦如砥，明顯有被人工修整過的痕跡，確跟過去的老式雙人床差不多。在神仙床的四周，鑿有不少小洞，估計是樹立籬笆之類的東西用的。我們與老漢開玩笑，這神仙床只兩個，可雷氏兄妹三個人來呀？快告訴我們雷秀娥的閨房在哪里？老漢很憨厚，說，俺不知道。正在這時，轉到巨石下面的老孟喊道，這里有字！我們忙下了來，看見巨石上面原來有處摩崖石刻，但因年代久遠，風侵雨蝕，我們努力辨認，仍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從神仙床往西一拐就是山谷，里面芳草萋萋，偶有裸露的石塊，由于山上雨水的沖刷，顯得十分光滑。經老漢指點，在一面緩緩的坡上，我們竟看到了擂搗稻谷的碓。碓的內壁也十分光滑，看來曾被長期使用。實在想不出，誰會在這樣的地方長期生活？

眼看天色不早，老漢說，我該回家了。我們問，龜山山頂還遠嗎？我們想上去看看。老漢說，不遠，翻上這座山梁，就能看見山頂了。我們謝過老漢，繼續探幽。

果然，行不到千米，我們鉆出了山林，眼前呈現一座小山，像極了伸在龜背外的頭顱。小山的另一邊，卻是凹洼的盆地。小山呈青灰色，只在半山腰長了三兩株大樹，與“龜背”及遠近其他山峰的蔥綠形成強烈的反差，景致絕美。走到跟前一看，發現這青灰色原來都是些被風化的石渣。這些石渣從上到下厚厚地包裹了小山，使我們的攀登極為艱難。爬到半山腰，我們認出這幾株充滿生命活力的大樹，一株是榆樹，另兩株是棠梨樹，上面掛滿了褐色的果子。我們上去摘了幾顆，嚼碎后澀澀的、酸酸的、甜甜的，令人口舌生津，忍不住瞇了眼睛。上到山頂，發現卻是一片平地，長滿了各色花草。站在山頂上四邊望去，但見重巒疊嶂，群峰繞云，晚霞紫落，嵐氣生輝，一派深邃清幽的仙臺氣象。同游的幾位好友都是小有名氣的攝影家，這時候都顧不得說話，抱著相機噼噼啪啪地拍個沒停。

太陽慢慢地向西山下飄去。我們不敢久留，決定下山。我們不敢再從原路返回，就從山的另一邊下到了盆地里，準備取道四頂山回去。四頂山是道教圣地，從龜山山頂上望去，兩座山峰近在咫尺。在盆地里，幾位攝影家又對遍地紅黃綠紫的地丁、山菊花發生了興趣。我知道“看山跑死馬”，便催促大家抓緊趕路，到四頂山還要翻過一座密密的松林。別忘了時間，鬧到天黑后進到林子里出不來。誰料走到松林里后，卻出奇的順利，很容易地就找到了通往四頂山的路口。等我們出了四頂山大門，還沒有到吃晚飯的時間呢！

回家后想弄清此行所見遺址到底為何物，便查閱了《壽縣志》。發現在 657 頁“名勝古跡·龜山”欄下赫然寫著：“山上有呂公墓及石屋、石床、石臺等勝跡，俗傳此即‘呂蒙正寒窯’。”呂蒙正，北宋時期名臣，以敢言著稱，曾三任宰相。估計那神仙床就是呂蒙正當年所用的石床、石臺了吧？那馬槽，可能就是留作盛水的水缸了。方知道八公山確實藏龍臥虎。

八公山，實在是尋幽探古的好去處。如果有機會，希望能夠踏遍這里所有的山頭。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