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塤（組詩）

姜耕玉

柿子樹下

深山溝里的野柿子

是季候的陽光雨露釀熟的。

那鮮亮的寂寞紅

那鼓脹的汁液

大畫家都模仿不了。

柿子從樹上掉落下來

與風無關。

那時我坐在樹下發呆

只覺得有一股香氣襲人

至今仍嗅到那股醇香和甜蜜

也曾畫過一只柿子

圓亮而又質感? 汁液

在線條里回響

卻不能從樹上掉落下來。

這類望梅止渴的事

記不清做過多少次

小鎮旅游

一

白石橋那道弧

沉入幽幽水底

時而被琵琶絲弦撥響。

還是那只小篷船

把櫓的是第幾代村婦

從河中打撈的吳歌

誰家船頭掛著一串串

無家可歸的魚干。

蘆葦中間伸出一只手

把摘來的星星投入水底

二

商店打烊收斂起欲望

物們不再賣笑 開始打盹。

老街顯露長長的迷蒙

廣場上道具張開干裂的唇

靜候甘露降臨

池塘里幾朵睡蓮

映著冰涼月色。

瀟湘館

黛玉喜愛那一片竹子

于是在瀟湘館住了下來

她心境陰郁

屋內竹影幾罩生涼

廊下鸚鵡長嘆一聲

大似她那吁嗟音韻。

黛玉走后

那一片竹子依然綠著

廊下鸚鵡依然學舌

偶爾冒出一句《葬花吟》的詩

但已丟盡悲情

拉二胡的盲孩

雙目拒絕入世。

耳朵 每天回歸

故鄉的鳥巢。

二胡是耳朵的鏈接

那根弦很脆弱

悲喜常常在原地打轉

后來被大風裹走

落葉紛紛以后雪花飄飄

弦斷音止。另一扇門打開

一片空白

時間擦去淚痕

陶塤

陶塤拙樸如蛋

人之初的一張臉。

吹奏如一股風飄入

孔穴

整個黃土高原都顫動起來

風起于水

音樂低回于木石淵魚之間。

那牽動蕓蕓眾生的 像是一顆

受沙粒磨礪的水珠

還原于淚 石頭也有柔軟的一面

枯色的蘆花雪亮

滿世界都是雪亮的蘆花隨風飄蕩

然后又跌入深淵

陶內漆黑如同虛空

水在陶壁上攀援

吹塤的人嘴唇焦灼

那只掘火的手顫抖著

源

神秘寧靜。

童年茅屋

多想回到童年茅屋

安靜地睡上一覺

槐樹上麻雀窺檐不語

野薔薇傻傻綠進窗來

碰響月光比音樂更美妙。

云淡風輕近午時

望花隨柳走過門前小河

或者坐上小木船

伸手撩起清悠悠的水流

可是回鄉差點兒絆倒

河邊養魚戶的界牌盯上我

笑問客從何處來？

特約編輯 白連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