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民警的罐舞神韻

文/漣漪

舞臺燈光追隨著她輕盈的舞步，頭頂的陶罐襯出她嬌小的身影。她身著少數民族五彩的裙裾，走出山寨前去取水，那眼神是喜悅的，那手勢是歡快的，放飛的心情和著清脆的腳鈴，如行云流水。婀娜的舞姿，演繹出流暢的美、靜止的美、節奏的美，在美的旋律里，流溢出她獨到的造詣。

蔡維娟的獨舞《罐舞》獲得上海市第一屆音舞之夏大獎賽二等獎。這個絹一般柔美的女人，竟是上海市靜安分局看守所的管教民警。她在幫助在押人員正確認識人生的同時，也教育啟迪著他們對生活真諦的感悟。她不僅靠法律，也靠藝術的魅力，憑借敏感和細膩，把監房里那些不諧和的音符重新組合成一組上升的旋律。

同頻共振

頂著陶罐跳舞，一舉手、一投足都在尋求節奏和舞步的平衡，形成同頻共振。監管工作何嘗不是如此。

當管教的，最頭痛的就是累犯。他們抗衡心理強，正面教育聽不進去，還常常讓管教的下不了臺。35 歲的盛蘭（化名）是一名盜竊犯。對她進行入監教育，她干脆對著干。蔡維娟苦口婆心地做工作，盛蘭一臉挑釁的神情，一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架勢。

下班后，蔡維娟還在燈下翻閱著盛蘭的案卷。盛蘭的案子，蔡維娟已經了如指掌，然而卷宗字里行間斷斷續續道出的盛蘭的身世卻漸漸引起她的注意。盛蘭從小父母離異，12 歲就沒了娘，后媽逼她干活，還經常打罵她……后來，盛蘭流竄在外邊盜竊，偷到一點錢帶回去，后娘就待她好一點；沒有錢就不讓她回家，甚至一把拉過她的頭發朝墻上撞。蔡維娟看到這里，心不由顫動了。第二天，蔡維娟投向盛蘭的目光里多了同情，談心時問她：“盛蘭，你很能吃苦的。像你這么能干的人，完全有能力憑自己雙手勞動自立，怎么會走上吸毒盜竊這條絕路呢？”

蔡維娟

盛蘭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回答說：“我們這種苦命的人，什么事不能干？又有誰把我們當人看？還不都是為了生活！”蔡維娟從盛蘭平靜的語氣里聽出了其中包裹著一顆破碎的心，然而卻沒有觸動她的痛處。蔡維娟話題一轉，轉到盛蘭那身黑白線條的襯衫上：“盛蘭，你這件衣服很適合你，線條分明，特別能顯出你的體型。這黑的線條代表黑道，這白的條子代表良知，你雖身入黑道，然良知猶存。”

“哎喲，蔡管教，你真會講話！”盛蘭收起對立情緒，開始緩和起來，“人家都說我穿這身衣服很好看。”也許是愛美的天性，盛蘭從衣服開始談了不少話題。

同理心

看守所辦公室里，進進出出的管教們正在領取“六一”兒童節的禮品，盛蘭觸景生情地談到她的兒子：“蔡管教，我兒子不要太漂亮噢！皮膚白白的，眼睛黑黑的、大大的……”蔡維娟也給盛蘭講她那個黑不溜秋的兒子，雖然在外調皮搗蛋，在家可是個離不開媽的“小尾巴”。多少次，蔡維娟跟兒子約好出去玩，結果看守所加班沒去成，兒子帶著哭腔在電話里抱怨：“媽媽，你索性把鋪蓋都搬到公安局里去好了！”

今天，兒子叮嚀她：“媽媽中午早點回來噢！”前天晚上，蔡維娟就把所里“六一”節放半天假，發了家屬聯誼會票的事告訴兒子了。兒子已經眼巴巴地守了兩天。可現在盛蘭的情緒剛剛上來，必須趁熱打鐵！蔡維娟狠心地把同兒子過節推到一邊。話題自然而然地延伸，盛蘭痛不欲生地訴說：婚后丈夫待她不好，她絕望地自殺卻沒有死成。她嘆息一聲：“唉，這輩子，誰把我當人看過！”

“我把你當人看。”蔡維娟認真地說。盛蘭抬起頭，望著管教真誠的眼神，眼前閃過一幕幕難忘的情景：她毒癮發作，是蔡管教給她捐來替換的衣服；她吞吃異物自殺未遂，胃痛得趴在地上起不來，是蔡管教一天幾趟來看望她，送胃藥給她。案子明天就要起訴了，結案在即，盛蘭心里很矛盾，也很著急，她知道沒有立功表現必然是個重判的結局，然而立功……盛蘭猶豫不決，她清楚立功所要付出的代價。

同步效應

“牢底坐穿是因為不老實交代，法律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蔡維娟洞穿了盛蘭的心思，循循善誘地說：“起訴書下午就要送檢察院了，你若認為有什么可以坦白交代的，還來得及。機遇對每個人都是一樣的。”舞的節奏感由慢帶穩地行進。

盛蘭吞吞吐吐地試探著問：“蔡管教，我現在有立功表現，你能放我嗎？”

“可以減輕對你的處罰，關鍵看你自己。”蔡維娟一席話似涓涓細流，潤濕著她焦躁的心。

盛蘭又何嘗不想早日回到她可愛的兒子身邊去，可是揭發同伙，交代余罪，她自言自語道:“那我出去以后怎么做人？”

“你不想早一天回歸社會嗎？你不想重新做人嗎？”蔡維娟堅定著她的意志。盛蘭又疑惑地問:“蔡管教，我結案了嗎？”

“我可以去找找承辦，再為你爭取一下。”蔡維娟讓盛蘭回監房去考慮，臨了丟下一句話:“你要知道，我給你的時間已經夠多了……”

送走了盛蘭，蔡維娟捧起桌上的飯碗，剛撥拉第一口飯，盛蘭那邊就在大聲叫報告了。承辦人員簡直難以相信，一向單線聯系的販毒人員盛蘭，竟會在定罪起訴之前揭發余罪，交代出專案組尚未掌握的犯罪事實。專案組拔出蘿卜帶出泥，一下子牽出了系列盜竊案和其他重大案件。盛蘭也因有立功表現獲得從輕處罰。

蔡維娟則把她榮獲個人三等功的獎狀和兒子的照片并排壓在玻璃臺板下。當盛蘭急不可耐想回到兒子身邊的時候，她不同樣情不自禁地想給自家兒子打電話。

蔡維娟不僅是看守，還是關心在押人員生活和思想的“總管”。當她諄諄教導，就像在引領一組舞曲，加入她的曲子里，總會使人情不自禁地產生一種同步的效應。“罐舞”的藝術感受力將人們引入美的意境，舞者則要能調動自己生活經驗中所有能與之相通的具體感受。這也許就是蔡維娟感觸最深的“罐舞”神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