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蘭頭

王永剛

清明前后，雨水豐沛，馬蘭頭如雨后春筍般到處生長。

馬蘭頭上市時，母親總要發動全家到野外剪馬蘭頭。下午放學回家，我把書包往桌上一扔，拿著籃子和剪刀就去幫母親剪馬蘭頭。田野、路邊、河岸上，馬蘭頭一片連著一片，我席地而坐，用剪刀把馬蘭頭的根部輕輕剪掉，用不了多少時間，籃子里滿是一蓬蓬鮮嫩的馬蘭頭。吃過晚飯后，母親還得要忙上一陣子，準備第二天拿到市場上賣的其他蔬菜，若是家里的雞鴨蛋積攢得多了，也會被拿出去賣掉。母親就是這樣為家日夜操勞，直到累彎了腰，頭上長出了白發。

久居城里的人對時令野菜特別喜愛，因此馬蘭頭常能賣出好價錢。那天，母親準備收拾東西回家，跑來一個中年女人，向母親預訂六斤馬蘭頭。女人說，她住在鎮上，兒子明天要結婚，竟把廚師囑咐的六斤馬蘭頭給忘了。母親爽口答應下來，約好傍晚幫她送到市場上。

母親匆匆趕回家，一路上又在心里犯急，有馬蘭頭的地方差不多都挑過了，如此數量的馬蘭頭一時到哪兒找去？母親顧不了想那么多，吃過飯拿起家伙什就去剪馬蘭頭。鉆水溝，爬泥灘，盡找一些別人不愿去的地方。等她背著滿滿一筐馬蘭頭一路小跑到市場時，已經錯過了約定的時間，左等右等不見女人過來。眼看天快要黑了，母親想起女人是住在鎮上，于是，她聞著香味一路找到了女人家。當身上還沾著泥巴的母親站在女人家大院時，女人上前緊握著母親的手不放，一定要留母親在她家吃晚飯。母親謝絕了女人的好意，幫女人把馬蘭頭放在地上攤開，然后才匆匆趕回家給我和父親準備晚飯。

馬蘭頭過了市就賣不起價錢，母親就將采摘回來的馬蘭頭洗凈，在太陽下晾曬，馬蘭頭漸漸藏起綠色變成灰暗色的馬蘭頭干。曬干的馬蘭頭不論炒菜還是燉肉都是極佳的美味佳肴。

后來家里經濟條件有所好轉，我們也就能經常吃到母親做的馬蘭頭。母親的廚藝得益于外公，我外公是名廚師，常年在十里八鄉燒菜，母親跟著外公打下手。聰明的母親看著外公燒菜，心里就默記每道菜的做法。

馬蘭頭有好幾種吃法，我尤其最愛涼拌馬蘭頭。母親在沸水里焯馬蘭頭時，會加入幾滴色拉油，如此焯過的馬蘭頭變得色澤明亮，香嫩爽口，看上一眼立馬勾起了你的食欲。有這道菜時，父親喝酒喝得特別慢，而我吃飯快，只好看著馬蘭頭眼饞，可又不好意思多吃，結果全被父親吃了個精光。

母親在世時，在家門口的空地上撒了一片馬蘭頭，想吃的時候就去采摘。母親走后，父親忙著上班，沒有時間去打理這片馬蘭頭。可馬蘭頭依然生長旺盛，駐足凝視，那片充滿生機的翠綠耀得人眼睛發眩，眼前時不時會出現母親忙碌的身影。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