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浮石記

曹景常

我的印象中，石頭是一種沉穩、厚重的生命。

有了這樣的認識，于是青色的鴨綠江鵝卵石、帶有著滄桑的黃河石，還有那種厚厚墩墩的泰山石，漸次走上我的案頭。每每心態浮躁時，便看看眼前的各種石頭，想想每一塊石頭都有著自己獨特的故事，每一塊石頭都是那樣沉穩踏實！慢慢地，沉浮不定的心就平靜下來，悄悄地沉入生活的水底，靜靜地品味著歲月的靜美、夢想的浪漫。

然而有一天，在東北的長白山峽谷，我與一種灰白色石頭的不期而遇，徹底改變了我對石頭的一貫認知——這種石頭竟然能浮在水面上。

當然，石頭浮在水面上，我也曾經見過，不過，那是外力所為，并非石頭自身的原因。小時候，常和小伙伴們玩一種“打水漂”的游戲：用力把薄薄的、片狀的小石頭投向水面，在力量的作用下，小石頭在水面不停地快速跳躍，隨著速度減慢，最后沉入水里。《孫子兵法》也曾說：“激水之疾，至于瓢石者，勢也?！边@個時候的石頭，之所以能在水面上漂起來，是因為一種不可替代的條件——速度。但速度再快，石頭最終也有沉入水底的那一刻。而長白山的這種漂在水面的石頭，卻是不受速度、力量等各種因素的影響，什么時候都能漂在水面上。這神奇的石頭叫作長白山浮石。顧名思義，所謂浮石，就是說把這種石頭丟在水面上也不下沉，還穩穩地漂浮于水面之上，仿佛一葉小舟隨波逐流。

剛遇到這種浮在水面的石頭時，心中莫名地產生一種鄙視的情感?？刹皇菃?，其他的石頭都是那么沉沉穩穩、厚厚重重的，而這種石頭卻是這么浮躁輕飄，不能不讓人心生蔑視。

然而，當我真正了解到這種浮石的由來時，不禁慚愧起來。

原來，這種漂在水上的石頭，是成百上千年前長白山火山爆發后，噴出的巖漿形成的。在火山巖漿噴發時，由于壓力的急劇減小，原來在巖漿內部的氣體迅速膨脹逸出，從而形成了大量氣孔，造成浮石疏松多孔，孔中灌滿了空氣。而巖漿冷卻后形成的石頭含有多種礦物質，其主要成分是氧化硅，質地軟，比重小，因而這種石頭無論多大塊，都能漂浮于水，因此得名“浮石”，石中空隙九曲回環，似人狀物，形狀奇特，時有山峰峻峭、懸崖驚險之態。因此，民間又叫它“蜂窩石”“江沫石”等。

長白山之所以稱長白山，大家可能都知道其中的一個原因：長白山海拔高、氣溫低、積雪時間長；另外一個原因，說起來，與浮石有很大關系呢。因為長白山由火山噴發形成，火山灰呈灰白色，由于長白山這座活火山近世至少有三次爆發，大量浮石堆滿山頂。由于浮石外表呈白色或灰色、淺黃色，遠遠望去，山頂總是白白的。所以即使白雪消融后，露出山體仍為白色，人們通常用“若待雪消冰釋后，群峰仍像白頭翁”的詩句來形容它的“長白”。

當然，浮石只是長白山火山石的一種，不是所有的火山石都能浮在水面，只有少數可以。浮石在長白山主峰白頭山的分布比較廣，以天池為中心，在半徑70 多公里的范圍內，都有這種石頭，在火山噴發口東北方向的更為廣泛，堆積較厚。而天文峰東南側的白巖峰（又叫華蓋峰）的浮石厚度可達50 多米，亦含大量粗面巖角礫。浮石既輕又軟，容易被流水沖刷，形成犬牙交錯、鋸齒狀的山峰。而堅硬的火山巖角礫鑲嵌在浮石的表面，令人嘆為觀止。這種獨特的品質，是經歷了火山噴發時的熔煉和滄桑的歲月形成的。作為石頭家族的一員，能浮在水面，也不是每一塊石頭都能做到的。

除了能浮在水面之外，長白山浮石的作用，也是不可小視的。浮石石體吸水性很強，易長苔蘚，可雕琢加工，也是適宜制作盆景的山石之一。近年來，它主要用于做建筑材料、假山盆景等。浮石體輕，保溫性能好，做成空心磚、裝飾板等，有很好的保溫及防火作用。用浮石零散料做成的“洗腳石”有促進足部血液循環、健康人體第二心臟等功效。另外，國內外一些服裝廠大量購進這種石頭，用以磨制牛仔褲、水洗褲。在長白山腳下，浮石已成了一些個人和企業的致富途徑。它可以作為無土栽培基質、屋頂綠化、室內盆栽植材。單獨使用時，如及時補氮，既可正常生長，又可與各種山土、泥炭顆粒、樹皮、樹葉等混合使用，是一種不可多得的良好介質。

長白山浮石改變了我對石頭的傳統認知，讓我領略了自然界的神奇美妙，同時也帶給了我新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