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型劇的“天花板”

徐江

正是無數后起劇集一次又一次向著“類型天花板”挑戰摸高，才造就了當下劇集市場的繁榮

春夏之交，正是熱劇換檔的季節。這期間看了幾部劇——體育的、生活的、懸疑的……一方面感慨近段時間各平臺上劇集類型的豐富；另一方面又深感經過了近些年市場所涌現的優秀劇集的累積，各類型劇的“天花板”都已初具規模，新劇集欲向“前輩”發起挑戰，制作水準和運氣還真都不可或缺。

看了幾集新上線的《不就是拔河么》，體育運動題材，劇名吸引人，不過因為涉及的競技項目不算熱門，多少覺得不夠過癮，看來挑戰類型新高不是那么容易。這類劇，觀眾對人物性格的激情起伏和動感攝影鏡頭，多少都會抱有一定預期，有時還會忍不住聯想、對比北京冬奧會期間播出的《超越》等劇。看到人氣頗高的王濛出現在《不》劇里是個驚喜，可很快還是感覺她的形象與拔河的關系不如與短道速滑更近。這就是知名體育明星出演體育題材影視作品容易受限的地方——專業上太出名了！你很難想象請鄧亞萍去客串一部保齡球題材的電視劇，或是請梅西出演乒乓球題材影視作品。

家庭劇《龍城》表現不錯，只是白宇的那張臉總讓人想到《喬家的兒女》里的“老大”，《龍城》中“鄭西決”時刻考慮家人的性格，也離“喬家老大”不算太遠。沒辦法，都怪《喬家的兒女》之前太成功了，這次更溫情的劇情主題，反倒讓人一時不大適應，有時還會質疑“鄭西決”這一角色背后的生活邏輯是否合理。

劉琳、高鑫的臉，會讓我馬上聯想到他們在其他劇集里塑造的成功角色，尤其是那些轟動一時的家庭倫理劇，說看《龍城》讓人時有“串臺”的感覺，并不夸張。馬伊琍的新造型與以往不同，表演也一如既往出色，但之前她塑造過的那些鮮明形象，多少還是對眼前的角色有些沖抵效應，這算是無奈吧，它獨屬于那些有過高光代表作的演員。當然，這種情形有時還是會有正面加持效應，如涂松巖這樣的演員，一旦在家庭劇里露面，觀眾就會知道那劇肯定不會差。

《龍城》在微小細節上仍有瑕疵：比如，“鄭東霓”生在德國的兒子起了個美式名字“杰弗瑞”，而非德式名字；一個“親子鑒定”的梗，在“鄭東霓”身上從父母用到兒子……這些也許會阻礙它挑戰《喬家的兒女》《都挺好》《小敏家》曾抵達的美譽度。

《漫長的季節》演員表現強悍，尤其陳明昊，一曲國標拉丁舞，甚至比某些專業舞者更具南美式的陽剛風情，劇中人物不服輸、不服老的性格也出來了。憑此一段，遠可以致敬約翰·特拉沃爾塔在《低俗小說》里的舞姿，近可以挑戰秦昊當年在《青紅》里的迪斯科炫技。該劇美中不足就是化妝有些過分，尤其一開始，幾位主演老年版的造型像被電腦換了臉。當代人的臉，老得其實并沒有那么快，化妝時的“做舊”要適可而止。

今年的涉案劇好像都比較偏愛穿插回憶敘事。這種敘事，偶爾來個一兩次，顯得敘事手法豐富，再多，反倒容易覺得累贅。稍早的《塵封十三載》也存在這個傾向。建議以后的涉案劇，不到非用不可的時候，還是盡可能減少回憶橋段的設置。有一些觀眾在網上比較該劇和《他是誰》的高下，雖說同為涉案劇，劇情中又都有陳年舊案的懸疑，但兩劇倒也不需要“比拼”——畢竟都屬于同類型劇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作品，各有短長。誰讓今年《狂飆》的余熱太猛呢，這種情形下，大家極容易對所有涉案劇既高度熱望，又投以挑剔的目光。

類型劇成就佳作的難，在于后起劇集總是不得不被觀眾拿來和已有的同類型“天花板”作品相比，且不以投資人和拍攝團隊的意愿為轉移。看過導演奇道談《無間》創作經過的一篇文章，大意是在構思該劇之初，已經意識到伴隨著《潛伏》《暗算》《黎明之前》三部“天花板”級作品的存在，想拍出有特色的諜戰作品，必須嘗試全新路徑。這大約也是所有清醒且有追求的類型劇導演和編劇一直孜孜以求的。

既然想走出新路，創作上的冒險在所難免，構思時妙用反常規思維在所難免，播出時遭遇意料之中、意料之外的批評和質疑也就在所難免，畢竟在文藝領域，榮譽從來都是由挑戰和探索而來。正是無數后起劇集一次又一次向著“類型天花板”挑戰摸高，才造就了當下劇集市場的繁榮。那么，大家干嗎不繼續拼搏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