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眼識“兇”，患者眼中的皮膚病“神探”
——訪復旦大學附屬中山醫院皮膚科主任楊驥

文/本刊記者 孫青

從努力的醫學生到值得信賴的科室主任

楊驥的故鄉是美麗的云南大理，那里民風淳樸、生活悠閑，是人們口中的世外桃源。“家鄉雖好，但父母希望我以后能找一份好工作。借著高考，我有機會走出縣城，來到成都中醫藥大學，看看更廣闊的世界。”

少年楊驥揮別故鄉的美好，遠赴成都開始了漫長的學醫之旅。本科5 年，楊驥一頭扎在書堆里，學習中醫陰陽氣血、辨證施治，打下了堅實的理論基礎；考研時，他堅定了中醫外科方向，也接觸到了皮膚科。“中醫外科和皮膚病關系密切，很多自身免疫性皮膚病經過中醫治療都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這也為他后來選擇到上海中山醫院皮膚科深造埋下了夢想的種子，中山醫院中西醫兼收并蓄的廣闊平臺和貫通中西學的導師讓楊驥更加心無旁騖地鉆研苦學。

“不論在成都還是上海，我的學生時代一直在和書與實驗室打交道。”回憶起那段辛苦逐夢的時光，楊驥感慨，“那時的我幾乎沒有娛樂，生活被緊湊忙碌的學習和工作填滿?！庇浾呖粗矍胺€重可靠的科室主心骨，與腦海中浮現的“兩耳不聞窗外事”、務實努力的醫學生相重疊。就在日復一日的刻苦奮斗中，從住院醫師到主治醫師，再到副主任醫師、主任醫師，一步一個腳印，楊驥最終成長為科室的中流砥柱。

升任皮膚科主任的楊驥是那年中山醫院最年輕的科主任，但他鮮少對外人說道，因為在他眼里，任何榮譽和成果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皩ξ襾碚f，輪轉和住院醫師的經歷使得醫生的內心變得執著和強大，但真正使我飛速成長的階段應該是升副高以后的經驗積累，因為那時才是醫生真正獨立的開始?！睆挠凶约旱膶＜议T診對患者單獨進行診斷治療，到每日查房、研究病情，這一階段對楊驥的影響和鍛煉極大。也是在這個時候，他開始專注于研究一種會迷惑人的皮膚病——皮肌炎。

看似簡單的皮膚問題，背后有大危害

皮肌炎的早期表現往往是不起眼的皮膚損傷，這很容易被認為是過敏或簡單的皮膚問題，但事實是皮肌炎是一種可累及皮膚、肌肉和心肺等內臟器官的自身免疫性疾病。如果沒有早期發現或誤診，可能累及肺導致肺間質纖維化甚至呼吸衰竭；也可累及肌肉導致肌痛肌無力、行動生活不能自理、吞咽困難等。因此，正確地識別和治療皮肌炎的皮疹類型，對提高患者預后和生存率有非常重要的幫助。

正在看診的楊驥主任

楊驥記得，當時來就診的一位患者表現出臨床常見的蕁麻疹癥狀，面部、口唇、四肢水腫，伴有紅斑，皮疹沒有明顯的瘙癢?；颊咭詾樽约褐皇沁^敏，但口服了氯雷他定等抗過敏藥，情況未見好轉，才重視起來。經驗豐富的楊驥判斷這不是簡單的皮膚過敏，為患者進行肌炎抗體檢測后，發現其抗MDA5抗體陽性，這是一位假性血管性水腫的皮肌炎患者！還好她沒有糊涂地兜兜轉轉，不然病情進行性加重，不可控地累及內臟，就為時晚矣。

假性血管性水腫的皮肌炎患者體內分別存在兩種特殊的抗體，當抗MDA5 抗體陽性時，易出現肺部累及；當抗TIF1γ抗體呈陽性，患者則需更加關注肌肉的損傷和吞咽困難的發生?！盁o論如何，當皮肌炎出現血管性水腫樣皮疹時，就需要引起患者和醫生的高度重視，要進一步排查肌炎特異性抗體。”楊驥陸續在國際上報道了脂溢性皮炎樣皮肌炎和假性血管性水腫性皮炎的發現及治療，這位慧眼識“兇”的醫生因此常被患者笑稱為“偵探”和“預言家”。

面向特定患者的皮膚病門診

近年來，靶向藥物、免疫制劑的出現為癌癥患者帶來福音。雖然藥物有效控制了癌細胞，但衍生出不少新問題，其中皮疹、皮膚破潰讓患者再次忍受疾病之痛。于是，腫瘤靶向治療相關性皮膚病門診應運而生。

學術會議上的楊驥主任

“和靶向治療有關的皮膚病診治對醫者來說也是新的開始，需要不斷進行學習和積累經驗。有一次，連我自己都差點沒看出來。當時，這位患者來門診說脖子癢，看似是典型神經性皮炎的癥狀，我本來已經要下診斷報告了，還好習慣性地多問了幾句，她的回答讓我有些慶幸?！痹瓉恚@位患者同樣是一位腫瘤患者，使用PD-1抑制劑，除了脖子癢，背上、手上都有反應。經過進一步檢查，果然是一例使用PD-1抑制劑誘發的皮肌炎。

在很多自身免疫炎癥性疾病以及腫瘤靶向/免疫治療相關反應中，皮膚癥狀是最常見甚至是最早出現的，但很容易被醫生忽略，從而錯過最佳診療時機。皮膚科醫生的水平要體現在基于皮疹這一簡單、直接的表現中見微知著，早期發現、早期診治，使關口前移，在患者發生系統損傷之前就進行有效干預。

很多腫瘤患者由此懼怕藥物副作用而擅自停藥，楊驥總結道：“不要輕易停用腫瘤藥，皮疹嚴重程度不看皮疹面積，看的是基本皮損，看的是內臟有無損傷。”

楊驥每天面對那么多皮損嚴重的患者，記者好奇這位慧眼醫生是如何調適心情的。但比起自身，楊主任似乎更在乎患者的反應，也更珍惜患者對他的信任?！捌つw病對患者的影響不僅是肉體上的痛苦，還有精神上的沖擊。周圍人嫌棄的眼光比疾病更具殺傷力?！贝_實，白癜風、銀屑病雖不致命，但徹底根除還很難，科學規范的治療仍然必不可少。醫生不僅治病痛，更要治人心，在中山醫院皮膚科，每位醫生的基本技能還包括心理疏導和安慰。

不忘初心，中西醫結合診療顯特色

作為科室的核心，除了自身的臨床和科研實力，皮膚科的發展方向和人才培養也是這位“大家長”的心頭之重。中山醫院皮膚科是有名的中西醫結合、兼容并包之地，這也是中醫出身的楊驥選擇在這里扎根的原因之一，除了西醫方面實力雄厚，科室還發揮著中西醫結合治療皮膚病的傳統特色，院內的中藥制劑對結締組織病、自身免疫性皮膚病等都有滿意的療效，患者的反饋也很好。

“中西醫結合的理念和方法對自身免疫性皮膚病本就存在優勢。未來，中西醫結合治療皮膚頑癥依然是中山醫院皮膚科的特色。當然，根據疾病譜的改變和患者需求，我們也會依據形勢開設新的多學科聯合（M DT）門診，就像腫瘤靶向藥相關性皮膚病門診就是很好的探索?！?/p>

醫教研三方面，楊驥都不曾落下。在中山醫院皮膚科，每位醫生都有自己專長的領域：“大家各有所長，銀屑病、痤瘡、白癜風、脫發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賽道，都在自己熱愛的領域閃閃發光?！庇浾哐矍暗钠つw科主任從年少到中年，始終秉持著腳踏實地、務實堅毅的良好作風，厚積薄發，行穩致遠。由他帶領的皮膚科也在安靜中開出燦爛的花兒。

楊驥帶領皮膚科醫生進行病例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