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變化 直面挑戰

歷經全球疫情的種種挑戰后，國際音樂教育學會（ISME）設在亞洲太平洋地區的雙年區域會議——第十三屆亞太音樂教育研究論壇（Asia-Pacific"Symposium"on"Music"Education"Research，簡稱APSMER）于2021年9月18日—19日在日本東京舉行，為了防疫安全需要，本次會議采用了線上的形式，會議主題為“探索充滿變化的未來中的可行性和適應性”（Exploring"Possibilities"and"Alternatives"in"a"Changing"Future）。

大會共有來自亞太十三個國家與地區的音樂教育學者三百多人參會，APSMER審稿委員會通過雙盲形式、嚴格按照會議流程挑選出了宣讀論文107篇、海報論文48篇、工作坊論文8篇以及研討會小組論文5篇。會議官方網站公布了由來自澳洲、日本、韓國、新加坡、美國、泰國、馬來西亞及中國大陸和港澳臺地區在內共14位專家學者組成的審稿委員會名單，并發行了的遴選論文的題目、摘要及其中有意愿遞交全篇論文作者的電子版論文集冊。

本屆論壇理事會主席、華人學者、美國南佛羅里達大學音樂教育研究中心主任馮志強教授（Dr."Victor"Fung）從中國《易經》中闡述的關于世界萬物“變與不變法則”與古希臘“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中西兩條哲學觀念入手，就本屆會議主題“變化與可能”做了主旨演講，提出不斷變化的社會文化特征讓所有從業者思考如何應對未知的世界，也為音樂教師創造性的教學開辟了新的可能性，指出在線教學、混合式教學以及科技工具的靈活使用將成為拓展音樂教育的常態教學策略。日本作曲、編曲家，尺八演奏家中村明一先生（Akikazu"Nakamura）則以“日本音樂的結構”作為主題，闡述了如何從科學的、結構化的角度來理解日本音樂作為世界音樂文化的一部分，音樂如何作用于人們的日常生活與潛意識，傳遞了日本作為此次會議東道主的身份。

一、橫看成嶺側成峰：

詞云呈現整體熱點分布與區域研究力量

通過提取會議手冊中收錄的含宣讀、海報、工作坊、分組討論四部分在內的160篇論文標題，運用R軟件詞頻分析軟件，遵從一定的代碼命令編寫規則與步驟，使用文本挖掘、詞干提取、詞云與R調色板的相關命令對樣本進行分析，根據統計的詞頻結果繪制得到的詞云圖可以看到本屆會議所呈現的研究熱點整體分布情況（見圖1）。

透過詞云我們直觀地觀察到本屆教育大會的顯著特點：

1.大國崛起。作為亞太地區最為活躍的政治文化經濟體大國之一，中國作為最為醒目的字號在詞云中凸顯出來，這反映出我國本土音樂教育越來越多地吸引到全亞太地區音樂教育學者的關注。在此次研討會中，除了中國的大陸、香港、臺灣外，有多篇工作或學習單位顯示為日本、韓國、美國等在內的國內外學者撰寫了聚焦中國音樂教育的論文，他們可能是正在海外求知的中國碩博學生，也可能是移居外國的華人學者。聚焦中國的研究主題包括：含中國在內的亞太地區多國家民族主義與多元文化主義的探討、中國與芬蘭鋼琴教學的比較研究、中國跨文化課程中多民族地區青少年的身份認同研究、以學生為中心的教學法在中國某地區的應用實踐調研、基于我國民間音樂文化的新教材開發、中國社區合唱研究等。這充分體現出中華學者參與國際化科研的主動性，也彰顯出我國音樂教育國際化視野的開闊性。需要指出的是，在關于中國音樂教育的若干論題中，從教學的主客體雙方來看，研究重心不再僅關注音樂教學的客體“學生”，多篇論文同時指向了“教師”這個維度。教學是教師“教”與學生“學”的雙向過程，在西方國家，有關音樂教師專業化發展的研究已開展得較為成熟和深入，美國每兩年舉辦的全美音樂教育大會往往與教師教育大會共同舉辦，設有與音樂教育研究聯盟（SRME）平行的“音樂教師教育聯盟（SMTE）”組織與音樂教師教育的專有期刊，關于音樂教師教育的研究涉及教師的信念、情感、知識能力結構等多個方面，而我國音樂教師教育的研究也伴隨著藝術教育課程改革的步伐不斷推進。此次大會中，關注我國音樂教師的相關論題有：課程標準與教師指導實踐的一致性評估、教研員指導視角下的音樂教師職業發展、音樂教師的教學能力評價指標構建、教師使用科技手段進行音樂創作的個案、教師對特殊群體音樂創作的關注、中國的音樂師范生或教師自我效能感的研究等。

2.研究主體與方法。與上一屆會議相比，此次會議中，面向兒童（child）、基于小學階段（elementary"school）、音樂社群（community）、課程與課堂教學（curriculum、classroom）、創造力培育（creative）、鋼琴教學（piano）、教學法（pedagogy）、面向全體（inclusive）等主題持續了兩年前的熱點，是音樂教育理論一以貫之的重點內容，討論較為活躍。通讀會議手冊，讓人印象較深的主題有：美國與東亞地區為全體學生提供音樂表演機會與開展創造性積極音樂學習，美國與日本在小學音樂課堂教學國別比較研究；日本編程教學在小學音樂教育中的應用與方法，利用韓國K-pop來進行音樂創造力的教學策略，不同學段、不同地區教師使用軟件進行創作等音樂科技參與課堂教學的探索；學生在樂隊中感知到的價值、兒童學習樂器的成長性觀察等音樂實踐類調研等等。除了上述熱點，參會論文同時也涉及到了對弱勢群體音樂學習的關注，如智障兒童（SID）音樂課程的教學輔助手段與支持、對聽力障礙的日本兒童借助人工耳蝸與助聽器設備開展聲音教育證明聾啞兒童具備聽力能力并可以進行創作的民族志研究等。大會論文普遍參照了國際社會科學論文寫作范式以質性、量化研究作為主要的研究方法，通過詞云我們看到，個案研究（case"study）、調查研究（investigation）較為普遍，基于不同群體的各類實驗設計與步驟中，有面向多個省市地區上千名音樂教師的大規模問卷調查，也有微觀聚焦個別特殊群體學生的觀察與記錄；有使用西方成熟量表針對不同體裁音樂對同一群體表演焦慮等維度影響的分析比較，也有對某階段內對學生學習過程與反饋的跟蹤測量。科學嚴謹的實驗方法讓研究不再僅僅停留在思辨、文獻堆砌和觀點抒發上，而是通過調查發現問題，通過數據得出結論，通過比較、分析開展討論。

3.作者所在區域與機構分布。除去五位未報備個人信息的作者，按照論文集作者所在機構與地區進行排序（見圖2）。

由圖2我們看到，論文入選此次會議的第一作者所在機構有香港教育大學、日本弘前大學、東京學藝大學、上海音樂學院、新加坡華南理工大學等。根據統計，無論從第一作者論文數量還是全體論文作者數量來看，香港教育大學均排在首位，體現出該校在音樂教育科研力量方面的實力與對本次會議的關注度。與上屆會議相比，大陸地區除了上海音樂學院、東北師范大學、首都師范大學持續關注此次會議外，華南師范大學、北京語言大學等高校也涌現出了一批積極參會的學者。

二、春江潮水連海平：

聚焦亞太傳統音樂的傳承與探討

亞太地區包括了東亞、東南亞、東北亞以及北美、南美、澳洲等環太平洋區域，這些國家與地區擁有著彼此不同但包容共生的音樂文化，是全人類世界音樂的寶貴財富。亞太各國學者充分關注本國或地區音樂文化在當代社會的傳承與發展。

日本學者調研了2017—2019年間生活在西雅圖和洛杉磯附近的日裔美國人參與“詩吟shigin”社群活動對于當地日本人的影響與意義，研究發現這樣的“詩吟”社團為大家提供了一種學習漢字詩歌的社交平臺，也是保持健康生活方式的一種手段。

在菲律賓，來自教育學院、音樂學院和某學習中心的學者團隊探討了菲律賓作為曾經的殖民地國家，在其K-12課程中實施基于母語的多語言教學方法改革奠定了低年級學段使用學生母語開展音樂教學的基礎，闡述了某母語音樂教學相關的職前教師培訓的項目。該項目將當地歌曲、舞蹈、詩歌與游戲結合起來，開發了具體的教學目標和教學雙方的相關任務，在某地區持續開展了一學期的實驗教學表明，基于母語與文化的音樂教育對于本國傳統文化的傳承具有顯著意義。

在中國珠三角地區，香港教育大學學者提出回歸后的香港公民在身份認同方面存在沖突與挑戰。基于對中國傳統文化傳承與傳播的思考，研究者就廣州與香港地區相關學校開展粵劇教學進行了培養文化認同的多案例研究。該研究歷時半年，在兩座城市的四所學校開展實驗，就學生對中國文化認同的發展進行跟蹤、反饋與反思，發現兩座城市的教師在粵劇教學的目標方面存在差異，教師培訓對教學質量和學生文化認同感的培養會產生影響。

在中國臺灣，由于受到政治、社會與地理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當地小學音樂教材中民歌曲目的選擇具有明顯的本土化特征。學者通過比較三種版本出版社的教材，并與大陸地區教材中民歌比例作出比較，指出臺灣音樂教材中的民歌教學局限性相當突出，中國大陸民歌僅占所有曲目的5%，缺少對中國傳統民歌文化背景的介紹，呼吁隨著兩岸音樂文化交流的深入，承載中國傳統文化的中國民歌需要在臺灣學校音樂教育中得到應有的重視。

韓國學者認為，多數亞洲國家自19世紀中期開展學校音樂教育以來，直到20世紀中葉，西方音樂中心論的思想都較為普遍。而自1950年后，亞洲國家越來越重視本民族傳統音樂，論文通過文獻綜述指出韓國、日本、新加坡和中國四個國家近年來均在保護本國民族音樂與多元文化音樂方面作出努力。文章通過四國不同時期音樂教材的分析比較，確認了過去學者指出的中國音樂教育中民族性與多元文化之間存在沖突的論點；提出新加坡多種族背景下，中國、印度、馬來西亞的民歌能夠增進學生的民族意識；義務教育階段的音樂教育是強化民族認知的重要手段，目前日本教材中的傳統音樂的有限的，而韓國正在試圖平衡本國傳統民族音樂與世界民間音樂的比例。

三、青山一道同云雨：關注疫情時代的音樂教育策略

自2020年以來，新冠病毒席卷全球，受到疫情影響，各國學校教育在特定時間范圍內均采取了暫時性的校園封鎖行動，不同程度地調整了線上與線下授課的模式。在充滿挑戰和不確定的疫情時代，音樂教育工作者也極盡所能地調整教學方法與策略以應對這不斷變化的世界，這也孕育了本屆亞太論壇的核心主題“變化與挑戰”。

在中國大陸，北京學者采用問卷調查、半結構訪談和網絡平臺資料收集等手段，比較了學生在某同一門課程的“網上教學”與“混合學習”不同教學方式下的學習動機與學業成績的差異，提出“混合學習”在各個變量中均顯示出強于“網絡教學”的優勢。指出，在后疫情時代，教育信息化的趨勢勢不可擋，“科技型音樂教育”不僅可以成為一種應急手段，更應該成為未來教師靈活教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來自四川的研究者跟蹤了大陸地區較為流行的在線輔導平臺，如小葉子培訓、VIP陪練等參與音樂機構在線輔導樂器教學的效果。項目招募了掌握各種樂器技能的高中學生為6—12歲學琴兒童提供免費伴奏輔導的服務，項目取得了較大反響，受到了家長與學生的一致好評，也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高中學生加入此志愿者項目。

澳大利亞有學者指出，在2020年以前，該國高等教育中的在線音樂教學并不常見，而疫情對所有的教師提出了挑戰，老師們需要掌握某種形式的新技術來應對當下挑戰。該學者團隊啟動了探索與分析老師們面臨此次疫情帶來的機遇與挑戰的項目，跟蹤老師們所作出的調整與反應，調研了線上課程對高校音樂教學產生的影響與變化。同在澳洲墨爾本，有學者用定性研究的方法，調研了高校音樂教育專業學生對于21世紀全球快速變化背景下，對期望的學習環境、在線學習技術、課程設計與評估方法等領域的看法，通過數據分析，了解了該群體所感知的最有價值的學習經驗與策略，為可持續性音樂教學和教師的自我反思提供了建議。

在馬來西亞，過去音樂學院學生一對一接受音樂指導、通過模仿老師演奏的樂器學習方式轉為線上進行，但受到互聯網的限制，教師的現場演示效果被削弱，為了解決該問題，有學者就學生使用教師錄像和記譜軟件作為自我學習輔助工具的有效性方面進行了測量。通過一學期的跟蹤數據比較，研究發現，演奏經驗較少的學生傾向于使用老師的錄像來提高自己的演奏，而高階學生則更傾向于使用記譜軟件來掌握速度、節奏，提高音準。

在大會的專題小組研討環節，四位學者合作的題為“疫情時代的可能性與替代：香港、臺灣、日本與韓國的音樂教育”論文聚焦本次APSMER亞太論壇的主題，著重討論了COVID-19疾病流行時期音樂教育者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與挑戰。

以上討論均反映了亞太各國在新冠影響下迅速行動，在積極應對課程教學方式調整的同時，開展線上教育方法與各類組織協作的多種嘗試，展現出亞太地區教育同仁在危局中開拓新局的勇氣與思考。

四、冬至陽生春又來：展望亞太地區音樂教育的未來與變革

亞太音樂教育學會自1997年創辦以來，兩年一度的教育大會迄今已舉辦至第十三屆，沿太平洋地區各國學者在這里碰撞地域文化、吸收多元文明，展現出強大的生命力與活躍性。在音樂教育教學領域，從歌唱到演奏、從校內課堂到家庭與社區、從教學到評價、從學生到教師、從初學者到專業人士、從咿呀學語的嬰幼兒到遲暮的老年、從傳統文化傳承到創意經濟區域開拓、從亞太到全球，大家在多個維度不同視角下堅持著可持續發展和終身教育的理念平等交流、砥礪前行、上下求索。突如其來的疫情給世界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暴露了教育常態下的脆弱，但卻以最快的速度推動著教育的信息化進程。正如來自英國的本屆參會作者金漢娜（Kim"Hanah）在文章開篇提到的“在幾乎所有記錄在冊的文化中，人類都與音樂擁有持久的聯系，作為激發‘創造力’與‘幸福感’的媒介，音樂在當今時代仍占據突出位置。”后疫情時代的音樂與音樂教育，其在提升審美、調節身心、挖掘創造、深化情感等領域展現出的獨特價值只會變得更為剛需和豐盈。

于我國而言，在緊隨本屆亞太音樂教育大會后、于2021年10月底舉辦的第七屆全國教育實證研究大會中，“音樂教育中的實證研究”被吸收為該大會學術機構與學術團隊面向全國遴選、開放征集的11個平行分論壇主題之一。這是該大會首次將平行論壇專題拓展至細分的“音樂教育領域”，從四百余篇投稿的實證論文中篩選出的12個主題論壇在直播論壇分上、下午舉行，短短1天便吸引了5000人次以上的同行參與，直播交流區的發言與互動也非常活躍。以上現象結合幾乎同期舉行的亞太音樂教育論壇在本文所展現出的熱點與趨勢，均體現出我國音樂教育工作者對如何更好的開展教學研究、掌握教育研究方法的渴望與迫切，預示著我國音樂教育科研力量正在新的歷史時期穩中有進，邁入嶄新的階段。

在一個人類尚需要時日來與仍具有些許不確定性的新冠病毒進行斗爭的后疫情時代，作為音樂教育工作者，我們充分感受到信息化社會中科技參與教育的意義與價值。伴隨著國家一系列推進教育信息化轉型政策文件的出臺，我國教育信息化水平與教師信息化技術水平正得以不斷提升，“線上線下”“家內家外”“校園社區”等各種邊界被打破的同時，音樂教育領域的教學內容、教學方法、教育模式與評價體系也必將產生新的重組與融合，這樣的“交融共生”正如本屆大會主題所彰顯的“接受變化，直面挑戰”理念那樣，將成為我們新的使命，或躍在淵，我們都在路上。

本文在使用R軟件進行統計分析過程中遵循以下步驟：1.剔除英語表達中信息含量較低的非教育領域詞匯（如use、how等）與英文語法中常見的虛詞（如the，and，for等）；2.剔除詞匯含義覆蓋過于廣泛，不足以構成熱點次品分析的基本詞匯，如music、musical、music"education、study、learn、teach等；3.提取與合并音樂教育中常見的固定搭配型詞組，使之成為一個整體，如Professional"Development，亦有可能表達為PD等；4.將表示統一國別的詞合并，如Japan，Japanese全部統一為“Japan”來進行統計等；5.使用文本挖掘與詞干提取的相關命令對樣本展開初步分析后，

（責任編輯"張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