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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兒童文學需要什么

2023-04-29 00:00:00方衛平張之路梅子涵劉海棲劉瓊瓦當許廷順
萬松浦 2023年1期

一、認識當下的中國兒童文學

方衛平(魯東大學兼職教授,中國作家協會兒童文學委員會副主任):1980年1月,在當時的煙臺師專,今天的魯東大學校園里,出現了一份名為《貝殼》的校園文學刊物,手工蠟紙刻版油印,最初不定期印行。據說刊名《貝殼》是兒童文學作家蕭平先生擬定的。我們可以從創刊號上看到張煒、矯健等熟悉的名字。今天,《貝殼》的光彩仍然在校園閃爍著,她已經成為那個時代至今中國大學校園里最具歷史韌性和文學生命力的大學生文學刊物之一。

2019年、2021年的初夏時節,魯東大學張煒文學研究院在校園里承辦了兩屆“貝殼兒童文學周”,一時名家云集,八方關注。現在,張煒先生提議在大型文學雙月刊《萬松浦》上開辟兒童文學對話專欄“貝殼談話錄”。我們很高興聚集在這里,談論、探討我們共同熱愛、牽掛的兒童和兒童文學。

我們這一代人見證了當代中國兒童文學跌宕起伏、風云變幻的一段歷史,目睹它從角落和邊緣逐漸走向當代文化舞臺的某個聚光處。新的現象和話題不斷涌現,當然也有一些文學和藝術問題是永恒的。今天,兒童文學受到的總體關注可能是空前的,它發展的機遇也前所未有,但當代兒童文學面臨的問題也可能是空前復雜甚至不無危機的。變化的創作與出版環境、文學和文化觀念、媒介方法與手段等等,帶來了兒童文學發展的新考驗、新挑戰。在當前兒童文學創作和出版的熱鬧非凡中,我們尤其需要沉靜下來,認真、嚴肅地思考它的現狀與未來、既有與可能。在這里,“現狀”之思指向更好的“未來”,“既有”之問指向更高的“可能”,因此,我們的所思所問,必然包含了對當代兒童文學可以做什么的更多期許和更高期望,也必然包含了對它可能而又尚未抵達之處的企盼和敦促。在每一個時代,這樣的思考都不可或缺,也彌足珍貴。另外,我想說,這種思考本身也是反思的對象,也要不斷自覺地經受現實的反詰與質詢,由此獲得更高的有效性。

如何描述、認識當下的中國兒童文學?我想起人們用過不同的詞語。我們來談談自己的印象吧。

張之路(作家、劇作家、中國作家協會兒童文學委員會前副主任,中國電影家協會兒委會榮譽會長):說到當下的中國兒童文學,可以說,近十幾年來,是中國兒童文學出版、發行繁榮發展的十幾年。但就兒童文學的文本而言,在文學品質、道德培養、陶冶情操、開闊視野等方面我們還要努力追求。

舉個例子,兒童文學的出版進入了一個匆忙的時期。因為我們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幾年前出版的一本好書在宣傳上(如果還有)、在評價上(如果還有)不如一本剛剛出版的新書。這種喜新厭舊的現象不應該成為精神產品的規律。

這種現象使得作品不再精雕細刻,而是另外去寫另一部新的作品。因為目前兒童文學的出版,數量比質量更符合或適應市場和社里的壓力。這幾年影響圖書的主要因素是市場、主題、話題、評獎、各式各樣的榜單。

在這些有形的壓力下,一本書的出版進入了太不容易,但也太容易的時期。我們掛在嘴上的口號是“讀好書”而不是“讀新書”。我希望縮小書單的數量,加強書單的權威性。

梅子涵(兒童文學作家、學者,上海師范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我寫作兒童文學已經很多年、很多年了,關于兒童文學,我主要是在課堂上講。一群專業的學生,講講聊聊,文學成為我們之間的聯結,很單純,故事、情感、思想、語言,可以成為共同的呼應,笑聲、感動、沒有形狀的詩意,不被懷疑,不被不屑一顧,都單純、認真、愉快。

文學在一個友好、和氣、平靜的沙龍里,是最容易被人愛上的。我們需要學會很有趣、很愉快地交流、討論兒童文學。

劉海棲(兒童文學作家、資深出版人,中國作家協會兒童文學委員會委員):有一個“黃金十年”的說法,我更傾向于說童書出版的“黃金十年”,這樣說比較準確,用兒童文學的“黃金十年”這個概念不太準確。談我的感覺。我1976年加入童書出版工作,直到2009年離開,在這個領域里待了33年,其中有25年擔任總編輯以及社長,經歷和參與了新時期童書出版的長期過程,從編輯到社領導都做了,有點發言權。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后期到八十年代前期、中期,童書出版處于一個恢復過程,著重解決前期留下的書荒問題,同時也在慢慢培養年輕一代編輯人員,此前人才方面有斷層,屬于青黃不接。八十年代中期后,隨著大部分省份專業少年兒童出版社成立,童書出版逐步走上正軌,童書出版的品種逐漸豐富,年輕編輯人員成長起來,兒童文學作家尤其是中青年兒童文學作家開始亮相發聲,乃至站到舞臺中央,出現了一個兒童文學的繁榮期。

說明一下,除了南北兩個大的專業少兒出版社上少社和中少社,各地方專業少兒社,大都是在人民出版社少兒讀物編輯室的基礎上建立的,少兒讀物編輯室那時主要出版兒童文學讀物,其編輯人員,甚至編輯部門負責人,大多專業是兒童文學方向,甚至本身就是兒童文學作家,因此,出書多是兒童文學類的圖書。就是中少社和上少社,除了出較多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圖書,也有大量兒童文學圖書品種出版。兩個社很多編輯,甚至社領導,都是兒童文學作家。那個時期形成兒童文學一時之盛,市場未必有后來的火爆,但兒童文學讀物對編輯的吸引力,兒童文學作家的地位,兒童文學讀物在出版社里的地位,都非常突出,甚至一枝獨秀。

隨著各個少兒社的建立,尤其是出版社的運行機制發生變化,比如事業單位企業化管理,利潤包干,逐步進入市場,出版社的積極性被調動起來,兒童文學作家的數量,兒童文學讀物的終端市場,都不能滿足出版社新的需求,少兒出版社的出書方向出現了變化,大量的編輯和發行力量投入到定價相對較高,在發行能力較弱的情況下能有較好收益的低年齡段的圖書上。有段時期,連環畫得到復興,除了傳統開本連環畫,32開本名著連環畫等銷售取得可觀業績。低年齡段圖畫讀物一時火爆。其他如以文字為主的類型故事書也有很好的銷售表現。學生的課業壓力大,小學生詞語手冊等教輔讀物也成為出版社出書的重要方向,編輯人員越來越多地往這些市場需求量大、學生急需的圖書品種上集中,兒童文學讀物逐漸沉寂下來。從八十年代后期到九十年代中期,兒童文學讀物出版出現了一個大約持續十年的低潮,很多出版社甚至撤銷了兒童文學編輯室。兒童文學作家隊伍沒有大的發展,尤其是新作者進入這個領域的不多,有的兒童文學作家還轉入成人文學創作領域。但有眼光的個別少兒社卻積極作為,甚至壟斷了兒童文學重要作家和他們的作品,在那個時期為后來的發展做了積累。同時,他們的努力也為后來兒童文學的發展提供了動力和儲備。

我當時在明天社,1995年左右,我們策劃了成人作家來寫兒童文學,這不是有先見之明或者其他戰略改變,而是由于資源匱乏,找不到好的兒童文學作品,又有文學情懷,只好另辟蹊徑的無奈之舉。那時張煒先生就幫助我們,于是我們出了“金犀牛叢書”和“獵豹叢書”。

成人作家的進入,尤其是有成就的成人文學作家進入童書寫作,帶來的應該是文學上的新氣象,應該是最好的文字和文學品質,而不僅僅是希望得到他們的題材,或者希望題材得到他們。兒童文學作家是天生的,不是所有的成人文學作家都適合寫作兒童文學,編輯應該協助成人文學作家寫出好的兒童文學作品。

直到新世紀初,兒童文學出版才有了大的改觀。這除了作家的努力、市場的變化、政策的導向等一系列因素的推動,也和出版社在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中,市場化能力逐步增強有關系。市場化能力的增強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但無疑,就圖書市場的發展,這個十年對童書是一個好收成。所以我認可稱作童書出版的“黃金十年”,或者稱之為童書市場較火熱的一個時期。

劉瓊(文學評論家、《人民日報》文藝部副主任):在中國當代文學中,兒童文學的地位重要而特殊。重要和特殊是相連的,因為特殊更加重要。在青少年成長過程中,文學教育是一種特殊的教育,既是具體的實踐經驗的教育,也是情感和心靈教育。文學教育如春風化雨,影響深遠。面對日益增長的少年兒童的閱讀需求,當代兒童文學創作的職責重、壓力大。兒童文學面對的讀者特殊,兒童文學寫作的要求也很特殊。我認為,經過廣大文學界和出版界的長期共同努力,近十年來,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迎來了一個“白銀時代”。

我理解的“白銀時代”,包括三個要素。

一是創作繁榮。繁榮的表征是豐富活躍,包括大量持續地推出好作家和優秀作品。兒童文學出版總量,在各類作品出版中一直遙遙領先。一支老中青結合,評論、研究和創作并存的人才隊伍逐漸形成并日益壯大。這支隊伍專精結合,除了曹文軒等一批長期植根兒童文學創作的老作家,還吸引了一大批當代優秀作家,如張煒、蘇童、馬原等,形成了文學新高地。優秀作家紛紛試水兒童文學創作,既是對兒童文學創作的極大豐富和提升,也使年輕作家迅速成熟并嶄露頭角。強壯健全的創作隊伍,確保了兒童文學創作質和量的同步提升。

二是市場成熟。主要指市場環境。在出版市場這塊大蛋糕里,兒童文學占了其中最大的一塊,這個成績來之不易。兒童文學出版利潤高、市場份額大,除了政策傾斜、社會各界高度重視,還有兩個重要原因:一是中國當代兒童文學作家和作品的世界性影響提高;二是通過改善兒童的閱讀習慣,為市場培養了穩定的閱讀群體,建立了良好的市場銷售環境。

三是精品化追求。兒童文學整體創作導向越來越明確,精品化意識越來越強烈,由此帶來的回報也越來越多。中國原創兒童文學能夠走出國門,在國際上獲獎,影響力逐步擴大,這一點特別值得肯定。中國原創兒童文學引領創作風尚,通過講述中國兒童的故事,向世界傳播中國文化,這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

瓦當(作家、魯東大學張煒文學研究院管理委員會主任):以我這外行人眼光看來,當下的中國兒童文學表面上還是比較繁榮,許多兒童文學作家風光無限,兒童文學在整個全民閱讀中也占據著相當大的比例。新華書店里,熱火朝天的兒童閱讀區永遠是一道引人矚目的風景。但我也本能地意識到,這可能是一種“虛火”現象,不難捕捉到那些鋪天蓋地的圖書封面傳遞出來的信息——多數兒童文學可能尚處于通俗文學的水平。無論創作隊伍還是出版市場,都是魚龍混雜。用心的,讓人眼前一亮的國內原創兒童文學讀物還太少。這既有作家的責任,也與時代文化背景和整個行業、產業鏈有關。

方衛平:近三十年來,當代兒童文學的某種空前繁榮的現實,大家有目共睹。我在探討新世紀中國兒童文學藝術發展的《兒童文學的中國想象》一書中談到了它的繁榮,也談到了它需要直面的問題。當代兒童文學的現狀,在某種程度上是一些矛盾詞的組合:熱鬧與清冷、豐富與單維、深厚與淺薄……不妨問一問:在當下兒童文學創作和出版的熱鬧與豐富中,遭到冷落和未被充分關注、對待的是什么?一個時代最有價值的文學創作和批評永遠面向后者,關切后者。在我看來,這是一個能夠容納、孕育新的兒童文學藝術思考和探索的時代,但在海量和輕易的商業出版與寫作潮流中,一個作家進行重新思考和探索的沖動、勇氣、魄力和毅力,很容易遭受自覺不自覺的磨蝕。我以為,對于兒童文學最核心的藝術問題,相較于這個時代提供的內外條件,我們今天的思考和實踐還遠遠不夠。比如,今天有不少兒童文學寫作嘗試關注邊緣童年題材,這當然很好,但其中有多少作品提供了兒童文學藝術方面的新貢獻,很有待一問。其實,在當下最受關注的那些童年寫作題材之上,這個問題同樣突出。創作的關注遠不等于藝術的完成,當下的兒童文學批評卻常要為這兩者畫等號,這也是問題之一。我們應該靜下心來,認真、謙遜地想一想兒童文學(其實也是文學)最基本的那些藝術話題:怎樣有尊嚴地對待一個孩子(人)?怎樣用語言真實、準確地描述這個孩子(人)的感覺、感受?怎樣為這個孩子(人)展示世界和生活的真相與真理?等等。我以為,當代兒童文學已經為這樣的思考和探索做好了鋪墊和準備。

二、中國兒童文學缺少什么、需要什么

方衛平:的確,總體上如各位所言,近十余年來,童書,尤其是其中的兒童文學創作與出版的火爆,構成了我國出版業現象級、神話般的一個領域。童書出版的成就是顯而易見的,同時,我認為,在“童書熱”高燒不止的背景下,實事求是地問診把脈,解決問題,對于我們社會的文明、對于孩子們的健康成長,也許是更加重要的一件事情。

一年多前,我在一個兒童文學論壇發言時認為,環顧當今世界,對兒童文學這樣一個門類,以強大的國家力量和磅礴的民間激情進行巨大的覆蓋、推動和引領,幾乎只有咱們中國。我們今天看到中國兒童文學發展的蓬勃景象:國家的重視,市場的興盛,許多作品一發表就好評如潮,各種榜單、獎項鋪天蓋地……兒童文學真是太“幸運”了。但是,如之路剛才說到的,“希望縮小書單的數量,加強書單的權威性”,這么多的評獎、榜單、表揚性的書評,真的意味著兒童文學的一片繁榮、歌舞升平嗎?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我們這些人,真的應該為這個時代的兒童文學、為孩子們的成長做一些認真負責的事情,而不能被各種名利的誘惑、被那些表面的“榮光”牽著鼻子走。今天兒童文學如此火爆,但是我認為,它在一定程度上是失魂落魄的;在這個時代,兒童文學實際上可能處于一種走神和迷失的狀態。

我們希望兒童文學更好,孩子們的閱讀和整個童書業更好,我想請各位結合兒童文學現象和創作理論問題,圍繞中國兒童文學缺少什么、需要什么這個話題來談一談。

梅子涵:初入兒童文學寫作的人,故事、語言幾乎都是美好的,都知道對孩子說什么、如何說比較恰當。這就是說,兒童文學的基因中有浪漫主義的神情、語氣、故事面貌,而這種基因是基于:兒童生命本身有著天真輕松,幻象意愿,美好希冀,盼望甜味。所以,它是一種符合,而符合又恰好是現實主義,是科學對應。

日出,晴朗,燈光,月光,相助,友情,公平,善意,溫暖,誠懇……這是一個生命最初應該看見和得到的,它會成為人生的后花園。長大以后的悄悄躲藏,往往都是在這里,它是秘密花園。

我有一篇散文《燈光》,就寫到年幼時的黑暗和明亮,它尤其深刻地成為我的美好記憶,是因為那個被轟炸的夜晚,明亮把黑暗壓住了。曼斯菲爾德的小說《玩具屋》,也是一個在黑暗人世中記住燈光的故事。兩個窮人家的小姑娘,只是想看一眼有錢人家漂亮的玩具屋,卻被驅趕得像小老鼠一樣逃跑,羞紅了臉,無一絲尊嚴。當她們驚魂未定地坐在路邊的水管上時,妹妹輕聲告訴姐姐:她剛才看見玩具屋里那盞立在餐廳中央的小琥珀燈了!

這樣的目光和心情都是超越苦難的,很小的一點兒滿足,很大的詩意浪漫。浪漫主義不是空洞的,它不是只在咖啡桌上、在詩歌朗誦里的,它根本也在窮苦人、平常人、沒有幾分“文化”的人的腳印間、褶皺間、笑意間。沒有浪漫主義的現實主義,是根本提供不了現實力量的。寫給兒童的文學里,必須要有一盞小琥珀燈,要有人物心里最后的笑意。

兒童文學要好好提一提浪漫主義,要學習,并且搞懂。

瓦當:眾所周知,中國的兒童文學是伴隨著新文化啟蒙運動產生的,兒童文學的興起一開始便是人的解放與“新人”的一部分。同時,中國傳統文化里根深蒂固的“文以載道”的觀念,也深深地印刻在兒童文學中。這一方面賦予了兒童文學以崇高的價值使命,但也對兒童文學發展造成了一定的干擾。

我們看到,許多兒童文學實際是成人世界對兒童世界的侵入,把成人觀念強加給兒童。那種程式化的課本化的兒童文學,實質上是一種偽兒童的成人文學。當年周作人先生那一代兒童文學開創者倡導的兒童本位,實際上迄今也并沒有充分地建立起來。

我同意梅老師的判斷。中國兒童文學總體上過于偏現實主義,這一點與成人文學是一致的,這也是我們的民族文化特色,強調文學反映現實的功能,但也因此缺乏想象力和超越性。我個人以為,成人文學可以多反映現實,而兒童文學應該以幻想為主,以保持孩子的想象力、不傷害其天真為重。兒童文學首要的是要保衛兒童的精神世界,兒童文學作家要為人類童年立傳,要為保衛人類的童心而戰,讓兒童文學在心靈上更加兒童,在品質上更加文學。

劉瓊:在我們民族復興的歷史征程中,人是關鍵要素。要建設書香社會,提高人們的素養,就得從娃娃抓起。兒童文學承擔的就是這樣一個歷史性的重大任務,努力在今日,功在千秋。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無論對兒童文學創作和出版多么重視,投入多少精力,都是值得的。從這個角度,過去十年,原創兒童文學獲得了快速的高質量發展,取得了不少成績,值得充分肯定,但還遠遠不夠。從“白銀時代”到“黃金時代”,還有很大的努力和發展空間。

中國兒童文學缺少什么,需要什么,我認為:一是缺少經典。

兒童文學在有好作品的基礎上,要有可以長久傳播、留存的經典作品。什么是經典?在古今中外的文學作品中,經得起時間考驗的就是經典,兒童文學經典也有不少。如我們今天一直在讀的格林童話、安徒生童話,雖然歷史年代不同了,文化背景也不同,但是童真、童趣等美好的東西依然能打動人。近現代以來的一些作品,如《小靈通漫游未來》《三毛流浪記》《小英雄雨來》等,都是中國原創兒童文學經典,其豐沛的想象力、生動的人物形象,影響了一代又一代大大小小的讀者。人們從兒童文學經典作品中獲得了文學的感染力,從經典人物形象中獲得了形象力和共情力,從經典書寫中獲得了審美,獲得了對已知世界的理解和未知世界的認知。缺少經典作品,是當下兒童文學的一個重要問題。一方面,經典可遇不可求;另一方面,經典的產生是需要付出極大努力的。從精品到經典,也就是從高原到高峰的距離。目前,兒童文學創作的經典化意識還遠遠不夠。

經典的產生,從結果導向看,是時間和傳播的選擇。但從創作導向看,應該在創作前期準備和創作過程中都有經典意識。前期準備,主要是創作主體的經驗準備、審美準備。創作主體也就是作家,站得有多高,視野和格局有多大,其作品就有多大價值。所以,作家要有整體視野和前瞻性,要有美學突破,要有歷史和現實共情力,尤其是要有崇高精神的追求,即對人類精神和心靈世界的豐富和喚醒。這些最基本的認識,為什么還要不斷地強調和呼吁?是因為我們的兒童文學寫作,正處于市場環境較好的時期。出版社從眼前利益出發,希望作家快寫、多寫,作家也基本上是寫得快、出得多。這些都是短視行為。經典作品必然是“厚積厚發”“厚積薄發”。打薄了、稀釋了的經驗,勢必不會是經典,快餐類的東西更不會是經典。

當然,對于經典作品的追求,是整個當代文學的職責,不只是兒童文學領域所獨有。

二是缺少層次感。

這個層次,一是指對應各個年齡層次的兒童文學;二是指小說、詩歌、圖畫故事、紀實文學等文學類型的層次。

年齡層次對應不夠豐富,明顯呈“兩極多、中間少”的趨勢。低幼兒童和初中生這兩個年齡段,總的來說近年來創作火力集中,題材和體裁都有發展。低幼層次的圖畫書總量很多,但是譯介多,原創優秀圖畫書欠缺。針對初中生的兒童小說,在題材上有較大豐富,如出現了楊志軍等關于邊疆、工業、生態等題材的作品。小學階段,也可以說5到12歲這個年齡段,合適的兒童文學創作明顯跟不上,而這個時期正是培養兒童閱讀習慣和“三觀”的重要時期。

文學類型發展不平衡,小說和圖畫故事書偏多,其他包括歌謠在內的詩歌、紀實文學等,一直是兒童文學的短板,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嚴重不足。

三是缺少恒定的兒童觀。

兒童觀是兒童文學寫作必然要依據和表達的理性觀念。兒童是一張白紙,兒童文學要用什么樣的文字和形象為兒童塑型?我們為什么要這樣寫,而不是那樣寫?我們在文本中傳達的教育思想和養育觀念是高級的、科學的還是落后的、錯誤的,這對讀者影響深遠。兒童文學和成人文學的最重要區別,是兒童文學創作要以兒童觀為大,兒童觀要大于文學觀。在當下諸多兒童文學作品中,我們能看到各種教育理念和養育觀念,其中有些還是非常落后的。近些年,由于出版社把關嚴格,有所改進,但仍然存在一些問題。在兒童文學創作過程中,有些作家對什么是禁忌、什么可以探索,把握不到位。作品創作把握不到位,反映了作家的教育觀、兒童觀還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

瓦當:在我們的文化傳統中,兒童是被壓抑的,是需要教育的對象。事實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成人是沒有資格教育兒童的,甚至應該接受兒童的再教育。為我們失去的童心,失去的奇思妙想,接受兒童的教育。非但兒童文學不是教化的工具,另一方面,道德教化也要靠智慧和美,脫離了智慧和美,道德就是不道德的,甚至從根本上說就是一種暴力。

童年經驗是一種未被意識形態、觀念認知割裂的生命最初的經驗,兒童文學在表現人類這種共通的經驗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從這個角度來看,兒童文學是一種更加世界化的文學樣式,這意味著它更加純粹,類似視覺與聽覺的經驗,更注重形式,直訴心靈。要注意到兒童文學的這一特點和優勢,探索創作超越現實、更具普世性的文本美學樣式。

方衛平:我想從兒童文學整體業態的角度談點問題。概括地說,目前兒童文學整個創作、出版、評論、推廣業態,尤其是兒童文學的創作與出版所存在的問題,可能是系統性的。這里擇要略談幾點。

一是兒童文學作家的人文與藝術素養問題。我們擁有一個逐漸龐大的兒童文學作家群。這些年來,這個群體的規模在不斷擴大,我把它看作是兒童文學創作受到更廣泛關注的標志之一。但從總體上看,相當的兒童文學創作者人文與心靈的準備(包括人文觀、童年觀等)、文學素養與創作能力的準備嚴重不足或缺失,另一方面又面臨著到處都是的出版邀約和出版機會,部分作者創作態度上有些散漫隨意,更遑論“十年磨一劍”的嚴謹與敬畏。

二是關于童書出版的質量標準和藝術門檻問題。近些年來,童書市場需求的旺盛,導致童書出版門檻的降低,有時難免讓人認為出版界喪失了應有的尊嚴。一些精神和文學品質粗劣、漏洞百出的所謂作品,都能得到出版甚至是包裝宣傳的機會。究其原因,一是出版界自身面臨著社會效益、經濟效益的雙重壓力;二是優質作家資源缺乏,爭奪慘烈;三是一些編輯眼光、能力不足;四是一些作家不愿意傾聽意見和修改作品,因為出版機會到處都是。為童書事業發展的長遠考慮,我們應該認真思考如何承擔為當代童書出版設立標準和門檻的重要職責。

三是兒童文學評論界的問題。評論界自覺、努力抵制市場化時代的種種消極誘惑,有力地承擔起批評應有的專業職責與守望精神,這在今天這個時代尤為重要。當下評論界的專業眼光和理論素養存在著不同程度上的缺失,同時在某種程度上被友情、利益等綁架并擊潰。今天童書界的某種浮夸、虛飾乃至話語墮落,評論界是有一定責任的。

四是審慎思考體制的力量如何更好地推動童書的創作與出版。今天,體制的力量在具體運作過程中存在被異化的現象。例如,主題出版的初衷是有意義的,但是在實踐中,主題出版卻成為個別出版社急功近利的出版現象。又如各種評獎,不僅泛濫,也難免存在些許不公。

坦率地說,整個童書創作、評論、出版等領域的某些精神滑坡,市場化帶來的對于人心的腐蝕,多少已經令人觸目驚心,另一方面則是相關部門“社會效益”的剛性要求。在這種情況下,極易導致創作者和執行單位的各種急功近利的做法。我們千萬不要讓真正的專業操守與努力,真正的精神、責任與擔當,成為只是掛在嘴上、寫在紙上的東西。

張之路:近十幾年來,出現了大量非虛構的兒童文學,其實就是報告文學甚至是記錄性的兒童文學。這類作品主要是看資料、采訪,也就是講述別人的故事的作品。這就更需要寫作者加工、提煉、思索與升華。可是我們看到,有些作品還處于毛坯階段就出版上市。可能還自我安慰,這也是一種文學形式,或者說就是原生態吧……當然,我們就是講自己的故事,也要遵循同樣的道理和流程。

我還記得,當年我初學寫作的時候,前輩嚴文井先生看過我的作品后對我說:“不是生活中什么事情都可以寫成文章的。”這樣的話我牢記在心。林海音先生的《城南舊事》,全篇五個故事,拍電影用了其中四個。她在創作談中說:“我寫的都是真實的,但未必都是真事兒。”這句話讓我琢磨了好久,后來明白她說的就是她的這部作品是真實與虛構相結合,她的虛構是從生活到文學的進步。她的虛構就她的真實而言,那些事兒不是胡編亂造,而是可能發生的,應該發生的……

我們應該到了把生活進化到文學藝術的階段了。生活本身不是文學藝術,作者是“蠶”,到生活里吃“桑葉”,然后吐出蠶絲,織成綢緞……

梅子涵:兒童文學要有趣,這是特別重要的因素,這對不對?

保羅·阿扎爾在《書,兒童與成人》中提到兒童對成年人的抵抗,成年人不停地向兒童推薦他們認為優秀的書籍,可是兒童從小就將它們扔在一邊。成年人對于一本自己覺得興味索然的書,雖然哈欠連天,還是要堅持讀,就好像無趣是欣賞真正的美必須付出的代價,可是兒童絲毫不同情,可能直接把書扔進籃子里。兒童文學整體上應該是充滿歡樂情緒的,這對不對?

情緒歡樂不等于搞笑,不等于只唱《讓我們蕩起雙槳》;話題嚴肅,不等于不說可愛的笑話;思想深刻,不等于氣氛沉重,言辭凝重。寫艱辛、不幸,不等于偏要在泥濘中步步爬行。把重的寫輕,重不壓人。童年和成長不喜歡被壓。

瓦當:作為一個小說家,我個人非常關注講故事的方式。特別是一些國外的圖畫書,在這方面給我很多啟發。那些高度視覺化的敘事,腦洞大開的想象,充滿智慧的幽默,以及色彩、構圖、線條、細節等大大拓展了敘事的空間,彰顯了藝術難度和精度。像《母雞蘿絲去散步》《深夜入睡》《萬事通先生》《來自海洋的漂流瓶》等很多圖畫書,都讓我贊嘆不已,久久玩味;而《房子》《最后的勝地》《童話里的愛麗絲》等作品的復雜和深度,則是很多成人文學所不及的。

梅子涵:我相信兒童文學是有天性的,有它的基本大感覺。這不是理論提出的,而是理論在研究。寫作兒童文學的人,也不是只能從理論中獲得這些,而是應該知道兒童,需要重訪自己的童年,重訪那些真切感覺和經驗。

夏天的時候,我每天都吃一根光明牌赤豆棒冰或者綠豆棒冰。我從馬路對面的小店買來。其實,最原始、最逼真也是最高級的買法應該是吃一根買一根,可是天熱怕煩,就十根一買。每天吃的時候,我不是刻意地裝扮童年,而是自然地一口一口嗍。童年時,我在院子門口,四分錢買一根棒冰,撥開紙,賣棒冰的人讓我把紙頭還給他,他攢多了可以賣錢。我一口一口嗍著,看見大人買了一根八分錢的雪糕,一口咬掉三分之一。我只覺得他們傻,甚至覺得有一點可惡,怎么一點兒也不珍惜,那是一種對認真、愛惜的童年心情的踩踏。

我這樣嗍著棒冰,今天吃的是赤豆的,我就提醒自己不要忘記,明天要吃綠豆的。等到吃完最后一根,明天又要去買了,我就特別盼望明天的到來,買棒冰是明天的一個大內容。別的還有什么大內容呢?很多內容我們以為它大,其實根本沒有買棒冰大。每次去買棒冰,我就會對小店的營業員多說幾聲“謝謝”,因為心情特別好,所以格外懂禮貌。當我說到第三聲“謝謝”時,我聽得出營業員喉嚨口發出的聲音是認為我腦子不正常。

因為他不在我的心境里,他早就不在童年了。童年是要一直回訪的。真別以為,只要我們一想起,就能抵達那兒。怎么可能完全抵達,你已經完全不是那時候的人了。

愛麗絲掉進了洞里,一會兒變長,一會兒變短,就是要讓她獲得一個正適合的尺寸,獲得進入那個世界的資格。她看著自己的那一雙腳,心想,我必須要好好對待它們,否則的話,它們也許就不肯走我要走的道路了。

長大的人要握住小時候的手,是一個何等哲學的課題。手朝著童年方向竭力伸去,能有渴望、親切的感覺,就算是抵達。我喜歡那抵達。可能不完全是要寫故事和文字給兒童看才喜歡,而是不寫可能也喜歡。赤豆棒冰、綠豆棒冰真的很好吃,一口一口嗍。

寫兒童文學的人,精神里不要太老熟。因為不老熟,文字間就不用扮演,而是自有活潑和滑稽。

我在這里不用“幽默”,而是用“滑稽”。我確信兒童是滑稽的,滑稽是兒童自身的樣子,幽默是文學對它的敘述。我們說《小熊溫尼·菩》很幽默,其實我們讀到的小熊、小老虎、小豬們是滑稽。小熊帶小老虎去找小豬玩,小熊告訴小老虎,小豬膽子小,所以不要在它面前撲來撲去。小老虎很認真地說,小老虎吃飽以后是不會撲來撲去的。這是滑稽。小豬看見小老虎嚇了一跳,趕緊繞到桌子另一邊去了,害怕地說,沒想到小老虎會這么大!小老虎很認真地說,大老虎比小老虎還要大!這也是滑稽。一副滑稽相!米爾恩幽默地敘述出了這種滑稽相。

所以比滑稽和幽默哪個高級是瞎比,而舞臺上有些所謂的滑稽其實只是低俗,低俗也會被笑。米爾恩的《小熊溫尼·菩》作為兒童文學是格外純粹的。

劉海棲:由于專業原因,我更多的關注是在出版上,還是想結合出版談。

這些年來,出現了暢銷書,甚至超級暢銷書,可能很多的評價是把這個作為一項繁榮的重要指標的,我也不否認。但是評價一個事情,要放到一個時期里,這個時期不能太短,幾年是不夠的;但也不用太長,十年是用不到的。我不想就暢銷書的水準和內容做評價,我沒有這個能力,要留待專業人員解答。我還是要就暢銷書對出版的影響,其中包括對兒童文學讀物的影響試著做一點分析,我覺得,今天兒童文學出版的一些問題可能與此有一點關系。

我曾與有的出版社交流時,講過這個問題。我說從我的經驗看,暢銷書是把雙刃劍,既能給出版社帶來效益,但如果不能智慧處理,也會給出版社帶來問題。我首先聲明,我不是嫉妒暢銷書出版社,出版社都希望能做暢銷書,暢銷書有助于出版社的經營毋庸置疑。我做出版時,做過暢銷書甚至大暢銷書,而且為此傾盡心血。再聲明,我這么說,不涉及暢銷書本身的內容質量,我推定是好的,甚至是很好的。我提出一個桉樹效應。有一種桉樹,生長速度很快,需要大量養料,樹的周圍就難有其他植物生長。桉樹分泌桉油,桉油有鎮靜作用。考拉生活在桉樹上,它們吃桉樹葉,吃了以后就在樹上昏昏欲睡。如果對暢銷書處理不好,它的副作用就像桉樹。出版社出書應該是營造百花園,但有桉樹存在,園里其他植物就難以發育壯大,其中包括一些高品質的兒童文學讀物。

為什么這么說?暢銷書的開發和維護,需要占用出版社大量的資源,比如進校園的名額、發行部門的工作重心、渠道的拓展和梳理、宣傳推廣和研討會經費的使用,甚至人員的安排等,都要優先考慮和保障。出版社領導要把大量精力用在維護暢銷書上,從經營角度來說這無可厚非,做好暢銷書對經營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出版社的發行部門自然以發好暢銷書為中心工作,他們也喜歡和主動這么做,這項工作不像開發新品種那么難,在暢銷書成熟期做到及時鋪貨發貨、聯系學校書店、陪作家進校園這類常規工作也順手,目標考核任務也比較容易完成。

暢銷書的發行,使發行部門在出版社的地位提升,擁有越來越大的話語權,社里選題的制訂往往以他們的意見為重要依據。在政策或者經營壓力的激勵下,發行部門自然要效益優先,提出的選題方向或者具體選題,多以市場和經濟效益為標桿,不會考慮那些冷門、新人或者需要長期培育的產品,其中必然包括兒童文學產品。這當然不是他們的責任,反而是他們盡到了責任。

編輯不再是出版社的核心了,他們更多地被市場所左右、被政策所導引,更多地聽取發行部門的意見,發行人員認為哪些作家的書好賣,他們就要去“追”哪些作家。尤其對年輕編輯來說,社里缺乏容錯機制,不允許他們犯“錯誤”出滯銷的書,其中包括新人或者部分需要長期培育的兒童文學作品。即使社里允許出,他們也不愿多出,因為考核指標和收入在束縛他們。我過去總強調,渠道是為產品服務的,而不是相反。但在一些情況下,產品為渠道服務了,渠道需要什么,就做什么產品,這對提高兒童文學的水平是不會起太好的作用的。

中國兒童文學的發展,除了需要作家努力,也離不開出版社,離不開編輯。我做出版之初,遇到過一些很好的老編輯,他們給了我許多教誨和指導,帶我認識了很多專業人士。我由此得到許多資源,我的成長離不開他們。更早的時候,這樣的老編輯和大編輯家也很多,都有成就和口碑流傳下來。兒童文學想要發展,必須要有有情懷的出版社。出版社領導要有前人栽樹、后人乘涼的氣魄,敢于用長的時間和好的投入培育項目、扶持作家,還要有很好學養和眼光的編輯。早期的幾個專業少兒出版社,都有一些非常棒的老編輯,他們有的本身就是兒童文學作家、畫家或者評論家。他們喜愛這個事業,為自己的工作自豪,嘔心瀝血,盡職盡責。我做出版時,支持編輯寫作。只要是寫作的編輯,都可以在本社出一本書,有的就出了不止一本。這樣做的目的,是鼓勵編輯喜歡、熱愛這份工作。喜歡、熱愛就能去鉆研,就會想方設法提高自己的能力。編輯的眼光清澈了、水平高了,所面對的稿子就差不到哪里去,兒童文學的水平自然也會提高一些。

編輯成長最好、最有效的方式實際上是師傅帶徒弟,批量訓練是出不了好編輯的。有個好師傅,徒弟又有悟性,差不多就成了。我們的事業要一代代傳下去,就一定要珍惜編輯。現在提倡年輕編輯要做好服務工作,為作家服務,尤其是對一些有市場影響力的作家,一定要服務好,爭取拿到稿子。編輯不應該只是服務者,編輯的作用不應該局限于服務,甚至好的編輯不應該去做服務。編輯是靠自己的眼光、學識和溝通能力來贏得作者的信任。

這里就有個平臺問題。出版社要給編輯搭建好的舞臺,使編輯能在舞臺上發揮能力、縱橫馳騁、左右騰挪。現在出版社領導有任期限制,不像過去,都是在自己的專業里泡大,一做幾十年。所以,出版社領導更應該珍惜自己的事業和隊伍,為出版社謀長遠發展,甘做鋪路石,要在有限的時間里,調動社里的資源,制定相應的政策,在經營壓力可控的情況下,盡可能給編輯創造好的條件。比如,允許編輯發掘有潛力的作者,慢慢地和作者共同打磨作品,對編輯和作者的困難加以解決,等等。

編輯素質是一個綜合性的能力。對編輯提倡工匠精神沒有大問題,但這是不是所有編輯追求的目標值得討論。那些大編輯家,比如魯迅、葉圣陶等,他們在編輯工作中,不能稱之為具有工匠精神,哪怕稱他們為最卓越的工匠都不可。當然一部分編輯可以是這樣的,也不可或缺,但有個性和學養的編輯也相當重要。

編輯的綜合素質中有一點很重要,即良好的表達能力。編輯要把自己好的想法表達出來,說服作者,尤其要說服領導,使自己的意圖能夠實現,而不是僅僅被動地執行任務。這樣,好的主意就容易被采納,好的選題會通過,好的兒童文學不至于被埋沒。

瓦當:如果問中國兒童文學缺少什么、需要什么,我認為,第一缺少童心,需要真誠。

童心便是赤子之心。兒童文學首先應該是給兒童看的,不是給家長看的。兒童文學作家在選擇和孩子一伙還是和大人一伙時,要堅定地和孩子一伙,而不是充當老師、班主任。否則孩子把信任交給你,會發現自己被出賣了。作家必須真誠地站在兒童那一邊。

第二缺乏想象,需要超越現實。

兒童文學中缺少那種屬于孩子的腦洞大開的想象、匪夷所思的奇談怪論。事實上,我們很難在孩子的世界中發現純粹現實的東西。尼采說,“我們擁有藝術為的是不為事實而死”,兒童文學不能困死在現實主義里。

第三缺少狂歡,需要大笑。

兒童文學中缺少的不是那些彬彬有禮的微笑,而是“肆無忌憚”的狂歡、大笑。兒童文學尤其需要極度歡樂、動感的文字,需要提高作品的可讀性、情節進入和推進的速度,需要敘事上的別開生面、引人入勝。

第四缺少藝術性,需要詩性品質。

藝術性包含了文字的技藝、智力的難度和思想的深度,不排除有的人成人文學寫不好,于是來到兒童文學領域渾水摸魚。事實上,兒童文學應該是一切文學中品質最高的、最難寫的,因為它同時指向神話的原鄉和人類的未來。好的兒童文學一定要有詩性的品質,或者說就是詩。

方衛平:如何看各個門類的兒童文學發展?

張之路:近十幾年來,圖畫書是一個醒目的現象,出現了從稀有到豐富,又到大量涌現的情況。因為這個時代變化快、節奏快,淺閱讀、碎片化閱讀、視聽化閱讀的現象影響著我們每一個成年人,是不是影響少年兒童就看我們如何傳承。

我以為,優秀的圖畫書內涵是豐富的,但這是相對而言,在閱讀的時候,讀者(尤其是小讀者)所獲得的信息和營養是會打折扣的。我們不能低估圖畫書的作用,但也不能任意夸大圖畫書的功效,更不能因此忽視文字圖書的重要作用。我很希望讀者在評判和選書的時候應該適當和進行區別,我們也到了應該追求圖畫書品質的時候了。

許廷JI頃(文學博士、魯東大學張煒文學研究院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說到圖畫書,2001年出版的《中國兒童文學五人談》里面就有專門的討論。如今,二十年一晃過去了。在過去這些年里,圖畫書在中國兒童文學界異軍突起,掀起了持續的國民閱讀熱潮,這也有力地推動了原創圖畫書的探索與發展。今天參加談話的諸位,很多都是這一進程的深度參與者和熱情推動者,你們的激情和貢獻大家有目共睹。跟二十年前相比,我們的圖畫書事業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與國外先進水平的差距也在快速地縮小,這無疑是令人欣喜的。我讀“五人談”的時候,一邊感到欣喜,一邊也在琢磨一個問題:如幾位老師所說,在兒童文學發達的國家,圖畫書占了兒童文學的一半甚至還多,這是多么令人吃驚的一個比重,如果我們把這個比重也作為追求目標的話,那我不清楚咱們今天的圖畫書占有率,能占國內兒童文學的百分之幾,10%?20%?我的直感是差得很遠。這里涉及的一個問題是:一個國家或地區的圖畫書在兒童文學中的比重,對于這個國家或地區的兒童文學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圖畫書在兒童文學中的占比,視為衡量和評價后者繁榮和成熟程度的指標之一?如果這個問題為真,那么不妨把眼光再放大一點,我個人有一個猜度:即在文明和文化程度越高的國家,她的兒童文學在整個文學中所占的比重就越高;反之,文明和文化程度越低的國家,她的兒童文學在整個文學中所占的比重就越低。這當然是未經論證和證實的,我不曉得目前國內兒童文學在整個文學中占多少份額,更不了解國外的情況,但如果以上所想并非全無道理,或者碰巧還帶著些真問題的成分,那么我覺得,無論是我們的圖畫書,還是我們的兒童文學,可能都還有很遠的路要走。這是我要說的第一點。

我要說的第二點是,圖畫書在新世紀之后的迅速崛起,讓我仿佛依稀看到了一條兒童文學“年齡下行”的歷史發展脈絡。我的說法可能不準確,主要說說我的印象和感覺。兒童文學有三層次說:幼年文學、童年文學和少年文學,縱觀新時期至今的兒童文學歷程,表現在醒目的文體自覺意識上,似乎呈現出從少年文學開始,然后到童年文學,最后到幼年文學的依次拓展。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文學復蘇后的兒童文學,敏感、銳利、浪漫、嚴肅,充滿批判精神和探索的激情,是典型的少年文學氣質,與成人文學最為貼近。九十年代以后社會文化環境變化,以“賈里賈梅系列”“淘氣包馬小跳系列”等為代表的一批作品,活潑、輕快、幽默、樸實,關注小學生日常生活和情感,標志著兒童文學向童年美學的有力回歸。新世紀之后兒童文學領域的最大事件,我認為首推圖畫書的蓬勃興起,而圖畫故事書主要是以幼兒為讀者對象的。當代兒童文學發展的“年齡下行”路線圖,與時代社會的外部變化固然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但或許也有兒童文學自身發展的內在規律在,可以視為當代兒童文學走向深入的一個表征。

那么,這個“年齡下行”的路線有沒有走完呢?我認為沒有,還缺一段,這是我下面要談的第三個問題。剛才說圖畫書主要以幼兒為讀者對象,這樣說其實是不全面的,應該把比幼兒更小的嬰兒也包括進來。一般來說,3到6歲上幼兒園的孩子算幼兒,0到3歲還沒入園的孩子算嬰兒。更適合嬰兒看的圖畫故事書,我們叫低幼圖畫書。正是在這一塊,我感覺國內還沒有真正走上自己的原創之路,還處在最初級的引進和仿制階段,我們亟須把這一段路盡快補上。從國內引進的圖畫書的情況看,我感覺國外的低幼圖畫書內容非常豐富,制作相當精良。我們國內的早期親子閱讀,主要靠的就是這些從國外引進的低幼繪本。我以國內持續火爆熱銷的“小雞球球系列”為例略加說明。它來自日本著名的低幼繪本作家人山智。據當當網介紹,這套書目前包括8大系列共29冊,覆蓋0~6歲整個閱讀黃金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小雞球球0~6歲陪伴成長體系”。其中有給0~2歲孩子使用的洞洞認知書、觸感玩具書、互動紙板書,1~3歲孩子使用的立體閱讀繪本、創意聯想繪本,3~6歲孩子使用的生命教育、自然教育繪本,可滿足孩子各階段的閱讀需求。除了“小雞球球”,比較有名的低幼繪本,套書類還有來自日本的佐佐木洋子的“小熊寶寶系列”“噼里啪啦系列”等,單本的則有《蹦》《抱抱》《好餓好餓的毛毛蟲》等。與上面這些異彩紛呈、受到中國家庭熱烈追捧的引進讀物相比,反觀我們國內的低幼圖畫書創作和出版,不但量少,很難刷出中國原創的存在感,而且更關鍵的是質量差,以粗制濫造和低水平的復制模仿為滿足,幾乎看不到創造的激情和進取的活力。通常有以下表現:匿名、化名和集體作者;內容停留在簡單識物的最低層次上,或者采用“三只小豬”“龜兔賽跑”等現成素材,懶得自己寫故事;圖畫俗濫無個性。這些所謂的低幼繪本,其實是明顯的商業投機行為,我壓根不該用“原創”去表述它們,這是對“原創”二字的玷污。圖畫書是最適合嬰幼兒的第一讀物,我們通過自己的努力,在原創幼兒圖畫書領域已經取得了多方面的成就,也吸引了社會和業界的強烈關注,可是在更低階的嬰兒圖畫書領域,我們還缺乏與其重要性相匹配的高度自覺,我們的作家、藝術家和從業人員對該領域的重視度嚴重不夠。從上述意義上說,如果我的上述觀察沒有偏離事實太遠的話,那么是不是可以這么認為:低幼圖畫書是作為整體的中國原創圖畫書的最后一塊待補足的拼圖。

張之路:近十幾年來,包括科幻文學在內,其他形態的幻想作品的創作和出版也呈現出活躍的態勢。這些幻想類的作品被分為科幻、魔幻、玄幻、奇幻、穿越、神話、童話、現代童話、荒誕小說等類別。幻想作品的興起是好事,但許多作品開始混血、雜糅、隨心所欲,出現了一些看起來不倫不類的作品,更因為近幾年科幻作品受到重視,于是幻想作品,甚至沒有幻想的作品都標榜為科學幻想作品。

我以為每一類作品的形成、保持和發展都有一定的內在邏輯和規律,都有其獨特的血統和肌理,在寫作上也有獨到的律條和規則。有了這些,作品才會有獨特的品格和風韻。吸收其他形式的長處和營養是好事,但是失去了本門類的特色的雜燴就不可取。

科幻文學需要一個簡單明了、可以普及的理論和常識。如果人人都以為寫幻想小說容易,在畫鬼容易畫人難的情況下,人人都在畫鬼。

科幻文學能夠吸引讀者的原因是什么?其中既有科學的因素,也有文學的因素。哲學的思索、科學的知識和展望,再加上文學——也就是人性的因素才能成為被讀者接受和歡迎的科幻文學作品。比如我們寫外星人,最早強調的是外星人的怪異,而現在人們已經借重外星人的形態刻畫地球人的內心與矛盾,單純的硬科幻已經不容易存在。作為科幻文學或者科幻文藝,描寫人性、講述人的命運成為最重要的筆墨。

最近出現了這樣一個幻想文學的形式,就是首先構想一個大宇宙世界的框架,宏大而空靈,然后往里面填充材料,過了一關又一關,故事發展的脈絡有點像游戲。這類作品在網上閱讀時,還能吸引一些年輕的讀者,但是放到紙質書上的時候,就會發現大而無當,水分太大,關鍵是這類作品缺少魂魄和精神。

還有一類作品,在兩段發生在不同時空的普通故事中間,連接一條時光導線就構成了作品的基本框架,不再重視人物、故事、細節這些基本要素,沒有新的創造和發現。作者以為只要設置了障礙,過了一關又一關就能使情節不斷地推進,以為只要景點神奇、山頭林立、人物眾多就可以使作品長度增加。

剛才列舉的這兩類作品的共同點就是不接地氣,缺少人文關懷,也沒有精彩的故事。這類作品的出現可以理解,但是數量不宜過多。

三、希望和期待

方衛平:最后簡要談談我們對兒童文學的希望和期待吧。

劉海棲:童書出版里的兒童文學圖書所占份額開始下降,是由許多因素造成的,這未嘗不是好事,冷靜下來對我們兒童文學的發展有好處。我們大家都冷靜地思考,冷靜地寫作和評論,兒童文學必將繼續朝前走。

張之路:盼望熱情而真誠的聲音。我們應該冷靜地分析、思索一下,現在對兒童文學的評論在哪里?真誠直率的聲音又在哪里?我們的評論幾乎都是表揚稿,參加研討會時,祝賀和祝福的成分是主要的,誰要說些批評的意見,似乎有點不食人間煙火。大家理解主辦方的目的是為了宣傳作品,大家也體諒評論家的苦衷,但最后受損失的還是兒童文學的繁榮與發展。

真誠直率不僅僅是對作品批評的意見,表揚也可以,鼓勵更應該!我們希望看到的是到位的、有見解、有分析的對作品的評價。一部優秀的兒童文學作品是離不開批評的,兒童文學評論應該與兒童文學的創作攜手前進。

瓦當:期待更多的文學大家以專業的方式進入兒童文學,改變當前兒童文學在藝術品格上整體低幼化的局面。但也需要注意,兒童文學與成人文學中的兒童視角是有區別的,像普希金、狄更斯、馬克·吐溫、梅特林克、王爾德、卡爾維諾等,他們本身就是文學大師,童話也是大師級的;而《小王子》的作者圣埃克蘇佩里則不僅僅能寫童話《小王子》,他的其他小說也是一流的。

期待兒童文學研究的領域進一步拓展,不僅集中于對國內兒童文學現場的跟蹤和評論,像與兒童文學相關的幻想文學、圖像小說等都值得關注,值得兒童文學創作者研究借鑒,尤其希望看到更多前沿理論、交叉學科理論的譯介,以開闊兒童文學創作者的眼界,促進其創作水平的提升。

期待國內兒童文學的插畫、裝幀設計能跟上,提升兒童文學整體的審美境界。想想張光宇的《大鬧天宮》、手冢治蟲的《鐵臂阿童木》以及官崎駿的動畫,我們今天的兒童文學形式遠不夠美、不夠成熟。雖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但對于藝術來講,沒有形式感的內容注定是貧乏的,沒有生命力的。

許廷順:中國兒童文學從整體上還不夠成熟。這個整體,是一個包含了創作界、出版界、研究界、讀者界等在內的全體概念。但我想特別強調理論批評界在其中的使命和責任。因為,任何時代、任何國家都會有不那么好的甚至比較差的作家作品冒出來,這實在不足為奇,一般來說他們也不會對社會造成什么危害,因為編輯和批評家像一道防火墻,預先就把他們阻隔在外面了。編輯和批評家的工作是把真正好的作家作品向社會推薦,但是如果他們最后把不那么好的甚至比較差的作家作品捧到很高甚至最高的位置上,然后推薦給全國的孩子來閱讀,那就不能不說是一種專業上的失察甚至失職了。我們有哪些理論和認識上的盲區、誤區,我們對兒童和兒童讀物到底應該抱持怎樣的信念和期待,以及我們怎樣去實現它們……我想這些都是我們需要思考的。我們需要反思中國兒童文學創作和研究中存在的問題,努力加強理論批評的隊伍建設,提高評論家的水平,促進中國兒童文學的繁榮昌盛。

劉瓊:中國是擁有“兒童總量”最多的國家,期待中國當代兒童文學作家能夠適應龐大的受眾需求,創作出影響深遠、媲美經典的文學力作,期待我們的兒童在優秀原創兒童文學讀物影響下健康成長。

方衛平:關于中國兒童文學需要什么的思考,始終指向對中國兒童文學如何變得更好的希望和期待。這種指向完滿和理想的“不滿”,是人的本能沖動之一,也是社會文化包括文學藝術實現拓展、提升的根本力量。各位朋友從各自的專業領域,非常坦率、真誠地談了對當下中國兒童文學現狀和問題的看法,包括對兒童文學批評的批評。我相信,正是這樣的交流和批評,推動著中國兒童文學在這個時代的新變革與新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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