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賦格（長詩節選）

從唯一之詞到任意之詞碎片——這不朽的牢騷——題記序詩：唧唧復唧唧話說那年四月頭一個星期一? 一大早， 《玫瑰傳奇》的作者夢中醒來發現自己那么小瘦一樣曲折，一塊龜甲上裂痕和刀紋，正占卜著故鄉和性命

月光遇到了嬰兒陽光遇到了國家，喜，蛇和柏拉圖從陌生少女的微笑到云上幻象他遇到了碎片——這記憶底片這命題——從唯一之詞到任意之詞

大地托爾斯泰——何以肖然大地之大乃整體，乃敬畏，乃賜也，奪也大地萬物升華出的力氣，帶著雄性的漠視

泥土，攥一把吱吱叫，酥酥流淌的泥土但大地之地亦非泥土那是什么？清晰又神秘

一個挑戰者跋涉于上蒼的沙盤這挑逗——從唯一之詞到任意之詞

大地托爾斯泰死亡讓靈魂成為事實事實混淆了靈魂就像整體分裂讓事實成為碎片碎片混淆了事實

大地托爾斯泰 秋夜樹影如擔架螢火蟲一閃一閃碎片飛舞，受傷的陣痛像下單

唧唧復唧唧陣痛的碎片鳴叫，似在深深地掩藏什么唧唧復唧唧

這碎片的拼多多，這秋天的定金像一臺檢測儀在不停鳴叫唧唧復唧唧有好心情的時節為什么憂心忡忡碎片，這不朽的牢騷

碎片里有關于城與野不朽的裂變牢騷如黃金，創造裂痕創造碎片新形式 光是好的，不同的光源爆炸就不好 從唯一之詞到任意之詞方向不同的指望，深度不一樣的牢騷

秋風起，想換衣滿世界的渦輪發動機聽著轟轟烈烈，像采蜜也像財迷碎片退位于生活了誰承認碎片世界是拿靈魂換來的秋天的信箋秋蟲讀給你聽碎片熒光閃閃，唧唧復唧唧

硫黃把鐵燒出綠色碎片真理反對真理，真理分裂真理唧唧復唧唧是饑餓的叫聲嗎碎片常常忘了冷暖美丑香臭善惡忘了被誰養育的真相，忘了從唯一之詞到任意之詞的距離

碎片，在一對油翅上振動 這不朽的牢騷，唧唧復唧唧

哥??? 窯金絲鐵線

裂紋居然是美宋瓷哥窯的裂紋美瓷內部應力，膨脹，冷熱溫差分裂有力，裂有力的道理

這個關于裂的力學我不懂我單知道收攏裂紋做成文字碎片

我不是一直用裂紋書寫碎片嗎

我深深憂慮的分裂在哪里如果我突然消弭，解釋了自己啊，分裂正直無私，分裂正值抒情裂變是世界生成的范式嗎

朋友送我一只汝窯青盞倒進淡黃滾燙的滇紅茶水觸上唇邊全然無知滾熱茶水與瓷相觸的裂變

裂變吧，裂變讓你不再是胚胎

一根豆角的裂紋裂紋也是杠桿嗎我們不是有各種杠桿嗎 原理啊，公式啊，手臂啊

一道皺紋一條緊抿的唇線呼吸曲線，心跳曲線，熊市牛市曲線分裂擴大分裂分裂也跟分裂分裂了

生活，生，活，似乎晚霞一樣絢爛我感到了一根豆角的分裂一根皮筋跳著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碎片 匪報也，一條拋物線在分裂越分裂越團結，越團結越分裂天上有銀河，地上有碎片

陽光也分裂，陽光正分裂，陽光分裂我感到了分裂

按??? 鈕寧靜時光的小船如蝸牛畫出白腺 我們更多利器，更多裂，更多碎片指甲修剪圓滑而柔軟的指肚深藏利器

分裂，一個一個按鈕碎片

秋雨如飄灑的指紋重新在地上打出 柔軟得柔軟地涼 柔軟得如此鋒利

如此鋒利的愛身前身后空無一人裂痕在遠方

東山光明，西山行云嘴巴里可以吟唱也可以塞進牛糞人，已經是形容詞暗語密碼雨，只在秋天寫下精神自傳

這是我的獨語無人訴聞我寫下詩行如呈現裂紋

寧靜的時光風雨飄搖風雨碎片飄搖鳶像從靶子飛出到倉皇的雨中好看的尾巴不能有硝煙的聯想

朝圣是多么迷人而我來到這世界拖著臍帶的裂痕世界再次分裂，我再次誕生筆尖接生的人詩行的臍帶秋雨干凈

像市場涌出來又遮掩著你看不看得見，都分明在那兒字幕一樣清晰，觸手可及的屏幕一樣透明產品，電和密碼，指紋人臉事件丟失性感，災難無論好壞一切都成為表演

空虛磨難一樣摸著自己的手自己的臉，卻無法摸到自己的整體碎片成為感覺意識模式

就像這秋夜你只是用一塊叫耳朵的碎片聽著

蟲鳴叮叮那么小，那么多的碎片響起 像蒼蠅的復眼連成一片，一體黑暗又清晰

我們害怕過整體嗎怎么就有了碎片感我們不是曾經整齊劃一嗎一個整體，集體我們害怕過嗎

我們挖掘碎片，甲骨碎片、陶罐碎片金面具碎片，人面桃花為什么那時沒有碎片感那個破碎得無法收拾的整體啊

我是碎片

蒼蠅的復眼

這是秋天，又是秋天。那時秋天山坡曬著一片地瓜干沒有碎片感，白花花的飄著甜味

好像有一個整體喧嘩騷動或沉默啞然被打碎了，打碎了一塊塊碎片、漏洞，補丁一樣碎片——蒼蠅的復眼

我以為痛苦不會再破成碎片若果根也是碎片我們以碎片扎根碎片主根碎片，毛細根碎片，零件碎片

如果零件也是碎片 我們用碎片組裝什么問題不在零件本身是不是碎片而在我們有了碎片意識形態 我們以碎片意識看待一切

宇宙真的源于爆炸，破碎太陽碎片，地球碎片，大海碎片

心臟碎片，眼睛碎片我們用碎片觀看，用碎片思想，用碎片懷念， 用碎片幻象，我們用碎片夢碎片我們夢見碎片

蝴蝶碎片我以為天空不會碎片，碎片不可以飛飛不可以碎片

碎片最初的痛感就這樣消弭了整體是疼痛，撕裂疼痛，破碎疼痛我以為痛苦不會再破成碎片

我怎么又回到了那一句話這世界會好嗎

碎片無往不復小往大來，無往不復城復于隍，其命亂也

那年夏天碎片開始升級每扇玻璃車窗的碎片如此明亮，利貞吉使碎片清楚可見

每個家庭又恢復了喧鬧碎片響起就像碎片想起往日的碎片

他受碎片的激動想著什么他說不出，他哭啼起來 將碎片交給母親

整個夏天，我自岸邊翹望碎片學習游泳，學習怎樣抓住傾翻的獨木舟有些碎片一直嗆水有些碎片被淹沒

最后一天，就要到岸邊了碎片說：需要篙有時，正當風合適碎片鼓滿了帆

大海像一塊裹尸布更加不安像一片樹林閃著金色碎片 大海接手天空經營碎片生意

天空的短衫露出碎片的肚臍他看不見碎片的顱骨只能靠閃電牽住碎片的臍帶

哦，核實碎片就像憤怒核實真相就像游戲核實虛無就像信仰核實實物就像瘟疫檢測核酸

同人于野，利涉碎片 其亡，其亡，系于碎片

從此你就都改了吧從此你就都改了吧碎片是怎樣說出了圣言無力

夢，模態，機構和語法的命運 七月的青山，碎片的私人語言 碎片遵從道的規則就像蛇抬起頭向過路者致意

碎片撩起排闥的原始情意你破碎我就發芽鷓鴣拳頭一樣爆開飛過

裸機的叫聲，月亮一顆螺帽碎片把螺絲擰緊

如今父沒了 我更不是人了借著他的賦予注釋他吧，雖然肉體有碎片的草率

河流，一條蠶 湍流瀉壁思通透何曾想離開你，再挨近你卻要滿山交出錯落交出意義的肋骨

碎片如遺詔遺詔裂紋的傳統那春薇的藍綠色絲絳啊其致也，謂天毋已清恐將裂

碎片編年史一切從背影破碎開始迎面而來的都從泥土中來只有頭骨那么面熟泥土是面具開滿了布丁花

碎片啄食碎片碎片懷念碎片碎片在生長，裂變成碎片編年史……

月亮半個碎片升上碎片山坡土確定了信義，種子落地，種子沒有父親

那年碎片在別處如今碎片當我家不久前，碎片脫口秀第五季○○后小碎片拉魂腔，順利晉級碎片謗譽加身，一路沖上碎片熱搜喧囂的一舔，抖音上的姐姐調侃碎片 直播間的虎狼之詞收尾碎片，彈幕碎片評論碎片推送碎片

網絡碎片無孔不入碎片

一抔之碎片未干，六尺之碎片何托有水井處皆有碎片碎片穿越太空太空有了碎片糞便

夸父追趕碎片精衛用碎片填碎片嫦娥飛奔碎片玄奘西行取碎片我們倒騰碎片，出賣碎片我訂購碎片，借貸碎片

誰將統一碎片的品質、型號和標準碎片大師含笑不語

碎片祈禱書就在碎片人生的中途濕漉漉的黑樹枝上很多黃色碎片醒悟因為碎片迷失了正確的道路我就得敘一敘我看見的碎片

起初，碎片創造碎片碎片空虛碎片碎片黑暗，碎片運行在碎片上

碎片說：要有碎片就有了碎片碎片看碎片是好的就把碎片分開了 碎片稱碎片為碎片

碎片說：碎片要生出碎片要照著碎片的模樣造碎片碎片曰：吾將上下而求索然后知碎片之后凋也

碎片就這樣跟碎片簽訂碎片合同得著碎片的，愛惜碎片

保守碎片的，必得碎片 做假碎片的，不免碎片 吐出碎片的，必忍受碎片

碎片的恩典如草上的碎片輕忽碎片的，必至碎片憐憫碎片的，你的心必可勝任碎片唯有碎片的籌算，才能立定愿碎片的恩惠與碎片同在

一個用碎片達成的協議如果我現在引入誘惑的碎片概念它通常獨立于罪在碎片的相互作用里人被割裂

生存成為對碎片的抵抗 生活成為碎片之間的游戲我們不是分裂的犧牲品嗎而生命保持著碎片的閃光碎片驅逐了內在的虛無碎片把內在的虛無轉向了外在的虛無

琳瑯滿目，豐富，重影碎片像敞開了的自我 在耗盡自我的創傷中 碎片敞開了生活

對于那面向小人物的碎片它們所依附的純潔表明哪怕羞恥最微小、最微不足道的部分也足以抓住它們

至高的善和至高的惡是一樣的碎片 個體和人類在他們自身的內部和外部進行著碎片共通

這些碎片，元素的能量，運動和幻影

詞語，紀念碑，符號的笑聲向碎片敞開了自己抵達了碎片的巔峰

一個用碎片達成的協議—— 我們稱之為生活生活，打碎不朽和遙遠的碎片混在一起

破碎的整體永遠少一塊拼合的碎片破碎的整體永遠少一塊拼合的碎片不知去向

妹妹要給我看母親的碎骨我拒絕了號哭的我被運尸車拖過長廊

我不看，拒絕看我要在所有的碎片中保存一個完整的母體

那火，火是不破碎的每一朵火花，每一朵火焰都是完整的母體

火，你也破碎了嗎

這需要意志，情感，愛和幻想在我的懷念里在一切碎片之中母體完整死亡拒絕隱喻

2022 年 9 月 20 日初稿，11 月 15 日四稿

（上官南華，詩人，現居山東日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