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昊焱
學城喜愛撫弄古琴,也許是平常武俠小說讀多了,竟固執地相信:名山大川中一定有撫琴、斫琴的高手。忽一日,他離家出游,幻想著能遇到技藝超絕的古琴大師。
他跋山涉水,入古剎,拜三清,竟尋了個寂寞,不過,讓他自己也有些發笑的是,他竟然在山腳下遇見了一位真正的古琴大師。那一日大師正在忙于斫琴,只見大師左手摁著琴身邊沿,右手緊握著鏟刀——一種有著凹槽,寬約一指,前端開刃的刀,看一看,鏟一鏟;鏟一鏟,再看一看……就這樣重復著,被鏟下的木屑如一只只尺蠖般不時地從木板上彈下來。學城深深折服,便拜這位老人為師,跟隨這位老人回了家。
正式開始學斫琴后,學城才發現斫琴是那么的無趣,特別是當初健談的師傅一到斫琴時竟變成了“悶葫蘆”。學城強烈地覺得自己不是來做學徒的,而是來做背景,給別人解悶兒的。有幾次學城實在是看倦了,便偷偷地閉了眼睡覺,不曾想剛合上,腦袋便被師傅敲了一鏟刀,“看!”師傅怒目圓睜,言簡意賅地吼道。學城滿嘴苦澀,心間便好多次浮現出在山下時看父親熬鷹時的場景。經受那幾次的敲打,學城是不敢再打瞌睡了,但令他奇怪的是,自己竟慢慢看出味道來。
跟著師傅學斫琴奇怪的事情還在于:學費要分開來給,每一次學習完師傅便跟自己要學費,說是現在流行“一課一結”,還美其名曰“束脩”,有不少次還跟自己“四舍五入”,讓自己多給。“這是什么師傅嘛,分明是刻薄鬼!”學城腹誹道。
最讓學城不能接受的是師傅有很多次毀掉斫好的琴。比如有一次師傅花了不少天斫出一張古琴來,然后笑瞇瞇地讓學城給出評價。學城分明看到師傅每一鑿、每一鏟、每一刨都十分用心,而且古琴整體看上去很精致,音色也動聽,自然給出極高的評價。然后就聽“嗶剝”聲響,師傅把那把精致的琴一剖數半。學城瞬間懵了,抱著那一堆古琴的尸骸抽抽噎噎地哭。師傅便喝止學城:“斫琴容不得有瑕疵,有瑕疵就得重來,你舍不得它,那么你就復原它,完善它!”學城便收好眼淚,咬緊嘴唇,著手復原、完善被毀壞的古琴。此后一連數十天沉浸其中。慢慢地,學城修復、完善琴的技巧變得高超了,忽一日能成功斫琴了。
四年后的一天,師傅把學城叫到跟前:“學城啊,你的斫琴技藝已登堂入室了,收拾收拾,明日下山吧!”師傅說完后鄭重地遞了只紋飾華美的木盒給學城。已經長出一圈胡子的學城小心地打開盒子,只見里面是自己以往交給師傅的所有“束脩”,還有一張紙條:吾徒數年之中被為師呵斥責罵,仍謹守為徒之道,吾師甚慰,這些年所收的束脩盡皆歸還,并奉送上等梓木數塊,冀斫天下第一古琴。學城先是錯愕,很快便淚如雨下,第二天在師傅的揮手中下了山。
十年后,一把古琴橫空出世,被世人視為古琴之最,其身刻字曰:梓木琴,學城奉師命作!
亮點借鑒
欲揚先抑,情意動人是本文鮮明的亮點。具體來說,作者在敘述過程中先是刻畫師傅令學城感到奇怪、不滿的行為,然后刻畫師傅的嚴厲、學城的聯想與獲得,以此暗示讀者,師傅的不近情理內有乾坤?!耙帧钡脑O計為下文師傅形象的突轉埋下了伏筆,情節設計有匠心。到了收束部分,師傅的形象發生突轉,文章結構便進入“揚”的部分,震撼力毫無疑問是強烈的。而文中人物的語言描寫、神態描寫則突出了人物各自的情意,特別是師傅在學城下山前所講的話語極能打動人心。